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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23200 所谓洪范,即指治国平天下的根本法则。此根本的法则分成九类,乃是天所赐予禹者。禹正是凭借此洪范九畴,平水土,奠山川。而其父亲鲧则是因为没有得到天之所赐,因治水失败而被惩罚。这里有两点是值得注意的:一方面,天的意志是人事成败的关键;另一方面,此天的意志已经通过法则的形式更确定地表现出来,洪范九畴的实践,就是对于天意的遵循。在这种理解之下,天道等观念的出现已经是必然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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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23202 在考察古代天之观念的时候,天命和天道的分疏是该引起注意的。《尚书》和《诗经》等比较早的文献中,我们基本上看到的是天命一词。命的基本意义是令,所以天命是指天的命令或意志。它可以决定人间的诸种事务,大到王权的转移,小到人之贵贱死生。天道一词的出现显然要晚得多,其流行开来,应该是在春秋时期。其意义大概可以从两个角度去理解,一是和日月星辰等的运行有关,指它们运行的法则;二是抛开天象,一般地讲天的意志或安排。前一层意思比较早的使用者主要集中在史官的群体,这大概与其观察天象的职责有关。因其职业的特点,史官逐渐形成推天道以明人事的思维习惯。如《左传·昭公九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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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23204 夏四月,陈灾。郑裨灶曰:“五年,陈将复封。封五十二年而遂亡。”子产问其故,对曰:“陈,水属也,火,水妃也,而楚所相也。今火出而火陈,逐楚而建陈也。妃以五成,故曰五年。岁五及鹑火,而后陈卒亡,楚克有之,天之道也,故曰五十二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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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23206 裨灶完全是以火星和岁星等星象判断陈国的命运。其所谓天道,即是隐藏在天象后面的法则,此法则与数字有着密切的关系。又《左传·昭公十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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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23208 景王问于苌弘曰:“今兹诸侯,何实吉?何实凶?”对曰:“蔡凶。此蔡侯般弑其君之岁也,岁在豕韦,弗过此矣。楚将有之,然壅也。岁及大梁,蔡复,楚凶,天之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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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23210 这是根据岁星的位置论诸侯之吉凶,所谓天道,即体现在岁星所处的位置以及其与诸侯国的关系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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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23212 但是这种天道的观念在春秋时期一直面临着强有力的挑战。《国语·周语下》记单子预言晋将有乱,鲁侯问其预言的根据是天道,还是人故?单子回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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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23214 吾非瞽史,焉知天道?吾见晋君之容而听三郤之语矣,殆必祸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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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23216 瞽史常言天道,并以之论人事之吉凶。至于单子,则是根据人之德行来论人事吉凶,体现出完全不同的态度。这种态度在后来的子产那里表现的更加明显,《左传·昭公十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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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23218 夏五月,火始昏见。丙子,风。梓慎曰:“是谓融风,火之始也。七日,其火作乎!”戊寅,风甚。壬午,大甚。宋、卫、陈、郑皆火。梓慎登大庭氏之库以望之,曰:“宋、卫、陈、郑也。”数日,皆来告火。裨灶曰:“不用吾言,郑又将火。”郑人请用之,子产不可。子大叔曰:“宝以保民也。若有火,国几亡。可以救亡,子何爱焉?”子产曰:“天道远,人道迩,非所及也,何以知之?灶焉知天道?是亦多言矣,岂不或信?”遂不与,亦不复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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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23220 “天道远,人道迩,非所及也”的说法,实际上是拒绝从天道的角度来论人道。这里所谓的天道,当然是立足于天象以及占星术的基础之上。必须指出的是,子产并不是要否定天的权威,他只是不相信天的权威通过天象表现出来。结合子产另外的言论,我们可以了解他对于天仍然保持着足够的尊重。不过天之经在人的世界是以礼的形式表现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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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23222 吉也闻诸先大夫子产曰:“夫礼,天之经也,地之义也,民之行也。”天地之经,而民实则之。则天之明,因地之性,生其六气,用其五行。气为五味,发为五色,章为五声,淫则昏乱,民失其性。是故为礼以奉之:为六畜、五牲、三牺,以奉五味;为九文、六采、五章,以奉五色;为九歌、八风、七音、六律,以奉五声;为君臣、上下,以则地义;为夫妇、外内,以经二物;为父子、兄弟、姑姊、甥舅、昏媾、姻亚,以象天明,为政事、庸力、行务,以从四时;为刑罚、威狱,使民畏忌,以类其震曜杀戮;为温慈、惠和,以效天之生殖长育。民有好、恶、喜、怒、哀、乐,生于六气。是故审则宜类,以制六志。哀有哭泣,乐有歌舞,喜有施舍,怒有战斗;喜生于好,怒生于恶。是故审行信令,祸福赏罚,以制死生。生,好物也;死,恶物也;好物,乐也;恶物,哀也。哀乐不失,乃能协于天地之性,是以长久。(《左传·昭公二十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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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23224 在这样的理解之下,天的权威就转化为礼的权威。是人的德行以及人间秩序而不是天象,才决定着人的命运。就子产把天理解为秩序的源头而言,其思路与《洪范》有一致之处,但子产所论表现出更多的人文理性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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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23226 不难看出,奠基于天象之上的天道是与善恶无关的。比较起来,天象之外的天道观念表现出更多的德义化的色彩,与善之间的联系非常紧密。《国语·周语中》:“天道赏善而罚淫。”《晋语六》:“天道无亲,唯德是授。”《左传·襄公二十二年》:“忠信笃敬,上下同之,天之道也。”这些说法所揭示出的天道都与善密不可分。这种理解很显然与德的兴起有关,使得天与德之间呈现出一种既紧张又统一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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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23240 中国儒学史 第三节 德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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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23242 至少从周初开始,德在古代的思想世界中就开始占据核心的地位。从《诗》、《书》可见,周人把德视为最重要的和人相关的品质,同时也是赢得天之眷顾的依据。这种理解是否可以追溯到更远的时代,还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尧典》说尧“克明俊德”,《舜典》云舜“玄德升闻”,《左传·庄公八年》引《夏书》曰:“皋陶迈种德,德,乃降。”但学者一般认为,包括《尧典》在内的《尚书》中的《虞夏书》部分基本上出自于周人的叙述。果真如此的话,这部分中出现的“德”的观念也许是周人的想法在古代的投射。一些文字学家认为,在甲骨文中出现了“德”字。这表明至少在商代,德的观念已经非常明确地提了出来,但它在当时思想世界的地位也许没有后来那么突出。值得注意的一个现象是《诗经》中的《商颂》五篇,竟然没有出现一个德字。这五篇一般认为是作为殷遗民的宋人所作,在西周德的观念很流行的情况之下,德字在这些作品中的缺失或许不是偶然的,如果和殷人的观念有关,那就可以反证德的观念和周人之间的紧密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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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23244 周初对德的重视,很大程度上和对殷周革命的反省有关,并且有一个提炼的过程。天命从大邦殷到小邦周的转移,武王的克商,需要一个充分的解释,才有利于天下的稳定。在最初的时候,周人强调更多的是纣王的暴虐引起上帝的愤怒,于是命周人讨伐之。请看分别出自《泰誓》三篇的如下三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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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23246 今商王受,弗敬上天,降灾下民。沈湎冒色,敢行暴虐,罪人以族,官人以世,惟宫室、台榭、陂池、侈服,以残害于尔万姓。焚炙忠良,刳剔孕妇。皇天震怒,命我文考,肃将天威,大勋未集。肆予小子发,以尔友邦冢君,观政于商。惟受罔有悛心,乃夷居,弗事上帝神祗,遗厥先宗庙弗祀。牺牲粢盛,既于凶盗。乃曰:吾有民有命!罔惩其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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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23248 今商王受,力行无度,播弃犁老,昵比罪人。淫酗肆虐,臣下化之,朋家作仇,胁权相灭。无辜吁天,秽德彰闻。惟天惠民,惟辟奉天。有夏桀弗克若天,流毒下国。天乃佑命成汤,降黜夏命。惟受罪浮于桀。剥丧元良,贼虐谏辅。谓己有天命,谓敬不足行,谓祭无益,谓暴无伤。厥监惟不远,在彼夏王。天其以予乂民,朕梦协朕卜,袭于休祥,戎商必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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