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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子回到家中,继续著书,不敢再想旅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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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以后,伯昏瞥人去看列子,走进大门就发现客厅外摆满皮靴麻履草鞋,厅内人声嘈杂,喧宾夺主。伯昏瞀人站在厅外向内探望,不愿进去,下须搁在拐杖龙头,侧耳倾听。听了片刻,全是空话,便悄悄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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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内有来宾眼睛尖,看见客厅外伯昏督人来了又走了,便告诉列子。列子跨出客厅,提起鞋子顾不得穿,慌慌张张的光着脚板追到大门,挽留伯昏瞀人,说:“先生既然光临,怎能不赐教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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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昏瞀人说:“还有什么可讲的呢。我早就提醒你,他们会撞上门。果然,一窝蜂似的扑到你家来了。你别得意。这绝非因为你有魅力吸引宾客登门瞻仰,而是因为你太无能,你没有本领使别人不撞上门来。谁叫你逗人爱,大出其风头哟?谁也没有叫你,是你自己摇动树身,弄得枝叶哗哗响,这就太没意思了。挤在客厅内的那些家伙不会对你有所忠告。他们甜言蜜语,句句含有毒素。你却不醒不悟,竟同他们混熟。逗人爱的智巧,你要丢掉才好。愈巧愈劳苦,多智多忧愁。忘巧忘智,让他们笑你无能吧。无能又怎样,无能的人无所求。做一个逍遥的无能者,三餐饱肚,四方旅游。小船漂泊人海,不靠谁家码头。道心虚寂,跃入玄境,最美妙的精神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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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儒师郑缓是自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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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以前,郑国有一个读书人,名缓,姓什么已难考查,后人叫他郑缓。郑缓离开故乡,考入一所大学,儒家办的,校址设在裘家祠堂。郑缓在校唪诵儒典,三年毕业,取得儒师资格。回乡办学,招收附近九村亲戚家的子弟,培养他们成为儒生。当时儒家并不吃香,吃香的是墨家,所以郑缓安排弟弟郑翟到外地读墨家办的大学。儒家墨家,道路不同,主义互异,常常论战。郑翟毕业回家,当然敌视郑缓。兄弟俩免不了主义冲突,常常在饭桌上打嘴仗。每次冲突,郑老太爷总是站在老二郑翟这边,批判老大郑缓。家中墨风压倒儒风。横扫长兄面子。如此冲突十年,郑缓恨父亲老不死,自杀抗议,郑缓死后,儒魂不散,托梦给郑老太爷,说:“你那个老二投靠墨家,完全是我一手造成的。自作自受哟!自讨苦吃哟,去看看我的坟墓吧,楸树柏树结满了苦果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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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郑缓一手造成的吗?我看未见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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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自然塑造人,给他天赋,亦即自然属性,而不给他人伪,亦即社会属性。有什么倾向的天赋,就会选择什么派别的人伪。一个人,扮演儒,扮演墨,是自我选择的结果,不是谁安排的。郑翟如果没有墨派倾向的天赋,就不会染上墨派的人伪了。儒派迷信教育功能,认为儒典就能塑造儒生。这是贪天之功,看不见大自然的作用。郑缓也许相信自己功能特异,一手便能造个墨弟出来。他因此而怨弟,而恨父,而杭议,而自杀、未免可笑。在下庄周曾游齐国,到过济南。济南多泉,凿个浅井,便有泉水涌出。有个家伙在驿路旁凿得井泉,插个牌牌,上面写着“喝水莫忘凿井人”。过客饮了,必须给他价钱,还要喊他爷爷。有那些莽汉子既不给钱也不喊爷,他就要和人家打架。他说:“泉水是俺一手造出来的,绝不是什么天赋!”郑缓难道不是这样的人吗!当今战国时代,到哪里都遇见怨气冲天的郑缓哟。这类家伙自以为是,稍有德养的人都会笑他们不明智,何况修道者呢。表面看,郑缓是自杀,其实是被杀。这类家伙违抗了大自然,犯有重罪,判处死刑,或自己执行,或假手他人。古人说的逆天判刑,便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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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鼓动宣传,违反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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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人安身于适合自己安身的地方,不安身于不适合自己安身的地方。相反,众人安身于不适合自己安身的地方,不安身于适合自己安身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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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说:“学道懂道,不算困难。难在懂了而不夸夸其谈。懂了而不夸夸其谈,因为他已回归自然。懂了而去鼓动宣传,热情洋溢的人伪表演,可见他仍然是门外汉。古代的修道者谨守天真,与一切装腔作势的人伪绝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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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朱澎湃学到了斩龙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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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士姓朱,本名失传,爱斩猛兽。杀虎杀熊杀野猪,他嫌不过瘾,乃拜在屠龙大侠支离溢门下,专科学习斩龙。三年毕业,交学费已倾家荡产,总算掌握了斩龙术。于是旅游天下各国,找龙来斩。奈何踏遍五湖四海,找不到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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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武士的壮举太澎湃了,也太漫簿了,所以大家叫他朱澎湃,本名遂失传了。他的教师爷,那个自称屠龙大侠的家伙,为什么名溢呢?泛滥是溢,赚钱也是溢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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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事情、例如斩兽,按理说必须做,但是圣人认为可以不做。有些事情,例如斩龙,按理说不必做,但是众人认为非做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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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须做的可以不做,所以圣人不动刀兵。不必做的非做不可,所以众人砍来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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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家交给军方控制,妄动刀兵,砍来杀去,其结果是对内榨取,对外掠夺。军队不能没有,但是不要仗恃武力。仗恃武力,国家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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勿学朱澎湃的愚蠢!谨防支离溢的欺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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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庄周劝公务员勿学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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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界有官有吏,两个阶级。官,美称为大夫。吏,丑称为小夫,亦即小公务员。在下庄周供职漆园,正是小公务员,深知其中甘苦。有个小公务员朋友,找我学道。我说:“老兄,恕我直说,你别生气。一个小公务员的全部学识,说来可怜,不外乎两方面。一方面曰苞苴,就是送礼行贿走后门。二方面曰案牍,就是请示报告忙文件。一天到晚应付这两方面,兢兢业业,操烂了心,跑断了腿,全是琐碎的鸡毛声皮!你累垮了,下班还不歇歇气,要学什么道,要拯救社会,要教导人群,还要练气功,忘形忘意忘我,跃入玄境。像你这样的小公务员,在空间的大海中,在时间的长河里,迷惑多年了吧,看不见的一条绳子拴死你了,你不可能了解宇宙本源。那些得道的至人,游心于最美妙的永恒境界,酣睡在非现实的理想国度,行为如流水不定形,而发源于自然妙理。可悲啊,老兄,你多年钻研的尽是鸡毛蒜皮,从来不晓得什么是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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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庄子骂曹商舔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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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国暴君,名偃,野心勃勃,扩张领土,公开称王,是为宋王偃。宋王偃派曹商去秦国办外交。曹商嘴甜,说得秦惠王心头舒服,当场赏车数辆,宾馆往下。次日正式晤谈,秦惠王更加舒服,追赏到一百辆。真光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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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交事务办完,曹商回到宋国。宋王惺为曹商摆庆功宴。亲戚朋友给曹商送贺礼。一百辆车,秦国造的,材料与工艺堪称第一流,放在南门市场让人参观,同时拍卖。穷小子曹商终于致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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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商想起昔年同窗有个庄周,为人高傲,现在该去他那里显显了。庄子住在贫民区小巷内,困在家中打草鞋卖,营养不良,面黄肌瘦的真窝囊。贵客来了,庄子点点头,忙着打草鞋,无暇款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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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商说:“要说无能吧,我也真无能。如果谁叫我窝窝囊囊的困在贫民区,打草鞋卖,面黄肌瘦的活受罪,那我承认,的确无能,不敢和老兄比。不过呢,要说有能吧,我也多多少少有一点点。这次出差秦国办外交,只要会晤会晤大国之王,屁股后头就能跟回一百辆车。不瞒你说,这一点点能力嘛,我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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