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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多数人深受外在影响的制约,被各种宗教教条、信仰所制约,被我们内在达成和获取的需求所制约,因此要抛开戒律的因素来重新思考这个问题,对我们来说尤其困难。首先,我们必须非常清楚地看到戒律的含义,看到它怎样窄化了头脑、限制了头脑,怎样通过欲望、通过影响等强迫头脑按某种方式行动。一个受制约的头脑,不管多么道德,都绝不能自由,因此无法了解真相。上帝、真相或不管什么——叫什么无关紧要——只有存在自由时,才能出现,如果存在出于恐惧的强制,不管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都不会有自由。如果你寻求一个结果,就不会有自由,因为你被那个结果束缚了。也许你从过去中解脱了,可是未来又绑住了你,那并不是自由。只有在自由中,我们才能有所发现:新的观点、新的感受、新的理解。任何基于强制的戒律,不管是政治的还是宗教的戒律,都否定了自由;因此,戒律就是抱着目标遵从某一行为,是一种束缚,头脑永远自由不了。它只能墨守成规地运作,就像一张唱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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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通过练习,通过习惯,通过培养一种行为模式,头脑只是达到了它想要的结果。因此它不是自由的,因此它无法领悟那个不可测度的境界。要了解那整个过程,了解为什么你不断地约束自己以迎合公众的意见,迎合某些圣人的意见;遵从意见这整件事,不管是遵从圣人的意见还是邻居的意见,都是一样的——练习、臣服、否定、主张、压抑、升华,这种种微妙之道,这一切都意味着遵从某个模式;去觉察这整个遵从的行为:这就已是自由的开端,此中就有美德。美德显然不是培养某个观念,比如不贪婪,如果作为一个目标去追求就不再是美德,不是吗?也就是说,如果你觉得自己不贪婪,你还是个有德之人吗?我们规范自己的时候,就在做这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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规范、遵从、练习,只是强化了要有所成就的自我意识。头脑练习不贪婪,因而无法从它不贪婪的意识中解脱;因此,它并不是真正的不贪婪。它只是穿上了一件名为“不贪婪”的斗篷。我们可以看到这整个过程:达到目的的动机、欲望,遵从一个模式,想要在追求模式中获得安全——这一切只是从已知转向已知——始终处于头脑自我封闭的局限中。看到这一切,觉察到这一切,就是智慧的开端。智慧既非道德,也非不道德,它无法被局限于道德不道德的框架中。智慧带来自由,那既不是放肆,也不是混乱。没有智慧,就不可能有道德;道德带来自由,在自由中真相就出现了。如果你彻底看到了整个过程,在它的全貌中,你就会发现冲突不存在了。因为我们身陷冲突,因为我们想要逃开冲突,我们才诉诸各种规范、节制和调整。当我们看到冲突的整个过程,就不会有戒律的问题,因为那时候我们就一刻接一刻地了解了冲突的方式。那需要很高的警觉,时刻观察自己;它奇特的地方在于,虽然你可能无法一直留意观察,但只要有意图,内在就会进行记录——敏感,内在的敏感一直在拍照,所以你一安静下来,内在就会把图片投射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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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那不是戒律的问题。敏感永远无法靠强迫来形成。你可能强迫孩子做事情,把他按在墙角,他也许会安静下来;但他的内在可能正在翻滚,他望向窗外,想办法逃脱。那就是我们依然在做的事。所以,戒律的问题,谁对谁错的问题,只能靠你自己来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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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你看,我们害怕犯错,因为我们想要成功。在持戒的欲望深处就是恐惧,但未知无法被戒律之网所捕获。相反,未知必须享有自由,而不是你头脑的模式。头脑必须安静的原因就在这里。如果头脑意识到自己是安静的,它就不再安静了。如果头脑意识到自己是不贪婪的,摆脱了贪婪,它就发现自己被绑在一根不贪婪的新绳子上了,然而那并不是安静。在关于控制者和被控制之物的问题中,我们还必须了解这种情况,原因就在这里。它们并不是两个分开的现象,而是一个统一体:控制者和被控制之物是同一个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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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和最终的自由 论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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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不是绝望,也不是无望,而是一种空落落的感觉,一种空虚,一种沮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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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 我开始意识到自己非常孤独。我要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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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 提问者想知道自己为什么感觉孤独?你知道孤独意味着什么吗?你意识到你的孤独了吗?我很怀疑这一点。我们埋首于各种活动、书籍、关系和观念之中,而实际上这些做法使我们对孤独浑然不觉。我们所指的孤独是什么意思?那是一种空虚感,一种一无所有、无处安顿的极度不安。孤独不是绝望,也不是无望,而是一种空落落的感觉,一种空虚,一种沮丧。我相信大家都有过那样的感觉,快乐的人,不快乐的人,非常非常积极的人以及那些对知识上瘾的人,他们都知道那个滋味。那是一种真正没有尽头的痛苦,你掩盖不了,虽然我们都在极力掩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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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就再来解决一下这个问题,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看看你孤独时会怎么办。你会努力逃开孤独的感觉,你试图看本书,追随某个领袖,去看场电影,或者非常非常积极地投身于社会事务,或者去教堂礼拜、祈祷,或者画画,或者写一首关于孤独的诗。实际就是那样。意识到那份孤独,品尝到它的痛苦,感受到自己对它的深深恐惧,你就寻求逃避,那份逃避非常重要,因此你的活动、你的知识、你的上帝、你的收音机全都变得重要起来,不是吗?当你重视次要的东西,它们就会把你带向痛苦和混乱;次要的东西必然是那些感官价值,基于这些东西的现代文明为你提供了逃避之途——逃入你的工作、你的家庭、你的名声、你的研究、绘画等;我们全部的文化就建立在逃避之上。我们的文明奠基于此,那是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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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没有尝试过独处?如果真的去尝试一下,你就知道那有多难,要安于独处,你必须有不俗的智慧,因为头脑不让我们独处。头脑躁动不安,它忙于各种逃避,所以我们在干什么?我们在极力用已知之物填补这个巨大的空洞。我们挖掘各种让自己活跃、让自己善于交际的方式,我们知道怎样做研究,怎样打开收音机。我们用我们知道的东西来填补我们不知道的那个空洞。我们极力用各种知识、各种关系、各种事物来填补那个空洞。不是这样吗?那就是我们的历程,那就是我们的生活。那么,当你认识到你自己在干什么,你仍然认为你可以填补那个空洞吗?你已试过每一种填补孤独之洞的方法。你成功过吗?你试过电影,没用,因此你去追随你的古鲁、你的书或积极参与社会活动。你成功地填补了它,还是只是掩盖了它?如果你只是掩盖了它,它仍然在那里;因此它会再出现。如果你真的能完全逃避,你就会遁入某个避难所,或者变得非常非常迟钝。那就是整个世界的现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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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空虚、这个空洞可以被填满吗?如果不能,我们可以逃开它,躲开它吗?如果我们已有过体验并发现某种逃避无效的话,所有其他的逃避不也都是无效的吗?你是用这个还是那个来填补空虚不是问题的关键。所谓的冥想也是逃避。你变换逃避的方式并没有什么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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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要怎样找到方法对付孤独?只有你不再逃避,才能知道怎么办。不是这样吗?当你愿意面对实情——那意味着你不能去打开收音机,意味着你必须放弃文明——那时,那份孤独就终止了,因为它已彻底转变,它已不再是孤独。如果你了解实情,那么实情就是现实。因为头脑不停地逃避、躲开,拒绝直面实情,它给自己制造出障碍。因为有那么多的障碍在妨碍我们看到,我们不了解实情,于是就逃避现实。为了不要看到实情,头脑制造出这所有的障碍。要看到实情,不但需要很强的行动力和觉察,还意味着要放弃你所建立的一切,放弃你的银行户口、你的声名以及一切我们称之为文明的东西。当你看清实情,就会发现孤独是怎样被转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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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和最终的自由 论苦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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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是苦难?不同层面上的各种打扰,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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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 痛苦和苦难的意义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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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 当你受苦,当你痛苦时,其意义是什么?身体上的痛苦有其意义,但恐怕我们所指的是心理上的痛苦和苦难吧,它们在不同的层面上有着截然不同的意义。苦难的意义是什么?为什么你想弄清楚苦难的意义?不是说它没有意义——我们会来弄清楚的。但为什么你想要弄清楚它?为什么你想弄清楚你受苦的原因?当你问自己“我为什么受苦”,当你寻找苦难的原因时,你不是在逃避苦难吗?当我寻求苦难的意义时,我不是在逃避它、躲开它、远离它吗?事实是,我在受苦;但我一旦动用心思问“为什么”,就弱化了苦难的强度。换句话说,我想弱化苦难,减轻苦难,抛开苦难,用解释消除苦难。显然,那并不能让你了解苦难。如果我能摆脱逃避苦难的欲望,就能开始了解苦难的内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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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是苦难?不同层面上的各种打扰,不是吗?——身体的层面,潜意识的不同层面。它是一种我不喜欢的严重打扰。我的儿子死了。我在他身上或在我的女儿、我的丈夫等人身上寄托了我所有的希望。我对他充满了殷切的期望,我们相依为命——你知道的,所有那类事情。忽然他走了。所以干扰产生了,不是吗?那个干扰我称之为苦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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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不喜欢那个苦难,我就说“为什么我要受苦”、“我那么爱他”、“他曾经是这样”、“我曾经有过”。我竭力用语言、标签、信仰来逃避,我们大多数人都这么做。它们起着麻醉作用。如果不那么做,那会怎样?我只是简单地觉察苦难。我不谴责,不辩护——我在受苦。然后我就能追踪它的活动,不是吗?然后我就能追踪它所蕴含的全部内容——“追踪”,意思就是要了解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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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意味着什么?受苦是怎样的?不是问为什么会有苦难,不是问苦难的原因何在,而是到底它是怎么回事?不知道你们明不明白其中的不同。当我只是简单地觉察苦难,不把它当做我之外的东西,不是那种观察者观察苦难的方式——它是我的一部分,或者说我的全部就是苦难。那时我就能追踪它的活动,看它会走向何处。显然当我那么做时,它就向我敞开了,不是吗?于是,我看到我把重点放在了“我”身上——而不是那个我爱的人身上。他只是我用来掩盖我的痛苦、孤独和不幸的工具。因为我一无所成,我就希望他会有出息。他走了;我被抛下,我茫然,我孤单。没有他,我什么也不是。因而我悲泣。不是因为他走了,而是因为我被抛下。我独自一人。意识到这一点非常困难,不是吗?很难真正意识到这一点,不要只是说“我孤身一人,我要怎样摆脱那种孤独”,这是另一种逃避,而要去意识到它,与它共处,观察它的活动。我只是以此为例。慢慢地,如果我允许它展露、打开,我就会看到我受苦是因为我茫然;有人要我关注我不愿意看到的东西;那些我不愿意去看,也不愿意去了解的东西,强行推到我面前。无数人想帮我逃避——成千上万所谓的宗教人士,用他们的信仰、教义、希望和幻想——“那是业力,那是上帝的旨意”——你知道,全是在给我一条出路。但如果我能与苦难共处,不推开它,不试图限制它或否定它,那会怎样?如果那样来追踪受苦时的活动,我的头脑会处于一种怎样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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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难只是一个词语吗,还是真实的存在?如果它是真实存在,不只是一个词语,那个词语此刻就毫无意义,所以就只存在强烈的痛苦感受。它与什么有关?与一个意象、一段经验、一样你拥有或没有的东西有关。如果你有它,你称之为快乐;如果你没有,就是痛苦。因此痛苦、悲伤,存在于与事物的关系中。那只是一种说法,还是真是如此?也就是说,当悲伤存在时,它只存在于与事物的关系中。它无法独自存在——甚至恐惧也无法独自存在,而只能存在于与事物的关系中:与某个人、某件事、某种感觉的关系。现在,你已经充分觉察了苦难。苦难是你之外的东西吗,因而你只是个观察者,你在认知苦难,还是,那苦难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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