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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52847 好了,又一则复仇的传奇,《基督山伯爵》演完了,《连城诀》剧终了,问题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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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52849 唐朝是法治社会,杀人抵命,天经地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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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52851 再说了,草民杀官,这还了得?不来个从重处理怎么压得住这股邪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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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52853 徐元庆啊徐元庆,你要是美帝的公民,有个平民组成的陪审团表决,搞不好还真能捡一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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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52855 但别说,这件案子还确有争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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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52857 因为徐元庆虽然是蓄意谋杀,但他的动机是替父报仇,而在当时,替父报仇在很多人心目中是天经地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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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52859 据《礼记》记载,子夏有一次问孔子:“对杀害父母的仇人应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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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52861 孔子坚定地回答说,睡草垫,枕盾牌,不去做官,不共戴天,无论在市集上还是朝堂上,只要一遇到仇人,应该马上动手,有家伙抄家伙,没带家伙就赤手空拳上,往死里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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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52863 《礼记》在唐朝地位极高,社会影响力极大,相当于今天的马列,标准的官方意识形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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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52865 于是,问题复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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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52867 唐朝不缺严刑峻法,但治国思想却是儒家的礼治精神,是“君臣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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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52869 依“法”还是依“礼”,这是一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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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52871 烫手的山芋最终扔到了武则天手上。一件小小的谋杀案竟然挑战到最高治国纲领,威胁到统治阶级的意识形态,不当家不知治国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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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52873 武则天寻思着这天天高喊“圣朝以孝治天下”,标语口号刷得大街小巷到处都是,总不能言行不一吧,就指示放了徐元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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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52875 就在此时,传来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放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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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52877 说这话的是那个喜欢念“天地之悠悠”的陈子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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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52879 陈子昂认为,徐元庆蓄意谋杀,案情清楚,按照国法应该判处死刑。但是,念他是为父报仇,情有可原,所以建议在杀了他之后大张旗鼓地表彰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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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52881 仔细想想,陈子昂这招的确高,“法”和“礼”的矛盾被轻松化解了,上头好办了,下面高兴了,自己为此写的《复仇议》也传为千古名篇,其中有一句确实经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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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52883 今义元庆之节,废国之刑,将为后图,政必多难;则元庆之罪,不可废也。何者?人必有子,子必有亲,亲亲相雠,其乱谁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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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52885 徐元庆被处决了,皆大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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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52887 事情到此似乎告一段落了,然而几十年后,文采飞扬、逻辑缜密的《复仇议》被另一个大文豪抓住了致命的纰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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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52889 柳宗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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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52891 柳宗元在仔细分析了卷宗后抛出一个疑问:徐爽到底是因为什么被赵师韫给杀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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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52893 他提出两种可能:第一,徐爽确实犯了法,论罪当死,赵师韫杀他只不过是执行国法,那么徐元庆谋杀赵师韫分明就是挑战国法,犯上作乱,判他死刑乃是理所当然,凭什么要表彰他?第二,如果徐爽没犯法,赵师韫杀他完全是出于个人恩怨,最后还像模像样搞个尸检报告,写些“俯卧撑”、“躲猫猫”之类的鬼话欺上瞒下。徐元庆想替父鸣冤,无奈官官相护,不但上告无门,还给他安个“越级上访”的罪名。元庆深感绝望,悲愤交加之下手刃了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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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52895 柳宗元认为陈子昂对同一个案件既依礼表彰又依法处罚是混淆是非。礼和法的意义都在于防乱,禁止杀害无辜的人,决不是互不相关的两套系统,你陈子昂这么乱搞一气等于把礼和法对立起来,搞出两个核心价值观,使大家分不清孰对孰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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