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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蛙听谈海，感到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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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坚白论》作者公孙龙同庄子辩论后，心头不落实，去见魏国的公子牟，人称魏牟。魏牟的领地在河北中山国。公孙龙是河北赵国人。他从首都邯郸去中山国，不远。魏牟接见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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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龙说：“本人复姓公孙，名龙，幼学先王治国，长学仁义治身，也算学历吧。后来研究哲学，多所发明。我能找出任意选择的一物之间的相同之处，又能找出其间的相异之处，从而证明万物既相同又相异，同异合一，乃一码事。这便是合同异。我又以一块白石英为例，论证坚硬乃是触觉感受，白色乃是视觉感受，其间并无必然联系，完全是两码事。这便是离坚白。我的特长是翻案，运用逻辑，推翻任何否定性的结论或任何肯定性的结论。总之，任何结论我都可以推翻。辩论有我出席，难坏百家，哑闭众口，作为学者，我算得上第一流了。可是同庄子辩论后，我到现在仍然困惑。是辩术不及他呢，还是学识不及他，我自己不知道。他那一席话把我打哑了。鄙人听说公子修道养德已多年，是庄子的道友，特来拜见。请你教教我吧，这方面的学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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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牟两肘靠在炕桌，一声长叹，仰天大笑。笑够了，说：“浅井内的青蛙，那个老掉牙的童话，难道只有你没听过？东海大鳖登陆旅游，路过一口浅井。青蛙爬到井口，欢迎远客。青蛙说：‘我这里真好玩哟，爬出井来，可以攀登并栏高峰，跳踉游戏。爬入井去，可以探索井壁缺崖，安稳栖息。下水游泳，可以浸齐腋窝，浮起下巴。踏泥散步，可以涂污四肢，泞没脚蹼。本蛙蹲坐井中央，环顾四野，发现孑孓啦蝌蚪啦螃蟹啦都不如我这样快乐哟。老实说吧，独家拥有整个水洼主权，占据一口浅井，快乐真是无穷。先生，你不想频频来入内观光吗？’东海大鳖左前脚尚未伸入，右前腿已被井栏卡住了。莫可奈何，徘徊而退。为感谢青蛙的盛情，东海大鳖说：‘我就介绍海吧。原野千里，远不如海大。山峰万尺，远不如海深。禹爷抗洪，十年九涝，海平面不见上升。汤王求雨，八年七旱，海岸线不见退后。不受岁月影响、时期长时期短同样快乐。不受河川影响，流量多流量少同样快乐。这才是东海内永恒的快乐哟！’浅井的青蛙蹲坐井中央，听完这段介绍，惊心瞪眼，失魂落魂，凄凄然忘乎其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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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牟又说：“有些俗士，见识浅陋，连起码的是非长短也分不清，居然想了解庄子的学说。这好比派遣蚊虫背负泰山，怂恿蜈蚣爬泳黄河，真是苦虫之所难啦。还有些呢，见识稍高，同样鄙俗，竟谈不出一句微妙的语言，只晓得沉腼于辩论是非长短，争个你死我活，捞得眼前名利。这不是浅井之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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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牟最后说：“庄子在做什么？而你又在做什么？庄子在神游，下到黄泉下的纯阴，上到蓝霄上的纯阳。可以南，可以北，突破空间阻隔，飞翔不留轨迹，航线难以猜测。可以西，可以东，超脱人境之外，返回自然之中，大道处处畅通。你却慌慌张张跑来找我，要调查他的学识根柢，要研究他的辩术秘密。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在用竹筒窥测浩浩长天，你在用针尖度量莽莽大地。你不觉得测量工具太小了吗？我看你还是回赵国去吧，别来找我学什么啦。有个笑话，难道只有你没听过？话说你们赵国首都邯郸的人走路姿态优美，是吗？燕国寿陵有个少年，不务正业，爱赶时髦，跑到你们那里学习走路姿态。学了三年，新姿态学不会，旧步伐忘记了，只好爬回燕国。你不快些回去，谨防忘记自己的旧步伐，例如《坚白论》啦等等，最后爬回赵国，白白丢掉你第一流学者的铁饭碗，那才值不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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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龙张嘴合不拢，翘舌落不下，急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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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宁做泥龟不做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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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无官可做，膳食缺乏营养，蹼水岸边钓鱼。淮水流经宋国南境，东入黄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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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国派出两位高级官员，代表楚王，到宋国来聘请庄子去楚国做大宫。蹼水岸边，蒹葭深处，两位官员找到庄子，忙说：“恭喜！恭喜！敝国楚王有旨，要以朝政烦劳庄先生啦。请上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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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坐持钓竿，眼盯浮子，也不回头道谢，只淡淡说：“我听.说贵国的御苑养过一只灵龟，三千岁啦，前不久死了。楚王吩咐，用白绸裹遗骨和遗甲，隆重脸入宝箱，荣哀备至，供在庙堂之上。设想你们两位就是这只灵龟，此时此刻会怎样想？是甘愿死去，遗留尊贵的骨甲，享受崇拜的香火呢？还是宁肯苟活，拖着尾巴，爬行在污泥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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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官员陪笑，都说：“当然宁肯苟活，拖着尾巴，爬行在污泥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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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说：“请回你们楚国去吧。我可要拖尾巴爬污泥去啦，恕不奉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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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惠施下令捉拿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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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辩家惠先生，名施，宋国人，庄子的旧友。惠施读五车书，学问杂驳，人称惠子。最近混得不错，当了梁国相爷，侍候梁惠王。庄子念旧情，怀揣大饼，脚蹬草鞋，西去梁国看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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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刚入梁国东境，惠子便获情报。小特务密告说：“相爷，外面谣传，姓庄的来者不善呀，想取代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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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子恐慌，密令首都保安警察搜捕庄子。全城暗查了三昼夜，鸡犬不宁。都说要抓国际间谍，大街小巷，人心惶惶。姓庄的嫌疑犯抓了九个，皆不是。庄子投宿低级旅馆，服饰寒怆过分，不像候补相爷，未能引起警察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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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直接去惠子家中拜访。惠子尴尬，装作并无密令搜捕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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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说：“南方有鸟，名叫鹓刍鸟，听说过吗？鹓刍鸟南海飞北海，非梧桐不栖止，非竹米不食用，非甜泉不饮用。一只鹞鹰蹲在野地，正在撕啄腐臭的死老鼠，瞥见鹓刍鸟飞来，立刻提高警惕，昂头瞪眼，发出一串威吓的喉音：唬！唬唬！唬唬唬！老兄放心撕啄你的梁国好了，何必唬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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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说完，怀中摸出大饼，啃嚼给旧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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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子脸红，声称误会，吩咐家人设宴待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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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惠庄辩论鱼是否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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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相惠施视察梁国东南边境，邀庄子同去。沿途游山玩水，庄子顺便看了故乡蒙地，重温童年旧梦。二人最终抵达濠水，对岸便属楚国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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濠水有桥，梁楚二国各管桥的一半。二人站在桥上，各看各的，各想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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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已仲秋，濠水碧澄。庄子扶着桥栏，俯看一群银光闪闪的白鲦鱼。说：“白鲦鱼多快乐，游得悠悠缓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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