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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8908 以上只是从理论上讲到了性的构成,如果讲现实的人性的养成过程,还会有更丰实的内容,如人的形质,形质所具有的欲望,欲望所养成的习气等。王夫之论性、气、质、习等的关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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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8910 质者,性之府也;性者,气之纪也;气者,质之充而习之所能御者也。然则气效于习,以生化乎质,而与性为体。故可言气质中之性,而非本然之性以外,别有一气质之性也。性以纪气,而与气为体。质受生于气,而气以理生质(自注:此句紧要)。(《读四书大全说》第46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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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8912 这里王夫之把性(这里性专指理、命)、气、质、习四者放在一个互相影响、互相成就的动态系统中来考察。形质是性驻守之地,性是气的条理、主宰,气是形质的构成成分、基质,而气同时是人的习惯所乘驾、所劫夺的对象。气为习所引,不断地改变着人的形质。人的生命过程就是一个气为习所夺以浸润形体同时戕害人性的过程,而人同时又以性理来规范行为从而改变着人自己。人是一个矛盾体,时时充满着性与气的斗争,这个斗争古今中外的哲学家都有所见。王夫之的特点是,既重视性的主宰作用,保持人之所以为人的尊严,同时承认习气的合理存在,并通过正确的理论和实践,使性、习两方面得到调适。他不偏枯,不迂腐,亦不姑息,不放纵。他的性论就是这一动态平衡系统的理论说明。性日生日成是这一理论的集中表达。王夫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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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8914 习与性成者,习成而性与成也。使性而无弗义,则不受不义;不受不义,则习成而性终不成也。使性而有不义,则善与不善,性皆实有之;有善与不善而皆性气禀之有,不可谓天命之无。气者天气,禀者禀于天也。(《尚书引义》第5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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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8916 这里所谓性,非指潜在的本然之性,而是指气质之性,即“质中之命”。这样的性,是与习不可分的,是随习生长而生长的。这里所谓“性而有不义”,指由气质带来的不善。性中本有“命”,所以善与不善,性皆实有之。质是人得于宇宙中的气,而气是流行不息的,由气构成的质是不断生长的,所以人的现实的性不能一成不变。王夫之借《中庸》“天命之谓性”,对他以上思想作了充分发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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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8918 夫性者生理也,日生则日成也。则夫天命者,岂但初生之顷命之哉?但初生之顷命之,是持一物而予之于一日,俾牢持终身以不失,天且有心以劳劳于给与;而人之受之,一受其成形而无可损益矣。夫天之生物,其化不息。初生之顷,非无所命也。何以知其有所命?无所命,则仁义礼智无其根也。幼而少,少而壮,壮而老,亦非无所命也。(《尚书引义》第5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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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8920 性与气质不可分,言性则必连气质而言之。性是一个不断生长的过程,非一受其成形而不变。所谓天命之性,不是说人生命初形成之时天一次性赋予并终生不变。这样的理解是把性看做具体的东西,把天赋人以性看做有意志有目的的行为。实际上天生万物是在气化过程中实现的,是无目的、无意志的。人有了生命,就有了人性,也就有了人性最基本的规定:仁义礼智。但这只是人性的根源,现实的人性,要在人幼而少、少而壮、壮而老的生命过程中实现。从这个意义上说,性日生而日成。王夫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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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8922 形化者化醇也,气化者化生也。二气之运,五行之实,始以为胎孕,后以为长养,取精用物,一受于天产地产之精英,无以异也。形日以养,气日以滋,理日以成;方生而受之,一日生而一日受之。受之者有所自授,岂非天哉?故天日命于人,而人日受命于天。故曰性者生也,日生而日成者也。(《尚书引义》第5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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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8924 化醇指同质的东西的生长,化生指异质的东西的产生,化醇化生,皆二气五行的运动。人与万物的生长皆从二气五行中取精用物,所以性日生日成。人在初生时,知识未开,对自然的取用是被动的。人在生长中有了知识,对自然的取用有了选择,这时是自取自用的,是主动的。有了选择,就有了倾向性,就是习的开始。而习又是后来选择的根据,由此相禅无穷。所以王夫之说:“一禀受于天地之施生,则又不可谓之命哉?天命之谓性,命日受则性日生矣。目日生视,耳日生听,心日生思,形受以为器,气受以为充,理受以为德。取之多,用之宏而壮;取之纯,用之粹而善;取之驳,用之杂而恶。不知其所自生而生。”(《尚书引义》第5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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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8926 王夫之因性日生日成而强调养性、择善的重要。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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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8928 惟命之不穷也而靡常,故性屡移而异。拟惟理之本正也而无固有之疵,故善来复而无难。未成可成,已成可革。性也者,岂一受成形不受损益也哉?故君子之养性,行所无事,而非顺其自然。斯以择善必精,执中必固,无敢驰驱而戏渝已。(《尚书引义》第5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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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8930 这就是王夫之“性日生日成”说的最后结论:既然性是与人的生命共始终的,非一成不变的,成就性的是人自己,所以应该勤勉修养,择善固执。自暴自弃听天由命和荒怠豫嬉都与性日生日成相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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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8933 王夫之既主张性日生日成,所以他反对各种一成不变的性论。他说:“悬一性于初生之顷,为一成不易之,揣之曰:‘无善无不善也’,‘有善有不善也’,‘可以为善可以为不善也’。呜呼!岂不妄欤!”(《尚书引义》第57页)这些性论的错误在于把性当作既成的、不变的,这样就降低了人后天努力的意义。王夫之这里没有明确提到性善说和性恶说,但在他的理论中,性善说是他不反对的,但只在人有仁义礼智作为后天努力的基础这个意义上说是如此。他更强调后天扩充长养善端。若以性为先天之善而后天无所事,则为王夫之所反对。性恶说实际上也是“悬一性于初生之顷”,也在他反对之列。王夫之在《读四书大全说》、《张子正蒙注》及《尚书引义》等著作中主要批评的是性无善无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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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8935 他首先批评告子的性无善无恶说,因为它是后来佛教及儒家中性无善无恶说的源头。他指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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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8937 告子既全不知性,亦不知气之实体,而但据气之动者以为性。动之有同异者,则情是已;动之于攻取者,则才是已。若夫无有同异,未尝攻取之时,而有气之体焉,有气之理焉(自注:即性),则告子未尝知也。(《读四书大全说》第66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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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8939 告子的错误在于不知气之理即性,而以气的作用情与才为性。情与才是表示气的功能的概念,所以无善恶可言,但不能就此说气之理无善恶。气在不发为情才作用时本身就有理,此理即为性。王夫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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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8941 告子之流既不足以见吾心固有之性,而但见夫情之乘权以役用夫才,臆为此身之主,遂以性之名加于情。释孟子者又不察于性之与情有质无质、有恒无恒、有节无节之异,乃以言性善者言情善。(《读四书大全说》第67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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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8943 意为,性为吾心固有,告子不知此性,乃以情为性。性有质(仁义礼智),情无质;性有恒(本然如此),情无恒;性有节(主宰节制),情无节。二者分际不容混淆。王夫之对理界定甚为明确:“若夫人之实有其理以调剂夫气而效阴阳之正者,则固仁义礼智之德存于中,而为恻隐、羞恶、恭敬、是非之心所从出。此则气之实体,秉理以居,以流行于情而利导之于正者也。”(《读四书大全说》第661页)这里王夫之继承了朱熹的说法,认为性有调剂范导气的作用。并且是“四端”之心的根据。他批评告子只知气之用,不知气之体。告子“性犹杞柳也”,实际上说的是才;“性犹湍水也”,实际上说的是情;“生之谓性”、“食色性也”,皆情才而非性。就道心人心说,告子只知人心,不知道心;道心是性,湍水之喻,以人心为性,静时潆回不定,动时无有定向,适成无忌惮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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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8945 王夫之指出,性无善无恶在佛教,就是以作用为性,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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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8947 浮屠之言曰:“即心即佛”,又曰“非心非佛”,又曰“一切众生皆有佛性”,又曰“三界惟心”,亦人心之谓已。何以明其然也。彼所谓心,则觉了能知之心;彼所谓性,则作用之性也。以了以知,以作以用,昭昭灵灵于行住坐卧之间,觉了不诬者,作用以起。(《尚书引义》第2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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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8949 佛教之“即心即佛”、“三界惟心”之心,皆指心之作用,非指人之所以为人的本质。作用之心是气的动静,没有价值理性在其中。其所谓心,但有“昭昭灵灵”之用,无仁义礼智之实。在王夫之看来,佛教之心性只是知与识。以知与识为性,体用皆危。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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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8951 以了以知,以作以用,善者恒于斯,恶者恒于斯,彼之所谓识也。了无不觉,知无不能,作不固作,用非固用;任了任知,任作任用,总持而无有自性,终不任善而任恶者,彼之所谓智也。善于斯,恶于斯,瞥然一兴而不可止,用之危也。不任善,不任恶,洞然寂然,若有若无,一切皆如,而万法非侣者,体之危也。其曰“父母未生前”者,此也;其曰“无位真人”者,此也;其曰“离钩三寸”者,此也。而探其大宗,则一言蔽之曰“无”。(《尚书引义》第2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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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8953 这里是说,佛教所谓识,只是觉知作用,觉知作用是照镜子式的反应。佛教所谓智,是主体知觉对物象的了别。这种了别只知它是什么,不问它的善恶;只知它的功能、作用,不问它的伦理意义。而功能作用是气上事,气没有理的主宰,人心没有道心的主宰,易为恶所牵引,这是智识之用的危殆之处。不加善恶判断,听之任之,以万法为虚假之幻象,一切皆真如本体之变现,这是智识之体的危殆之处。佛教所谓本体,所谓本来面目,究其实,皆一“无”字为其宗主。而“无”字是作用为性的直觉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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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48955 王夫之也批评了儒家学者中的“性无善无恶说”,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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