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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徒弟站在那儿看了个饱，追上匠石，问说：“自从我拿了斧头跟随先生，没有见过这么大的木材。先生不肯看一眼，直往前走，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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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说：“算了吧，不要再说了！那是没有用的散木，用它做船很快就会沉没，用它做棺椁很快就会腐烂，用它做器具很快就会折毁，用它做门户就会流污浆，用它做屋柱就会被虫蛀，这是不材之木，没有一点用处，所以才能有这么长的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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匠石回到家，夜里梦见栎社树对他说：“你要拿什么东西和我相比呢？把我和有用之木相比吗？那楂梨橘柚，瓜果之类，果实熟了就被打下来，打下来后树身也会被糟蹋；大枝被折断，小枝被拉下来。这都是由于它们的才能害苦了自己的一生，所以不能享尽天赋的寿命而中途就夭折，这都是自己显露有用招来世俗的打击。一切东西没有不是这样的。我求做到无所可用的地步，已经很久了，几乎被砍死，到现在我才保全了自己，这正是我的大用。假使我有用，我还能长得这么大吗？而且你和我都是物，为什么还要拿我去类比文木呢？你是将要死的散人，又怎能知道散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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匠石醒来把梦告诉他的徒弟。徒弟说：“它意在求取无用，为什么要做社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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匠石说：“停！你别说了！栎树也不过是寄托于社，使那些不了解它的人訾议它。假使它不做社树，岂不就遭到砍伐之害吗，况且它用以保全自己的方法与众不同，你只从常理来度量它，不是相差太远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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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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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伯子綦①乎商之丘②，見大木焉，有異，結駟千乘，將隱芘其所藾③。子綦曰：“此何木也哉？此必有異材夫？”仰而視其細枝，則拳曲而不可以為棟梁；俯而視其大根，則軸解④而不可以為棺槨；咶其葉，則口爛而為傷；嗅之，則使人狂酲⑤，三日而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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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綦曰：“此果不材之木也，以至於此其大也。嗟乎神人，以此不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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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有荆氏者⑥，宜楸柏桑。其拱把⑦而上者，求狙猴之杙⑧者斬之；三圍四圍，求高名之麗者⑨斬之；七圍八圍，貴人富商之家求樿傍⑩者斬之。故未終其天年，而中道之夭於斧斤，此材之患也。故解之⑪以牛之白顙⑫者與豚之亢鼻⑬者，與人有痔病者不可以適河⑭。此皆巫祝以知之矣，所以為不祥也。此乃神人之所以為大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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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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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南伯子綦：庄子杜撰的人物，即〈齐物论〉南郭子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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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颐说：“即南郭也。‘伯’，长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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② 商之丘：今河南商丘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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③ 将隐芘其所藾：“将隐”，今本误倒为“隐将”。根据张君房本改正。“藾”，即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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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侗说：“此文当作‘将隐芘其所藾’，‘芘’借作‘庇’，‘隐’‘庇’同义，所以用作连词。盖谓结驷千乘，将隐蔽于其所荫之下也。郭《注》：‘其枝所阴，可以隐芘千乘。’可证郭所见本，正作将隐芘其所也。《阙误》引张君房本亦作‘将隐芘其所’，今本‘将隐’误倒，当据以乙正。”按：疑本作“将比其所”。“比”通庇，注《庄》者于“比”旁注“隐”字，后误入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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④ 轴解：谓木心分裂（陈启天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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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寿昌说：“轴解，木纹旋散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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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复说：“轴解者，木横截时，则见其由心而裂，至于外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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⑤ 咶（shì）：通“舐”。舔。酲（chéng）：酒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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⑥ 荆氏：地名，在宋国境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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⑦ 拱把：两手相合谓“拱”，一手能握谓“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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⑧ 杙（yì）：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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⑨ 高名之丽：即高名之家，荣华高屋。“丽”，同“”，屋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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