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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经验一直在强化那个“我”。你越根植于你的经验,自我就越强大。其结果就是,你有了某种性格的力量、知识的力量、信仰的力量,你将这些展示给他人,因为你认为他们不如你聪明,因为你拥有写作和演讲的天赋,你机智多谋。由于自我还是在运作,所以你的信仰、你的大师、你的阶层、你的经济体系都是一个孤立的过程,它们引起了纷争。在这件事情上,如果你打心底里认真热切,就必须彻底消除这个中心,绝不为它找任何借口。为什么我们必须了解经验的过程,原因就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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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头脑和自我来说,有没有可能不作出投射、不滋生欲望,不留下经验呢?我们看到,自我的所有经验都是一种消极、一种破坏,然而我们却称之为积极的行为,不是吗?那就是我们所谓的积极生活。在你看来,消除这整个过程,才是消极的行为。在这个问题上,你这么认为对吗?我们,你和我,作为个体,能够深入问题的根源并了解自我的整个过程吗?什么能实现自我的消解?宗教和其他团体提供了认同,不是吗?“认同一个更伟大的东西,自我就会消失”,那就是他们的说辞。显然,认同仍然是自我的一个运作过程;那个更伟大的东西,只是“我”的投射,我经验到它,并因而强化了那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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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形色色的戒律、信仰和知识,显然只是强化了自我。我们能找到某个消解自我的要素吗?还是这个问题问错了?从根本上说,消解自我就是我们想要的。我们想找到某个消解“我”的东西,不是吗?我们认为存在各种方法,认同啊,信仰啊,诸如此类。但那些全都是同一层面上的东西,谁也不比谁高明;因为它们都同样有力地强化了自我。所以,哪里有“我”在运作,哪里就会有破坏性的力量和能量,我能看到这一点吗?不管称它为什么,它都是一个孤立分化的力量、一个破坏性的力量,而我想找到一种消解它的方法。你一定问过自己这个问题——我看到“我”一直在运作,我看到它总是给自己和周围的一切造成焦虑、恐惧、沮丧、绝望和痛苦,那个自我可能被消解吗?不是部分被消解,而是彻底被消解?我们能直捣它的老巢,一举摧毁它吗?那是唯一真正起作用的方法,不是吗?我不想只有某方面的智慧,我想要一种整体的智慧。我们大多数人都只在某些层面上聪明灵慧,你也许在这方面,我也许在那方面。有些人精于商业事务,有些人娴于办公室工作,如此等等;各有不同的智慧,然而却没有一种整体的智慧。要有整体的智慧,就意味着无我。这可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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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我可以在此刻彻底消失吗?你知道这是可能的。有什么必需的要素和要求?需要什么才能实现它?我能找到它吗?当我问“我能找到它吗”,显然,我相信那是可能的;那么我就已制造了一个经验、一个将会强化自我的经验,不是吗?了解自我需要极大的智慧、极强的警觉与机敏,需要不断地留意,那样它就不会溜走。我非常热切,想要消解那个自我。当我这么说的时候,我知道消解自我是可能的。一旦我说“我想要消解这个”,那当中仍然存在着自我的经验,所以自我就被强化了。那么,自我怎样才能不经验?我们可以看到,创造的状态完全不同于自我的经验。创造是自我消失时产生的,因为创造不是智力活动,不属于头脑的范畴,不是一种自我投射,而是某种超越于一切经验之外的东西。所以,头脑可不可以静止下来,处于一种不识别、不经验的状态,处于一种创造可以发生的状态,也就是自我消失、自我不存在时的一种状态?问题就在这里,不是吗?头脑的任何活动,积极的或是消极的,实际上都是强化“我”的一个经验。头脑可以不做识别吗?只有彻底的寂静,不识别才能发生;但那种寂静不是自我的经验,因而不是那种强化自我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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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在一个自我之外的实体吗?它看着那个自我,并企图消解自我?存在一个高于自我并在摧毁自我、放下自我的精神实体吗?我们认为存在这个东西,不是吗?大多数宗教人士认为,存在这样一个要素。物质主义者说:“自我不可能被摧毁,只能从政治上、经济上和社会上对它进行限制和约束。我们可以用某个模式牢牢把握它,我们也可以打破它,因此它可以被用来过一种高尚的生活、道德的生活,不干扰任何东西,而是遵循社会的模式,像一台机器一样运作。”那就是我们所知的东西。还有另外一些人,那些所谓的宗教人士——实际上他们并不具有宗教性,虽然我们这么叫他们,他们说:“从根本上说,存在着这样一个要素。如果我们能联结到它,它就会消解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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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否存在一种消解自我的要素?请明白我们在做什么。我们在把自我逼入墙角。如果你允许自己被逼入墙角,就会看到事情的变化。我们喜欢存在一个无始无终的元素,与自我无关的元素,一个我们希望会来调解并摧毁自我的元素——我们称之为上帝。那么,是否存在这样一个头脑可以理解的东西呢?也许有,也许没有,但那不是重点。然而,当头脑寻求一种无始无终的精神状态、一种能采取行动以摧毁自我的状态,那不是另一种形式的经验吗?那同样在强化“我”。如果你信仰——那不正是实际发生的状况——如果你相信存在真理、上帝、不朽、无始无终的状态,那不正是一个强化自我的过程吗?自我投射了那个东西、那个你感觉并相信会来摧毁自我的东西。你投射了一个观念,认为有一个无始无终的延续状态,一个精神实体,之后你就有了一个经验;然而那样的经验只是加强了自我。所以你做了些什么?你并没有真正摧毁自我,只是给了它一个不同的名字、一种不同的品质;自我仍然在那里,因为你经验到了它。所以说,我们的行动,从始至终都是同一种行动,只是我们认为它在进步,在成长,在变得越来越美;然而,如果你向内观察,那是同一个行动在继续,同一个“我”在不同的层面、以不同的标签、不同的名字运作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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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你看到整个过程,看到自我狡黠、不凡的发明,看到自我的才智,看到它怎样通过认同、美德、经验、信仰和知识来掩盖自己;当你看到头脑在它自己制造的笼子里、圈子里打转,那会怎样?当你意识到这一点,完全认识到这一点,你不会格外地安静吗?——不是因为强迫,不是因为任何奖赏,也不是因为丝毫的恐惧。当你认识到头脑的每一个活动都只是加强自我的一种形式,当你观察它、看着它、在行动中彻底地觉察它,当你来到这一步——不是意识形态上,不是语言上,也不是通过投射的经验,而是当你真正处于那种状态的时候——那时你就会看到,因为彻底静止,头脑失去了造作的力量。头脑制造的任何东西,都在那个圈子里,都在自我的领域中。当头脑不造作,就会有创造,那并不是一个可以识别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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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真理,是不可识别的。要让真理现身,信仰、知识、经验、对美德的追求——这一切都要去掉。一个刻意追求美德的有德君子,永远也找不到真相。他也许是一个非常好的人,但那并不表示他是一个热爱真理、敏于了解的人,那完全是两回事。对那个热爱真理的人而言,真理已经出现。一个有德君子,是正义之士,而一个正义之士永远也无法了解什么是真理,因为,对他而言,美德是用来掩盖自我、加强自我的,因为他在追求美德。当他说“我必须不贪婪”,他所经验的那个不贪婪的状态,只是加强了他的自我。为什么贫穷如此重要,原因就在这里;不但要在世俗事物上贫穷,在信仰和知识领域也要贫穷。一个世俗的富人,或者一个富有知识和信仰的人,除了黑暗,永远无法认识任何东西;他们会是一切灾难和痛苦的中心。但如果你我这些个体,能够看到自我的整个运作,就会知道什么是爱。我保证,那是唯一可以改变世界的革命。爱与自我无关;自我无法认出爱。你说“我爱”,然而,就在你说的一刹那,就在经验的一刹那,爱就不在了。然而,你懂得爱的时候,自我就消失了。有爱的时候,自我就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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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和最终的自由 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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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惧总是跟已知有关,而不是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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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是恐惧?恐惧无法孤立存在,只有在与外物的联系中才存在恐惧。我怎么会恐惧死亡,恐惧我不知道的东西?我只能恐惧我知道的东西。当我说我恐惧死亡,是真的恐惧未知,也就是恐惧死亡吗,还是恐惧失去我已知的东西?我恐惧的并非死亡,而是恐惧失去那些属于我的东西,恐惧失去那份联系。我的恐惧总是跟已知有关,而不是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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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现在想问的就是,怎样从对已知的恐惧中解脱,对已知的恐惧,也就是对失去家庭、名誉、个性、银行账户、嗜好等的恐惧。你也许会说,恐惧是由良知引起的;但你的良知是由你的制约形成的,所以良知仍然是已知的结果。我知道些什么?有知识,就是抱有观念,抱有对事物的观点,在与已知的联系中拥有一种延续感,此外别无其他。观念就是记忆,是经验的结果(经验即是对挑战的反应)。我恐惧已知,意思就是我恐惧失去人、事物或观念,我恐惧发现自己的真实样子,恐惧茫然无措,恐惧失去时、一无所获时或者没有更多的快乐时可能会有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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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在对痛苦的恐惧。身体上的痛苦是神经性的反应,但当我执着于令我满足的事物,心理上的痛苦就来了,因为那时我就会恐惧别人或别的东西可能会带走它们。只要不被干扰,心理上的累积就能防止心理上的痛苦;意思就是,我是一堆累积之物、一堆经验,这防止了任何形式的严重干扰——我不想被干扰。因此,我恐惧任何干扰它们的人。所以说,我的恐惧与已知有关,我恐惧我所累积的那些东西,那些身体上或心理上的累积之物,我收集它们是为了避开痛苦或防止悲伤。然而,悲伤就在这个避开心理痛苦的累积过程中。知识也有助于防止痛苦。就像医疗知识有助于防止身体上的痛苦,信仰也有助于防止心理上的痛苦,而这正是我恐惧失去信仰的原因,即使我对那些信仰是否现实可靠并无把握。我也许会拒绝某些强加于我的传统信条,因为我自身的经验给了我力量、信心和领悟;但我自己已获得的那些信仰和知识本质上并无不同——也是逃避痛苦的途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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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你在累积已知,恐惧就会存在,因为累积已知,就是在制造失去的恐惧。所以,恐惧未知,实际上是恐惧失去累积的已知之物。累积必然意味着恐惧,进而意味着痛苦;你一旦说“我绝不能失去”,恐惧就在了。虽然我累积的初衷是为了避开痛苦,而痛苦却已在累积的过程中等候着我了。我一手制造的东西正是恐惧,也就是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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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御的种子催生了攻击。我想要身体上的安全,于是就制造出一个主权政府;主权政府需要武装力量,这就意味着战争,而战争却破坏了安全。哪里有自我保护的欲望,哪里就有恐惧。如果我看清了需要安全的荒谬,就不会再累积。如果你说你看清了,可还是禁不住去累积,这是因为你并没有真正看清累积中固有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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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惧存在于累积的过程中,而信仰什么就是累积过程的一部分。我的儿子死了,对重生转世的信仰在心理上为我挡住了不少痛苦;然而,在信仰的过程中,存在着疑惑。在外部世界,我累积物品,引发了战争;在内心世界,我累积信仰,引发了痛苦。只要我想要安全,想要拥有一个银行账户,想要获得快乐,只要我想在生理上或心理上成为什么,就必然有痛苦。我所做的避开痛苦的事情,恰恰导致了恐惧,滋生了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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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渴望处于某个模式中,恐惧就产生了。活得没有恐惧,意味着活得没有特定的模式。如果我想要某种特定的生活方式,那本身就是恐惧之源。我的困境就在于,我渴望活在某个框架中。那我就不能打破那个框架吗?只有当我看到真相,才能打破它;真相就是:那个框架导致了恐惧,而恐惧又强化了那个框架。如果我说我必须打破框架,因为我想摆脱恐惧,那么我就只是遵从了另一种模式,而那会导致更多的恐惧。我基于打破框架的欲望而采取的任何行动,只会制造出另一种模式,因而制造出恐惧。要怎样打破框架却不引发恐惧呢,也就是没有任何跟恐惧有关的有意识或无意识的活动?这意味着我必须按兵不动,我绝不采取任何行动来打破框架。如果我仅仅只是看着那个框架,不采取任何行动,那会怎样?我看到头脑本身就是那个框架、那个模式,它就活在它为自己制造的惯性模式中。因此,头脑本身就是恐惧。不管头脑做什么,都会强化旧有的模式或助长一个新的模式。这意味着,头脑所做的摆脱恐惧的任何事情,都会导致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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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惧找到了各种逃避的途径。常见的一种就是认同,不是吗?——认同国家,认同社会,认同观念。当你看到一支队伍,一队军人或宗教人士,或者当国家面临被侵略的危急关头,你没有注意到你的反应吗?那时,你认同了国家,认同了一个神灵,认同了一种意识形态。其他的时候,你认同你的孩子、你的妻子,认同某种特定的作为或不作为。认同是一个忘我的过程。只要意识到“我”,我就知道会有痛苦、挣扎和无尽的恐惧。但如果我能认同某个更伟大的东西、某个有意义的东西,认同美,认同生活,认同真理,认同信仰,认同知识,就可以逃开“我”,至少暂时逃开,不是吗?如果谈论“我的祖国”,我就暂时忘了自己,不是吗?如果谈一谈上帝,我就忘了自己。如果我能认同我的家庭,认同某个团体、某个政党、某种意识形态,就可以暂时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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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认同是逃避自我的一种形式,甚至美德也是如此。追求美德的人,就是在逃避自我,并且他心胸狭隘。那不是一颗具有美德的心,因为美德是一种无法追求的东西。你越想变得高尚,就更加强化了自我、那个“我”。恐惧,以不同的形式为我们大多数人所熟知,它必然会一直寻找替代品,因而必然加剧我们的挣扎。你越认同一个替代品,就会越抓紧你本准备摆脱和弃绝的东西,因为恐惧如芒刺在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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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们知道什么是恐惧了吗?恐惧不就是对实情的不接纳吗?我们必须了解“接纳”这个词。我用那个词的意思,并不是要你努力接纳。如果我理解了实情,就不存在接纳的问题。如果我没有看清楚实情,那就会引发接纳的过程。因此,恐惧就是对实情的不接纳。我是一堆反应、记忆、希望、压抑、沮丧的集合体,我是存在障碍的意识活动的结果,这样的我怎样能超越?没有这样的障碍和阻碍,头脑还能有意识吗?我们知道,没有障碍的时候,就有深刻的喜悦。你不知道当身体极其健康时,会有某种喜悦、某种幸福吗?你不知道当头脑彻底自由、没有任何障碍的时候,当识别的中心也就是“我”不在的时候,你体验到了某种喜悦吗?你没有体验过那种自我不在时的状态吗?显然我们都体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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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当我可以整体全面地看待自我,把它看成是一个整体,才能了解自我并从中解脱。要整体全面地看待自我,我就必须了解一切源自欲望的活动,不辩护,不谴责,不压抑。欲望就是思想的表达——思想与欲望并无不同;如果能明白这一点,我就会知道是否存在超越自我限制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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