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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我们恐惧什么?我们恐惧的是一个事实,还是恐惧关于事实的某个观念?我们恐惧的是事物的真相,还是恐惧我们对事物的想法?以死亡为例。我们恐惧的是死亡的事实,还是恐惧关于死亡的观念?事实是一回事,关于事实的观念又是另一回事。我们恐惧死亡这个词,还是恐惧死亡本身?因为我恐惧那个词、那个观念,我就永远不了解那个事实,永远不查看那个事实,永远与那个事实没有直接的联系。只有与那个事实进行充分的交流,才不会有恐惧。如果我与事实没有充分交流,就会有恐惧。而且,只要对事实抱有一个观点、一个看法、一个理念,就不存在与事实的交流。所以必须非常清楚,我恐惧的是那个词、那个观念,还是恐惧事实本身。如果我直面事实,就没有什么要了解的:事实就在那里,我可以处理它。如果是恐惧那个词,那就必须了解那个词,探究那个词、那个术语所包含的全部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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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我们恐惧孤独,恐惧疼痛,恐惧孤独的痛苦。显然,那种恐惧的存在,是因为我们从未真正审视过孤独,从未与它进行过充分的交流。一旦对孤独的事实全然开放,就能了解它的真相,但我们对它抱有一个观点、一个看法,那些都是基于以往的知识。正是关于事实的这个观点、看法、以往的知识,制造了恐惧。恐惧显然是命名的结果,是投射某个符号来代表事实的结果。也就是说,恐惧与那个词、那个术语息息相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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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我对孤独抱持一种反应,我说我怕自己一事无成、籍籍无名。我是恐惧事实本身,还是有什么唤醒了那种恐惧,因为我对那个事实抱持以往的知识(知识即那个词、那个符号、那个意象)?怎么可能恐惧一个事实?当我直面事实,与它直接交流,我可以审视它、观察它;因此我所恐惧的不是那个事实。引起恐惧的,是我对那个事实会是什么或会做什么的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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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那个事实的看法、观点、经验以及知识,制造了恐惧。只要我们描述事实、命名它并因而认同或谴责它,只要思想作为观察者在判断那个事实,必然就有恐惧。思想是过去的产物,它只能通过语言的描述,通过符号、意象而存在;只要思想在解读或诠释事实,必然就有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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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是头脑制造了恐惧。头脑即思考的过程,思考是用语言表述的。不借助词语、符号和意象,你就无法思考。这些意象,即偏见、过往的知识、对头脑的理解,被投射在事实上,恐惧就由此而生。只有头脑能直视事实,不诠释、不命名、不贴标签时,我们才能从恐惧中解脱。这相当困难,因为我们怀有的感觉、反应、焦虑,瞬间会被头脑识别并进行命名。嫉妒的感觉被嫉妒那个词所识别。可不可能不识别感受,只是观察感受却不命名它?对感受的命名,实际上延续并强化了那种感受。一旦命名你称之为恐惧的东西,你就强化了它;但如果能看着那个感受,却不命名它,你就会看到它的凋零。因此,要从恐惧中完全解脱,就必须了解这整个过程——命名,投射符号、意象,给事实命名。只有认识自我,才能从恐惧中解脱。认识自我是智慧的开端,也即恐惧的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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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和最终的自由 论无聊与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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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样百无聊赖,一定是有原因的:痛苦、逃避、信仰、不停地忙碌令头脑迟钝、心灵僵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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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 我对什么都没有兴趣,但大多数人都在忙于各种兴趣。我不必工作,所以就没去工作。我应该去从事某项有意义的工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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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 成为一个社工、公务员或神职人员——是这个意思吗?因为无事可做,所以就做个改革家!如果你无所事事,穷极无聊,何不就无聊着?为什么不那样?如果你心有悲伤,就悲伤好了。别试图逃避它,因为你的无聊有着深远的意义,如果你能了解它,与它共处的话。如果你说,“我无聊,因此我要做点什么”,那你不过是在逃避无聊,而且由于我们大部分的活动都是逃避,所以你对社会以及其他方面将造成更大的危害。比起如实而活,你逃避的危害更大。困难在于,怎样与真实的自我共处,而不是逃开。因为我们大部分的活动都是一个逃避的过程,要停止逃避、面对真相,对你来说就尤其困难。因此,如果你真的无聊的话,我很高兴,我会这样说:“停下,待在原地,我们来看一看。为什么你该做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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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无聊,为什么无聊?什么是所谓的无聊?为什么你对什么都没兴趣?你这样百无聊赖,一定是有原因的:痛苦、逃避、信仰、不停地忙碌令头脑迟钝、心灵僵化。如果能弄清楚自己为什么无聊,为什么提不起兴致,显然就能解决问题了,不是吗?然后那个被唤醒的兴趣就会运作起来。如果你没兴趣研究自己为什么无聊,就无法强迫自己对某个活动感兴趣,就只为做点什么——就像一只松鼠在笼子里上蹿下跳。我知道大多数人都沉迷于这种活动。但我们可以来弄清楚,在内心、在心理上,为什么我们陷入了这种穷极无聊的状态?我们可以看看,为什么大多数人陷于这种状态:我们把自己弄得精神疲惫、智力枯竭,我们尝试了这么多的事情、这么多的感受、这么多的娱乐、这么多的经验,多到心钝身倦。我们参加一个团体,做需要做的一切,然后离开;接着又转而尝试别的事情。如果一个心理学家没帮到我们,就另找一个或是求助牧师;如果我们在那里也没成功,就再找另一位导师,如此等等。我们总是奔走寻觅。这个不断伸展、不断放手的过程就会令人精疲力竭,不是吗?就像所有的感觉一样,很快它就使头脑钝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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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一直在这样做,从一种感受到另一种感受,从一种刺激到另一种刺激,直至彻底疲倦。那么,认识了这一点,就不要再前行,休息一下,静一静。让头脑自己重聚力量,不要强迫它。如同土壤在冬季更新自己,当头脑得以安静,就会更新它自己。然而,在那样折腾之后,很难再让头脑安静,让它休耕,因为它一刻不停,总是想做点什么。如果你真的允许自己如实呈现——无聊、丑陋、可憎,不管什么——如果你走到了这一步,就有了处理它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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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接纳,接纳自我的真相,那会怎样?如果你接纳自己本来的样子,还会有问题吗?只有当我们不肯接受事物本来的样子并期待它的改变时,才会有问题——这不是在提倡安于现状,实际上正好相反。如果接纳我们真实的样子,就会看清我们所恐惧的那个东西,那个我们称之为无聊的东西,那个我们称之为绝望的东西,那个我们称之为恐惧的东西,就产生了彻底的转变。我们所害怕的那个东西产生了彻底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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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了解那个过程,了解我们自身的思维方式非常重要,原因正在于此,我已说过那一点。对自我的认识,无法通过任何人、任何书籍,任何忏悔、任何心理学或精神分析师来获得。必须由你自己来弄清楚,因为那是你的人生。不去拓宽并加深对自我的认识,不管做什么,不管改变任何外在或内在的环境、影响——它将永远滋生绝望、痛苦和悲伤。要超越头脑自我封闭的活动,就必须了解它们;而了解它们,就是觉察关系中的行动,包括与事物的关系、与他人的关系以及与观念的关系。关系就是镜子,不进行任何辩护或谴责,我们就可以从中看见自己。更深更广地了解头脑的活动方式,就可能走得更远;头脑就可能安静下来,接纳真实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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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和最终的自由 论厌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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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必须被干扰,但显然大多数人都不喜欢被干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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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 如果我完全诚实,就必须承认自己心怀怨恨,有时候是厌恶,几乎厌恶每个人。我因此过得非常不快乐,非常痛苦。理智上我明白自己就是怨恨本身,就是厌恶本身,但我无法处理它。您能为我指出一条解决之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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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 我们所谓的“理智上”是什么意思?当我们说我们理智上了解某件事,那是什么意思?有所谓理智上明白这回事吗?还是,那不过是头脑的一种字面了解,因为我们只会那种沟通方式?然而,如果只是停留在字面上,停留在理智的层面,我们能真正了解事物吗?这是首先要弄清楚的事情:即所谓的理智上的了解是否阻碍了了解?显然了解是整体的,不是分裂的、部分的。我要么了解了某件事,要么没有。对自己说“我理智上了解某事”,显然阻碍了了解。这是一个局部的过程,因此并没有丝毫的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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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问题是这样的:我充满憎恨和厌恶,要怎样从中解脱,要怎样处理这个问题?我们怎样处理一个问题?什么是问题?显然,在干扰你的事物就是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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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怀厌恨;我厌恨他人,这引起了痛苦。我觉察到这一点。要怎么办?这是生活中令我非常烦恼的因素。我要怎么办,要怎样真正从中解脱——不是暂时脱离而是彻底从中解脱?要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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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问题,因为它干扰了我。如果那件事没有带来干扰,就不成问题,不是吗?因为它引起痛苦、不安、焦虑,因为我觉得那样是丑陋的,我想摆脱那种状况。因此,我所抗拒的事是干扰,不是吗?不同的时候,不同的心情,我给它不同的称呼;某一天我这样称呼它,另一天我又换了个称呼,但基本上,我不想被干扰。事实不是如此吗?因为快乐不会带来干扰,我就接受它。我不想脱离快乐,因为那不会带来干扰——至少,暂时不会,但是厌恶、仇恨,那是生活中带来严重干扰的因素,我就想摆脱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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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关心的是不受干扰,并且试图找到永远不受干扰的方法。为什么我不应该被干扰?要弄清楚问题,就必须被干扰,不是吗?要弄清楚问题,就必须经历无数的剧变、动荡、焦虑,不是吗?如果我不被打扰,就会一直昏睡,也许大多数人正想那样——被安抚,被催眠,远离一切干扰,寻求封闭、隐退和安全。如果我不介意被干扰——真正的干扰,并非表面的,如果我不介意被干扰,因为我想要弄清楚——那么我对厌恶、仇恨的态度就会发生改变,不是吗?如果我不介意被干扰,那么那个厌恶之名就不再重要,不是吗?“厌恶”这个词就不再重要,不是吗?对人的“厌恨”就不再重要,不是吗?因为那时我就直接体会那个我称之为厌恨的状态,而不是把那个体验形诸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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