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矢于牧野,维予侯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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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帝临女,无贰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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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些段落中,以“昭事上帝,聿怀多福”、“天监在下,有命既集”、“有命自天,命此文王”、“上帝临女,无贰尔心”等句子为代表,文王、武王与天、帝的紧密关系被突出地呈现出来。《周颂·昊天有成命》更简单地将这概括为“昊天有成命,二后受之”,所谓二后,即指文、武二王。他们受命于天,奠定了周人的王业。此外,在《尚书》的《泰誓》和《牧誓》中,武王也一直强调自己是在遵照天的意志,恭行“天之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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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人对天的信仰在祭祀体系中也得到了体现,根据《周礼·大宗伯》的记载,以及我们在其他文献中看到的情形,在周代的祭祀中,天、昊天、帝以及日月星辰等都占据着最重要的位置。只有天子才有祭天的资格,晚出的《礼记·王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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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祭天地,诸侯祭社稷,大夫祭五祀。天子祭天下名山大川。五岳视三公,四渎视诸侯。诸侯祭名山大川之在其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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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基本符合周代的情形,祭天乃是人王受命的一个象征。祭天的活动被称做“禘郊之事”,所谓的“禘”,就是对上帝的祭祀。《礼记·丧服小记》说:“礼,不王不禘。”“王者禘其祖之所自出,以其祖配之。”其祖之所自出就是其祖所出之上帝,祭祀时以其祖配祭。郊礼不同,它配祭的对象是日月等,《礼记·郊特牲》说:“郊之祭也,迎长日之至也,大报天而主日也。”《祭义》说:“郊之祭,大报天而主日,配以月。”“报”的观念显示出周人实际上把天看作是人的来源,所以对天的祭祀被认为是报本反始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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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的权威还表现在它是人间秩序和价值的源头。后来的儒家经常引用《诗·大雅·烝民》“天生烝民,有物有则。民之秉彝,好是懿德”之说,毛传云:“烝,众。物,事。则,法。彝,常。懿,美也。”此中的则和彝都有法则和秩序的意义,它们都来自于天。关于此点,《洪范》的叙述最为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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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十有三祀,王访于箕子。王乃言曰:“呜呼!箕子。惟天阴骘下民,相协厥居,我不知其彝伦攸叙。”箕子乃言曰:“我闻在昔,鲧堙洪水,汩陈其五行。帝乃震怒,不畀洪范九畴,彝伦攸歝。鲧则殛死,禹乃嗣兴,天乃锡禹洪范九畴,彝伦攸叙。初一曰五行,次二曰敬用五事,次三曰农用八政,次四曰协用五纪,次五曰建用皇极,次六曰乂用三德,次七曰明用稽疑,次八曰念用庶征,次九曰向用五福,威用六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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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洪范,即指治国平天下的根本法则。此根本的法则分成九类,乃是天所赐予禹者。禹正是凭借此洪范九畴,平水土,奠山川。而其父亲鲧则是因为没有得到天之所赐,因治水失败而被惩罚。这里有两点是值得注意的:一方面,天的意志是人事成败的关键;另一方面,此天的意志已经通过法则的形式更确定地表现出来,洪范九畴的实践,就是对于天意的遵循。在这种理解之下,天道等观念的出现已经是必然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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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考察古代天之观念的时候,天命和天道的分疏是该引起注意的。《尚书》和《诗经》等比较早的文献中,我们基本上看到的是天命一词。命的基本意义是令,所以天命是指天的命令或意志。它可以决定人间的诸种事务,大到王权的转移,小到人之贵贱死生。天道一词的出现显然要晚得多,其流行开来,应该是在春秋时期。其意义大概可以从两个角度去理解,一是和日月星辰等的运行有关,指它们运行的法则;二是抛开天象,一般地讲天的意志或安排。前一层意思比较早的使用者主要集中在史官的群体,这大概与其观察天象的职责有关。因其职业的特点,史官逐渐形成推天道以明人事的思维习惯。如《左传·昭公九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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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四月,陈灾。郑裨灶曰:“五年,陈将复封。封五十二年而遂亡。”子产问其故,对曰:“陈,水属也,火,水妃也,而楚所相也。今火出而火陈,逐楚而建陈也。妃以五成,故曰五年。岁五及鹑火,而后陈卒亡,楚克有之,天之道也,故曰五十二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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裨灶完全是以火星和岁星等星象判断陈国的命运。其所谓天道,即是隐藏在天象后面的法则,此法则与数字有着密切的关系。又《左传·昭公十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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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王问于苌弘曰:“今兹诸侯,何实吉?何实凶?”对曰:“蔡凶。此蔡侯般弑其君之岁也,岁在豕韦,弗过此矣。楚将有之,然壅也。岁及大梁,蔡复,楚凶,天之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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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根据岁星的位置论诸侯之吉凶,所谓天道,即体现在岁星所处的位置以及其与诸侯国的关系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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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这种天道的观念在春秋时期一直面临着强有力的挑战。《国语·周语下》记单子预言晋将有乱,鲁侯问其预言的根据是天道,还是人故?单子回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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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非瞽史,焉知天道?吾见晋君之容而听三郤之语矣,殆必祸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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瞽史常言天道,并以之论人事之吉凶。至于单子,则是根据人之德行来论人事吉凶,体现出完全不同的态度。这种态度在后来的子产那里表现的更加明显,《左传·昭公十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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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五月,火始昏见。丙子,风。梓慎曰:“是谓融风,火之始也。七日,其火作乎!”戊寅,风甚。壬午,大甚。宋、卫、陈、郑皆火。梓慎登大庭氏之库以望之,曰:“宋、卫、陈、郑也。”数日,皆来告火。裨灶曰:“不用吾言,郑又将火。”郑人请用之,子产不可。子大叔曰:“宝以保民也。若有火,国几亡。可以救亡,子何爱焉?”子产曰:“天道远,人道迩,非所及也,何以知之?灶焉知天道?是亦多言矣,岂不或信?”遂不与,亦不复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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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道远,人道迩,非所及也”的说法,实际上是拒绝从天道的角度来论人道。这里所谓的天道,当然是立足于天象以及占星术的基础之上。必须指出的是,子产并不是要否定天的权威,他只是不相信天的权威通过天象表现出来。结合子产另外的言论,我们可以了解他对于天仍然保持着足够的尊重。不过天之经在人的世界是以礼的形式表现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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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也闻诸先大夫子产曰:“夫礼,天之经也,地之义也,民之行也。”天地之经,而民实则之。则天之明,因地之性,生其六气,用其五行。气为五味,发为五色,章为五声,淫则昏乱,民失其性。是故为礼以奉之:为六畜、五牲、三牺,以奉五味;为九文、六采、五章,以奉五色;为九歌、八风、七音、六律,以奉五声;为君臣、上下,以则地义;为夫妇、外内,以经二物;为父子、兄弟、姑姊、甥舅、昏媾、姻亚,以象天明,为政事、庸力、行务,以从四时;为刑罚、威狱,使民畏忌,以类其震曜杀戮;为温慈、惠和,以效天之生殖长育。民有好、恶、喜、怒、哀、乐,生于六气。是故审则宜类,以制六志。哀有哭泣,乐有歌舞,喜有施舍,怒有战斗;喜生于好,怒生于恶。是故审行信令,祸福赏罚,以制死生。生,好物也;死,恶物也;好物,乐也;恶物,哀也。哀乐不失,乃能协于天地之性,是以长久。(《左传·昭公二十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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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样的理解之下,天的权威就转化为礼的权威。是人的德行以及人间秩序而不是天象,才决定着人的命运。就子产把天理解为秩序的源头而言,其思路与《洪范》有一致之处,但子产所论表现出更多的人文理性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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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难看出,奠基于天象之上的天道是与善恶无关的。比较起来,天象之外的天道观念表现出更多的德义化的色彩,与善之间的联系非常紧密。《国语·周语中》:“天道赏善而罚淫。”《晋语六》:“天道无亲,唯德是授。”《左传·襄公二十二年》:“忠信笃敬,上下同之,天之道也。”这些说法所揭示出的天道都与善密不可分。这种理解很显然与德的兴起有关,使得天与德之间呈现出一种既紧张又统一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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