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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用阴阳的和谐来演奏,用日月的光明来烛照;声调可短可长,能柔能刚;变化有规律,却能翻陈出新,乐声盈满阬谷;约制情欲,凝守精神,循任自然。音乐悠扬,节奏明朗。因而鬼神幽隐,日月星辰依轨道运行。我演奏有时而止,回声却流泛无穷。你要思虑却不能明白,要观看却见不到,要追逐却赶不及;茫然置身于四面无际限的大道,倚着几案而谈吟。内心穷竭于所要明了的,眼睛穷竭于所要见到的,精力穷竭于所要追逐的,你追赶我不上了!形体充满而内心空明,才可随顺应变。你随顺应变,所以觉得松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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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用无怠的声音来演奏,用自然的节奏来调和,所以音调混然相逐,丛然并生,众乐齐奏而不见形迹,乐声播散振扬而不留曳,意境幽深而不可闻。它变化无常,止于玄妙的境界;忽而好像消逝,忽而陡然兴起;忽而有如结果,忽而有如开花;它流行不定,不限于老调。世人疑惑,查问圣人。所谓圣,便是通达情理顺任自然。性不动而五官俱备,无言而心悦,这就是天乐。所以神农称颂它说:‘听不到声音,看不见形象,充满了天地,包藏着六极。’你想听也无法听到,所以你会迷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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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乐章,开始时感到惊惧,惊惧便以为是祸患,我又演奏使人心情松弛的声调,心情松弛,所以惊惧之情遁灭终于觉得迷惑,迷惑才淳和无识,心灵淳和无识才合于道,到达这种境地,可与道会通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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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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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西遊於衛。顏淵問師金①曰:“以夫子之行為奚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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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金曰:“惜乎,而夫子其窮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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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淵曰:“何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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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金曰:“夫芻狗②之未陳也,盛以篋衍③,巾④以文繡,尸祝齊戒以將⑤之。及其已陳也,行者踐其首脊,蘇者⑥取而爨之而已。將復取而盛以篋衍,巾以文繡,遊居寝臥其下⑦,彼不得夢,必且數眯⑧焉。今而夫子,亦取先王已陳芻狗,聚弟子遊居寝臥其下。故伐樹於宋⑨,削迹於衛⑩,窮於商周⑪,是非其夢邪?圍於陳蔡之間⑫,七日不火食,死生相與鄰,是非其眯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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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水行莫如用舟,而陸行莫如用車。以舟之可行於水也而求推之於陸,則沒世不行尋常”⑬。古今非水陸與?周魯非舟車與?今蘄行周於魯,是猶推舟於陸也,勞而無功,身必有殃。彼未知夫無方之傳⑭,應物而不窮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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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子獨不見夫桔槔⑮者乎?引之則俯,舍之則仰。彼,人之所引,非引人也,故俯仰而不得罪於人。故夫三皇五帝⑯之禮義法度,不矜⑰於同而矜於治,故譬三皇五帝之禮義法度,其猶柤梨橘柚⑱邪!其味相反而皆可於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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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禮義法度者,應時而變者也。今取猨狙⑲而衣以周公之服,彼必齕齧挽裂,盡去而後慊⑳。觀古今之異,猶猨狙之異乎周公也。故西施病心而矉㉑其里,其里之醜人見之而美之,歸亦捧心而矉其里。其里之富人見之,堅閉門而不出,貧人見之,挈妻子而去走。彼知矉美,而不知矉之所以美。惜乎,而夫子其窮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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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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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师金:鲁国太师,名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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② 刍狗:用草扎成的狗,作为祭祀时使用。《老子》五章:“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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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颐说:“结刍为狗,巫祝用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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③ 箧衍:“箧”,即竹箧。“衍”,笥(李颐《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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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骏声说:“‘衍’,借为‘箪’。《说文》:‘箪,笥也。’”(马叙伦《义证》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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④ 巾:“覆”(见成《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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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庆藩说:“‘巾’字,疑‘饰’字之误。《太平御览》引《淮南子》‘绢以绮绣’作‘饰以绮绣’。”仅备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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⑤ 将:送。和〈应帝王〉“不将不迎”的“将”,用法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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⑥ 苏者:樵人(王敔《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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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德明说:“李云:‘苏,草也,取草者得以炊也。’案《方言》云:‘江淮南楚之间谓之苏。’《史记》云:‘樵苏后爨’,注云:‘苏,取草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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⑦ 寝卧其下:语见于〈逍遥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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⑧ 眯(mì):梦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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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玄英《疏》:“眯,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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