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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存函盖合,理应箭锋拄;承言须会宗,勿自立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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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处是说事与理应相切合无间。事存于理中,如函盖之相切合;理应于事相,如箭锋之相针对。关于“箭锋拄”的解释,说见《列子》。《列子》中有这样一段故事,谓古时有两个绝妙射手,一为纪昌,一为飞卫,彼此都自以为天下无敌。有一天这两人恰好在田野中相遇,于是双方各展所长,冀消灭对方,乃放射,结果,双方箭锋恰恰相针对而落于地。这些都是说明理与事应相切合,不可自立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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触目不会道,运足焉知路?进步非近远,迷隔山河固。谨白参玄人,光阴莫虚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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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将结束时,他告人要随时随地彻悟佛心,否则即不能到达涅槃的妙境。意思是说,如不就目所见的一些事相,体会入佛之道,彻悟大仙之心,则如何能入佛国,超生西土?纵欲修行成佛,亦恐运足无路。所以他结末告诉人们要努力精进,勿自陷入迷惘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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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总看全文,知道石头希迁的思想,在说明理事相即,参同相契,与乎一切事象的联系性,而归本于佛心。在全文中,“本末须归宗,尊卑用其语”,是极紧要处。禅宗所重,是本地风光,绝对排斥有意造作,和庄子“夫言非吹也,言者有言”,有相发明之处。禅宗认宇宙间一切事象都有它的本来面目,不能用言语文字解说出来,如果用言语文字解说出来,便要知道言语文字也就不过是一种言语文字,正如庄子所谓“言者有言”,却并不是不用言语文字解说的那种本地风光,正如庄子所谓“言者非吹”。禅家所以不立文字,单传心印,意即如此。这便是“本末须归宗,尊卑用其语”的意思。所以这两句是极其重要的。石头希迁的思想,到了李翱手里,遂发展成为《复性书》。宋、明思想家不待说,当然更受到石头希迁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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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哲学十讲 三 《五位颂》与《四料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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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禅家思想产物中,除《参同契》而外,还有《五位颂》和《四料简》两文也是很重要的。因为这两文都和《参同契》的立场一样,同是说明理与事的关系的。假如我们明了了《参同契》之后,更将《五位颂》和《四料简》加以一番认识,便对于禅家的哲理不难彻底了解了。现在先将《五位颂》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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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位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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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位颂》的作者究竟是谁,到现在还没有定论。不过一般人都相信是洞山良价作的。《五位颂》在文字上说是很简单的,可是在意义上说,却是异常奥妙。所谓“五位”,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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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中偏,偏中正,正中来,偏中至,兼中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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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位说明一派真理,也可说每一位说明一派立场,如果仔细研究一番,也颇有趣味。洞山良价拿“正”、“偏”、“兼”三点阐明宇宙的真理。“正”就理体说,“偏”就事相说,“兼”则包括各方面而言。他以为一切学说,都可以包括在这五位之中。现在依次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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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中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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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未解释正中偏之前,我们须先对“中”字检讨一下。他这里所说的“中”,并非照普通所诠释的当中、里面的意思,乃含着正即中、偏即中、中即正、中即偏的见解,即“无一物处无尽藏”之意。贯通五位,就靠这“中”字,正是贯通空有的“中道”。“中”字说明了,再说明五位,才有着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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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中偏是说平等即差别,理体即相事。正虽是空无一物,但千差万别的事相,无不尽藏于此。这即是说平等的、理体的正,就内含着差别的、事相的偏。简捷地说,正即是偏,或理体界即是事相界。这是从理体看事相的。苏东坡有首诗说:“素纨不画意高哉!倘着丹青堕二来;无一物处无尽藏,有花有月有楼台。”所谓“无一物处无尽藏”,便是“正中偏”的意思。在“无一物处”的素纨中,正可显现出“有花有月有楼台”的“无尽藏”。所以这一位的颂语,这样写着:“正中偏,三更初夜月明前,莫怪相逢不相识,隐隐犹怀旧日妍。”三更初夜月明之前,乃正位的暗走向偏位的明的时候,于是无物之中渐渐地呈现万物。所谓“隐隐犹怀旧日妍”,即谓在这时乃悟到万法原来平等一如的。总之,在这位中所讲的差别,是平等中的差别,与次位恰恰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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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中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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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中正是说差别即平等,事相即理体,和正中偏是说的同样的道理,不过立脚点有不同。一个从理体方面看宇宙,一个从事相方面看宇宙。前者是说一切差别都统括于真如法性之中;后者是说在一切差别里面都具有真如法性的道理,也即是说宇宙万象虽立于差别之上,却都趋向平等一如的本体。所以这一位的颂语和上面的恰相反。颂云:“偏中正,失晓老逢古镜,分明觌面别无真,休更迷头还认影。”上一回所描写的,是黑夜的光景,这一回所描写的,却是万象历历可指的白昼的光景。在白昼的时候,拿了古镜自己一照,才知道从前的娇羞的面影,现在却成了丑陋不堪的老媪。宇宙间森罗万象,正复如此。宇宙间森罗万象,虽备极丑陋,然而都可归结到平等一如的真如法性。正是“差别即平等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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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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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中来是就理体的妙用说。理体不是现象,可是现象的发生不能不靠理体;平等不是差别,可是差别的表现不能不依平等,因为现象界差别界都是从理体界、平等界出来的,这就是正中来的妙处。这位的颂语是:“正中来,无中有路隔尘埃,但能不触当今讳,又胜前朝断舌才。”所谓“无中有路”,即是说从真如法性发见一条通路,而能统摄千差万别之诸法,以自由自在活动于宇宙间。这条通路是与真妄迷悟、定散是非之分别判断相隔绝的,也是言语文字所不能说明的。禅机一触,便觉得真如法性具有绝对权威,非议论、理由、种种理智上的努力所能形容其万一。所谓横说竖说,不如一字不说。而在不言不语之中,却又如狮子吼,又如雷鸣。所以入禅之道,言语道断,一超直入,常智不足以语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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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中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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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中至是就事相的功能说。现象不是理体,但能尽表显理体之能事;差别不是平等,但能参平等之化育。因为理体界平等界的“正”,非借现象界差别界的“偏”就无由显现,故说“偏中至”。颂云:“偏中至,两刃交锋不用避,好手犹如火里莲,宛然自有冲天气。”上面的正中来,是在真如法性之里,找出一条通路,使万物归向理体。现在的偏中至,却正相反,完全在事相方面着力。宇宙万象千差万别,都能自保其本来面目,自尽其应有职责,随缘而同化,应机而接物。异己之来则有以优容之,伎俩之施则有以招架之。得心应手,无往而不自由自在。正如两刃交锋,龙虎相斗,稍一不慎,即堕危机。但处兹心猿意马,五欲六尘之场,得左冲右撞,不损毫发。不仅水中可以生莲,即火中亦可以生莲。其气象之磅礴,不难想见。这便是偏中至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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兼中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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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四句如用《心经》的话来说:第一句,空即是色;第二句,色即是空;第三句,空即是空;第四句,色即是色。至第五句所谓兼中到,乃是超越一切相对的境界,非正非偏,亦正亦偏,非空非色,亦空亦色,完全是一种圆融无碍的妙境。故“兼”的意义即为体相一如的境界。既不执事,亦不契理,非事非理,亦事亦理。这句话为禅家所特别重视。但欲适切解释,实颇不易。苏东坡另有首诗说:“庐山烟雨浙江潮,未到千般恨未消;到得还来无别事,庐山烟雨浙江潮。”这首诗很可以帮助我们了解“兼中到”的道理。本位颂云:“兼中到,不堕有无谁敢和,人人尽欲出常流,折合还归炭里坐。”这颂专描写本地风光。凡天地的妙用,宇宙的灵机,都莫不尽量地呈露出来。正中来是倚重他力的,偏中至是专靠自力的,结果都落入兼中到。“兼”字非“兼务”、“兼带”之兼,乃事理合一,事理无碍的境界,即超越一切有无生死、迷悟凡圣、是非善恶一切相对的境界。但“人人尽欲出常流”,以为我要如何超凡人圣,去迷成悟,先存一个凡圣迷悟的分别之心,所以结果“还归炭里坐”,这都是由于不了解兼中到的道理。从前承阳大师在天童会下,身心脱落,得到如净禅师的密印还朝,常语人云:“这里一毫佛法也没有,空手入唐还乡。”这件故事,也可以描写兼中到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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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既然一一地研究过《五位颂》了,就知道它是将天地自然的万物现象从本体、现象、妙用三方面去观察,以阐明事理之关系,阐明事理在这三方是圆融无碍的。禅家不重文字言说,专在彻悟佛心,故所遗留文字记述甚少,可供我们参考者不多。不过我们在这里可知道的就是《五位颂》的思想是禅家一贯的道理,与《参同契》的思想是互相发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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