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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宗教总是一方面是戒律,另一方面是理论化的教义。我们可以把佛教的教义理解为对世界的解读。世界到底是怎么构成的?只有理解了世界的构成,才能找到通往菩提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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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乘佛教的教义主要发展出三个分支,分别是“中观”“唯识”和“真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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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观”一支最早出现,也是魏晋南北朝时期在中国最流行的一支[22],又叫般若宗、空宗或三论宗。这一支最核心的观点是一个“空”字:只要理解了“空”,就是理解了世界,也就找到了通往菩提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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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空”,是指万事万物都不是实在的,而是“空”的。我们看到的事物只是一种幻象,只是一个名字,没有实物,这个名字叫“假名”。既然是幻象,我们又怎么能够触摸到一个桌子,亲吻到爱人的嘴巴呢?因为事物之间的关系(因缘)也不是实在的,是另一种幻象,我们认为触摸到了,亲吻到了,只是被欺骗的幻觉,如果不破掉这种幻觉,就无法达到菩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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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仅世间的实物是幻觉,就连修行的佛教理论也不是实在的,是幻觉、假名。所以,任何认为找到了修行大道的人,实际上都是掉入了幻觉之中,只有跳出修行的执念,才能理解“空”的含义,无意之间理解了修行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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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这里的“空”不是一无所有,既然有幻象,就不等于完全不存在。所谓“空”,是说事物不是实在的,只是一种虚托的关系,是没有主体性的。所有的世界和所有的道都处于“不生亦不灭,不常亦不断,不一亦不异,不来亦不去”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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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可以把中观派的“空”和魏晋玄学里的“无”做一个对比,就会发现,“无”的观念和“空”有很大相似之处,都强调不是空无一物,而是可以有千变万化,但它又不和任何实体相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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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为“空”和“无”的相似性,当中观派进入中国的时候,当年信奉玄学的人毫无障碍地转到了“空”的概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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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中观派“空”的概念却是有缺陷的,这个缺陷被大乘佛教的另一个分支唯识派[23]发现了。于是,我们就转入了对唯识派的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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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识派认为,中观派说所有的佛法也都是“空”,可是它自己却定义了一个法,叫“所有的佛法都是空”,至少这句话应该是实在的吧?如果这句话都不实在了,那么中观派就陷入了悖论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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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古希腊有一个说谎者悖论,哲学家艾皮米尼得斯(Epimenides)说:所有的克里特人都是撒谎精。艾皮米尼得斯本人就是克里特人,如果人们认为他这句话是真的,那么艾皮米尼得斯本人也是撒谎精,他说的这句话就肯定是假的。如果人们认为这句话是假的,那么克里特人就说真话,作为克里特人的他说的这句话就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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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观派“佛法是空”的结论也掉入了说谎者悖论之中。为了解开这个悖论,唯识派设立了三种例外,认为有三种道理不是“空”的,而是“有”的,只是这种“有”和普通的“有”不一样,叫“妙有”。所谓妙有,就是它是“有”,但又不同于普通的“有”,人们知道它是“有”,但又不会执着地把它变成一种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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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种“妙有”情况称为“三自性”,即遍计所执性、依他起性、圆成实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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遍计所执性,是指人们浸泡在经验的世界里,会把本来为空的事物当成是实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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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他起性,指的是事物本来是空的,这在佛教用语里叫没有“自性”,但是事物可以有“他性”,也就是说可以进入到人们的经验之中,但保持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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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成实性,指的是当所有的妄念被破解掉之后,真实的佛法却可以保留下来。有了这个“圆成实性”,就解决了中观派的说谎者悖论,因为破妄之后的佛法是可以保留下来的“妙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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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三自性针对的,都是人类的意识活动,讨论的是人类经验世界的“妙有”。一切佛法都只存在于人类的意识之中(一切法唯识),这就是“唯识”这一派名字的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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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识派在提出了“一切法唯识”之后,就开始对“识”进行划分。它把“识”当作人类的感觉、思维和下意识,提出人类一共有八种“识”,即“眼”“耳”“鼻”“识”“身”“意”“末那”“阿赖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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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识”其实就是现代人所说的意识。现代人认为,除了普通的五种感官(五感)之外,还有第六感存在,叫“直觉”。有的人足够大胆,还提出第七感。在唯识派中,早已超越了现代理论,提出了有八种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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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八识中,前六识与现代的六感对应,而最重要的却是第七识和第八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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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识叫“末那识”,指的是“我执”,也就是产生自我意识的那种感觉。第八识叫“阿赖耶识”,则被定义为“藏识”,也就是隐藏在人们心中、通向菩提道的那种智慧。这一识虽然早已在人们心中,但绝大部分人说不清道不明甚至觉察不到它的存在,一旦你的第八识被激发出来,你就成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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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唯识派绕到最后,实际上就变成了“认识你心中的第八识”的问题。只要开发出了第八识,你就是佛,觉察不到你就是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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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绕着“第八识”的性质,唯识派又分成了三派,分别是“摄论宗”“地论宗”“唯识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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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论宗认为,阿赖耶识还不是尽头,它也不是完全纯粹的,人类心中还有一个第九识“阿摩罗识”,这一识才是最纯粹的智慧,要想成佛,必须利用第八识唤醒第九识,才达到了证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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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论宗认为,阿赖耶识就已经是最纯粹的智慧,只要打开它、激发它,就可以证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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