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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99196 庄子 [:1701991616]
1701999197 庄子 【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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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99199 用世俗的学问来修治本性,以求归复本初之性;用世俗观念来修治情性,以求获得明彻,这就叫做蔽塞昏昧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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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99201 古时候修道的人,以静定涵养智慧。智慧生成而无心凭借它行事,叫做以智慧涵养静定。智慧与静定相互涵养,和顺的德、合于天理的道就会从自然本性中产生出来。所谓德,就是和顺。所谓道,就是天理。德对万物无不包容,这就是仁;道无不合于天理,这就是义;义理显明而万物都来亲附,这就是忠;心中纯朴信实而返于自然本性,这就是乐;一举一动都真实可信而合于自然节文,这就是礼。礼乐偏行而不循正道,天下就会大乱。人家的德性本来是纯正的,而我却要人家接受自己的德性,但德性是不能强加的,强加了就会失去人家的自然本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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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99203 古时候的人,处在天地未分时的混沌状态,能与世人淡然相处。在那个时候,阴与阳和谐宁静地相搭配,鬼和神都不能作祟,四时变化与节令相合,万物不受伤害,一切生物都不会死于非命,人们虽有智慧,但却毫无用处,这就是最完美纯全的境界。在那个时候,世人皆怀无为之德而任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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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99205 等到道德衰落下去,到燧人氏、伏羲氏开始治理天下的时候,只能顺从人民的心愿而不能使他们的自然本性保持纯全。道德再衰落下去,到神农氏、黄帝开始治理天下的时候,便只能使天下安定而不能顺从人民的心愿。道德又再衰落下去,到唐尧、虞舜开始治理天下的时候,便大兴教化的风尚,使淳朴的民风变得浇薄,因企慕求善而背离了自然之道,因追求立行而摧残了自然德性,然后抛弃自然天性而顺从充满机巧的人心。彼此以机心窥破机心,这样智巧便不足以用来安定天下,然后又附加了浮华礼文,增益了广博的学识。礼文破坏了质朴的本性,博学淹灭了纯洁的心灵,然后人民便开始迷乱,无法再返回自然的性情而归复本初之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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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99207 由此看来,世上已经丧失了大道,大道已经抛离了人世。人世和大道互相离丧,有道之人如何立脚于世,人世又如何振兴大道呢!大道无法振兴于世,人世无法振兴大道,即使怀道圣人不隐居在山林之中,世俗之人也是不会看到他的圣德的。所谓隐,并非是圣人自行隐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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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99209 古时候所说的隐士,并不是藏匿自身而不出现,也不是闭塞言论而不说出,也不是隐藏智慧而不表露,而是由于时运与大道乖违。遇上了时运而大道通行于天下,就返回到完美纯全的境界而不露任何迹象;如果不逢时运、大道不行而自己受困于世上,就深固自然之本、保守至极之性而等待着。这就是保全自然性命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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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99211 古时候保全自然性命的人,不用巧辩来修饰智慧,不用机智使天下人受到困累,不用心智使自己的内德受到损伤,独正不倚地居于无为之所,以求复归自然本性,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可做的呢!大道本来就不会局限于狭隘地实行,德性完美的人本来就不会留意于是非的识别。是非的识别会损害德性,狭隘地实行会损伤大道。所以说:端正自己就行了。以保全自然本性为快乐就可以叫做得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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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99213 古时候所说的得其快意,并不是指官位爵禄,而是说享受性分之乐已觉满足而无以复加罢了。现在所说的得其快意,就只是指官位爵禄。官位爵禄加在身上,并不是自然性命中所固有的,而是偶然得来之物,暂时寄托在这里罢了。凡是寄托的东西,来时不可抵御,去时不可阻挡。因此不要为官位爵禄放纵心志,也不要因困穷潦倒而屈己以附世俗,身处官位爵禄和困穷潦倒的快乐是相同的,所以没有忧愁就可以了。现在的人当寄托的东西失去了便不快乐,由此看来,他们虽然有过快乐,但性分之乐是没有不亡失的。所以说:丧失自身于偶然得来之物,迷失真性于俗思的人,就叫做本末易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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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99218 庄子 [:1701991617]
1701999219 庄子 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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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99223 庄子 [:1701991618]
1701999224 【题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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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99226 本篇运用《齐物论》的观点,极力论证万物大小、是非的无限相对性和人生贵贱、荣辱的极端无常性,旨在要人息伪还真,顺应自然,不为追求名位、富贵等而伤害天然本性。虽然作者最终因强调过分而陷入了相对主义,但由于他始终能把事理的无穷性与人类认识的相对性、宇宙的无限性与具体事物的局限性对照起来分析,所以仍然显示出他对于绝对与相对、无限与有限的辩证关系的理解有着高度的灵活性,这对于人们突破认识上的局限性,从而领悟到天地宇宙的无限广大性,无疑是很有帮助的。所谓“吾读漆园书,《秋水》一篇足;安用十万言,磊落载其腹。”(金翰林学士马定国《读〈庄子〉》)大概就是从这一意义上来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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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99228 至于此篇的行文特点,在于不烦作者亲自出面解说,而全文宗旨却由河伯、海若七番问答逐层披剥出来。第一番问答,全力从“大”字上拓开,说明所谓极大之物,皆不足以称为大。第二番问答,极意从“小”字上收转,说明所谓极小之物,皆不足以称为小。第三番问答,兼论“大”字与“小”字,说明二者总在有形之间,俱非至道所本。第四番问答,又从“大”字、“小”字,带出“贵”字、“贱”字,说明无论是贵是贱,同样变化无常,皆不足依凭。第五番问答,先扫尽一切有为痕迹,然后示以无为自化之则。第六番问答,划出天内、人外的界限,把无为自化属于天,把有为之迹归于人。第七番问答,通过进一步诠解天、人的涵义,而推导出全篇的宗旨——“无以人灭天,无以故灭命,无以得殉名。谨守而勿失,是谓反其真。”接着,又写出六大段文字,用来申论这一宗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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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99233 庄子 [:1701991619]
1701999234 庄子 【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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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99236 秋水时至,百川灌河,泾流之大[1],两涘渚崖之间[2],不辩牛马[3]。于是焉河伯欣然自喜[4],以天下之美为尽在己;顺流而东行,至于北海,东面而视,不见水端。于是焉河伯始旋其面目[5],望洋向若而叹曰[6]:“野语有之[7],曰‘闻道百,以为莫己若’者[8],我之谓也。且夫我尝闻少仲尼之闻而轻伯夷之义者[9],始吾弗信;今我睹子之难穷也[10],吾非至于子之门,则殆矣,吾长见笑于大方之家[11]。”北海若曰:“井鼃不可以语于海者[12],拘于虚也[13];夏虫不可以语于冰者[14],笃于时也[15];曲士不可以语于道者,束于教也[16]。今尔出于崖涘[17],观于大海,乃知尔丑[18],尔将可与语大理矣[19]。天下之水,莫大于海,万川归之,不知何时止而不盈;尾闾泄之[20],不知何时已而不虚[21];春秋不变,水旱不知。此其过江河之流,不可为量数。而吾未尝以此自多者,自以比形于天地[22],而受气于阴阳,吾在天地之间,犹小石、小木之在大山也。方存乎见少[23],又奚以自多!计四海之在天地之间也,不似礨空之在大泽乎[24]?计中国之在海内,不似稊米之在大仓乎[25]?号物之数谓之万,人处一焉;人卒九州[26],谷食之所生[27],舟车之所通[28],人处一焉,此其比万物也,不似豪末之在于马体乎[29]?五帝之所连[30],三王之所争[31],仁人之所忧,任士之所劳[32],尽此矣。伯夷辞之以为名,仲尼语之以为博,此其自多也,不似尔向之自多于水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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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99238 河伯曰:“然则吾大天地而小毫末[33],可乎?”北海若曰:“否。夫物量无穷[34],时无止,分无常[35],终始无故[36]。是故大知观于远近,故小而不寡,大而不多,知量无穷[37];证向今故[38],故遥而不闷[39],掇而不跂[40],知时无止;察乎盈虚,故得而不喜,失而不忧,知分之无常也;明乎坦涂,故生而不说[41],死而不祸,知终始之不可故也[42]。计人之所知[43],不若其所不知;其生之时,不若未生之时;以其至小,求穷其至大之域,是故迷乱而不能自得也。由此观之,又何以知毫末之足以定至细之倪[44]?又何以知天地之足以穷至大之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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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99240 河伯曰:“世之议者皆曰:‘至精无形[45],至大不可围。’是信情乎[46]?”北海若曰:“夫自细视大者不尽,自大视细者不明。夫精,小之微也;垺[47],大之殷也[48]。故异便[49],此势之有也。夫精粗者,期于有形者也[50];无形者,数之所不能分也;不可围者,数之所不能穷也[51]。可以言论者,物之粗也;可以意致者[52],物之精也;言之所不能论,意之所不能察致者,不期精粗焉。是故大人之行[53],不出乎害人,不多仁恩[54];动不为利,不贱门隶[55];货财弗争,不多辞让;事焉不借人[56],不多食乎力[57],不贱贪污;行殊乎俗,不多辟异[58];为在从众,不贱佞谄;世之爵禄不足以为劝,戮耻不足以为辱[59];知是非之不可为分,细大之不可为倪。闻曰:‘道人不闻[60],至德不得,大人无己。’约分之至也[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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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99242 河伯曰:“若物之外[62],若物之内,恶至而倪贵贱[63]?恶至而倪小大?”北海若曰:“以道观之,物无贵贱;以物观之,自贵而相贱;以俗观之,贵贱不在己。以差观之,因其所大而大之,则万物莫不大;因其所小而小之,则万物莫不小。知天地之为稊米也,知毫末之为丘山也,则差数睹矣[64]。以功观之,因其所有而有之,则万物莫不有;因其所无而无之,则万物莫不无。知东西之相反而不可以相无,则功分定矣[65]。以趣观之,因其所然而然之,则万物莫不然;因其所非而非之,则万物莫不非。知尧、桀之自然而相非,则趣操睹矣。昔者尧、舜让而帝,之、哙让而绝[66];汤、武争而王,白公争而灭[67]。由此观之,争让之礼,尧、桀之行,贵贱有时[68],未可以为常也。梁丽可以冲城[69],而不可以窒穴[70],言殊器也;骐骥骅骝一日而驰千里[71],捕鼠不如狸狌[72],言殊技也;鸱鸺夜撮蚤[73],察毫末,昼出瞋目而不见丘山,言殊性也。故曰:‘盖师是而无非[74],师治而无乱乎?’是未明天地之理,万物之情者也;是犹师天而无地,师阴而无阳,其不可行明矣。然且语而不舍[75],非愚则诬也。帝王殊禅,三代殊继。差其时,逆其俗者,谓之篡夫[76];当其时,顺其俗者,谓之义徒[77]。默默乎河伯,女恶知贵贱之门[78],小大之家[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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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999244 河伯曰:“然则我何为乎,何不为乎?吾辞受趣舍[80],吾终奈何[81]?”北海若曰:“以道观之,何贵何贱,是谓反衍[82];无拘而志[83],与道大蹇[84]。何少何多,是谓谢施[85];无一而行,与道参差[86]。严乎若国之有君,其无私德;繇繇乎若祭之有社[87],其无私福;泛泛乎其若四方之无穷,其无所畛域[88]。兼怀万物,其孰承翼[89]?是谓无方[90]。万物一齐,孰短孰长?道无终始,物有死生,不恃其成。一虚一满,不位乎其形。年不可举[91],时不可止。消息盈虚[92],终则有始[93]。是所以语大义之方[94],论万物之理也。物之生也,若骤若驰[95],无动而不变,无时而不移[96]。何为乎,何不为乎?夫固将自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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