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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26411 道之为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自古及今,其名不去,以阅众甫。吾何以知众甫之状哉,以此。(《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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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26413 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搏之不得名曰微:此三者不可致诘,故混而为一。其上不皦,其下不昧,绳绳不可名,复归于无物。是谓无状之状,无物之象。是谓恍惚。迎之不见其首,随之不见其后。执古之道,以御今之有。能知古始,是谓道纪。(《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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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26415 道冲而用之或不盈,渊兮似万物之宗。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湛兮似或存,吾不知谁之子,象帝之先。(《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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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26417 像“混成”“恍惚”“或”“似”一类的字眼,都是描写“道”的,也即是描写“无”的。都无非描写未有天地以前一种混沌的状态。这就是“无状之状,无物之象”。因为是“绳绳不可名”的,所以说是“无名”;因为毕竟“复归于无物”的,所以说是“无物”。这样看来,所谓“无名”、“无物”乃至“无”与“道”,结果都只是一件东西,都是就本体立论。不过在《老子》看来,“名”的关系最大。“名”关系到万物的发生。而“道”的本身是与“无名”相终始的,所以《老子》说:“道常无名,朴。”(《三十二章》)又说:“道隐无名。”(《四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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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26419 庄、老都是把宇宙看作一个混沌的自然界,这自然界是没有什么分别的。粉笔是这自然界的东西,茶碗是这自然界的东西。人也是这自然界的东西,都没有什么分别。有分别的只是他们的“名”。所谓姓张的、姓李的,也不过是“名”的分别,大家还不是自然物?人与物的分别,也不过是“名”的分别,大家还不都是自然物?“名”的成立是由于日常生活的实用,“名”是不得已而使用的。否则没有粉笔、茶碗这些名目,我们要想使用粉笔、茶碗,怎么会知道呢?说要一件“无名”的东西,人家又怎么懂得呢?所以“名”是不得已而使用的。“名”就是物与物的区别,“无名”便把一切看成一体,看成整个的自然界。天下万物皆“有名”,所以说“天下万物生于有”,所以说“有名万物之母”。但天下万物都属于自然界,所以说“有生于无”,所以说“无名天地之始”。关于“名”的功用的发挥,是《老子》一书的特色。我以为这一点就从《庄子》“物谓之而然”一语而来。(参看第一讲最后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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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26421 《老子》所谓“道”,又有轨道、过程、法则的意思。整个的自然界就包含着各式各样的法则。天体运动有天体运动的法则。推而至于动物植物矿物的三界、固体液体气体的三态,也莫不各有各自的法则。整个的自然界无处不有“道”,即无处不有法则。但法则各各以大于己的法则为法则,而自己也各自有其法则。《老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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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26423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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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26425 什么都有法则,人便以地的法则为法则,地又以天的法则为法则,天又以“道”的法则为法则,“道”又以自然的法则为法则。秩序逐渐扩大。整个的自然界即是“无”,即是“无名”的东西,它包括一切法则,即包括“道”。“道”又包括天,各种天体都在轨道中运行。天包括地,地球不过是天体的一部分。地包括人,人类不过是地球上生物的一种。秩序逐渐缩小。所以自然界的东西各各以大于己的法则为法则,而自己也各自有其法则。整个的自然界(无)都有法则(道),所以“道”即是“无”,“无”即是“道”。“道”与“无”虽然是相同的,但其中又有一点不相同。在这里就可以知道“道”与“无”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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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26427 (二)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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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26429 “无为”一点也是《老子》书中一个很重要的观念。“无名”就自然界说,“无为”则兼就人事界说,《老子》书中讲“无为”的地方很多。如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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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26431 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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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26433 为无为,则无不治。(《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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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26435 爱民治国,能无为乎?……为而不恃……是谓玄德。(《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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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26437 上德无为而无以为,下德为之而有以为,上仁为之而无以为,上义为之而有以为,上礼为之而莫之应,则攘臂而扔之。(《三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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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26439 ……吾是以知无为之有益。不言之教,无为之益,天下希及之。(《四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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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26441 不为而成。(《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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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26443 我无为而民自化,我好静而民自正,我无事而民自富,我无欲而民自朴。(《五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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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26445 为无为,事无事,味无味。(《六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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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26447 为者败之,执者失之,是以圣人无为故无败,无执故无失。(《六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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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26449 民之难治,以其上之有为,是以难治。(《七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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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26451 《老子》这部书,几乎全部都是发挥“无为”的道理的。什么是“无为”,因为自然界的法则都是布置好了的,不需人加以作为,也无法加以作为,如果勉强加以作为,就会变成假的,就会拿主观的东西,当作客观的东西。道是客观的存在物,法则是客观的存在物,所以说是“无为”。人事界正复如此。人事界的法则也是布置好了的,无需加以更动,如果加以更动,就会引起许多机巧变诈,而为扰攘纷乱的张本。人事界主要的是讲“爱民治国”,是讲“取天下”。能够无所事事地取天下,在《老子》是认为最好的政治现象。所以说:“取天下常以无事,及其有事,不足以取天下。”又说:“以无事取天下。”又说:“我无事而民自富。”这都是从《论语》上“无为而治”一语引申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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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26453 “无为”是无所作为,然而不是不作为,乃是“作焉而不辞”,“为而不恃”。李翱在《复性书下》发挥一段“无为”的意思。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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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26455 昼而作,夕而休者,凡人也。作乎作者,与万物皆作;休乎休者,与万物皆休。吾则不类于凡人,昼无所作,夕无所休。作非吾作也,作有物,休非吾休也,休有物。作耶休耶,二者离而不存。予之所存者,终不亡且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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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26457 《老子》说了一句“万物作焉而不辞”的话,陆农师便这样注着:“万物之息,与之入而不逆;万物之作,与之出而不辞。”这就是“作乎作者,与万物皆作;休乎休者,与万物皆休”之意。“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所以“昼无所作,夕无所休。作非吾作也,作有物;休非吾休也,休有物”。一任自然,无为而无不为。不过“作”与“休”二者离而不存,所以《老子》说:“化而欲作,吾将镇之以无名之朴。”如果以“无名之朴”镇之,那就“化而欲作”,其作也不作,其休也不休,自然“终不亡且离”了。人与万物为一体,自然休作与共,又哪会“亡且离”呢?这是李翱对《老子》“无为主义”的发挥。然则《老子》所谓“无为”,并不是不作为,乃是顺任万物的自然法则去作为,不加一点人为的意见。因此《老子》处处着重“不言之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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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26459 什么是“不言之教”?谓不参以人为的意见或主张,或虽参以人为的意见或主张,而不以美恶,善不善相号召,使民相忘于美恶,善不善之间,如鱼在水而忘水。鱼在水忘水,便像无水,民在治忘治,便像无治。故曰“无为之事”。《老子》书中对这点是发挥得异常多的。《老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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