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字猴:1.702023681e+09
1702023681
1702023682 恭、慎、勇、直等都是一般以为积极的德行,但也并不就是无条件的正确。孔子以为,其中仍然有过的问题,如过恭则劳,过勇则乱。因此必须合乎礼之制中的要求。
1702023683
1702023684 礼与“立”的关系在《论语》中表达的似乎更加直接。从“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泰伯》),到“不学礼,无以立”(《季氏》),“不知礼,无以立”(《尧曰》),我们都可以看到礼乃是立的前提。什么是立?从《论语》中来看,这个词被孔子经常地使用,如自述时提到“三十而立”(《为政》),以及“己欲立而立人”(《雍也》),“可与共学,未可与适道;可与适道,未可与立;可与立,未可与权”(《子罕》)等。以“三十而立”的说法而论,“立”处在“志于学”和“不惑”之间,其一般的意义乃是学道之后道德生命的确立,离完成当然有相当的差距。程子解释“三十而立”云:“立,能自立于斯道也。”(朱熹:《论语集注·为政》)特别强调立与道的关系。此道的确立位于“学”之后,尤其与学礼有关。《季氏》篇记载:
1702023685
1702023686 陈亢问于伯鱼曰:“子亦有异闻乎?”对曰:“未也。尝独立,鲤趋而过庭。曰:‘学诗乎?’对曰:‘未也。’‘不学诗,无以言。’鲤退而学诗。他日又独立,鲤趋而过庭。曰:‘学礼乎?’对曰:‘未也。’‘不学礼,无以立。’鲤退而学礼。闻斯二者。”
1702023687
1702023688 在道没有扎根于内心之前,道德生命的塑造需要来自于外部秩序的规范,发挥这个作用的就是礼。因此,从一方面来看,礼是约束,对于血气生命的约束;而从另一方面来看,礼是成就,它所成就的是一个道德的生命,儒家所谓的君子。在成就的意义上,礼就是春秋时期一些贵族所谓的“身之干”(《左传·成公十三年》)或者“人之干”(《昭公七年》)。有了此“干”,君子的生命才可以挺立起来。君子之立,需要自觉地使自己的生命合乎礼的要求。以君子有九思为例,《季氏》:
1702023689
1702023690 君子有九思:视思明,听思聪,色思温,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问,忿思难,见得思义。
1702023691
1702023692 所谓“思”,即包含有自觉的意思,君子应该自觉地使自己的视、听、色、貌等合乎礼义的要求,以成就自己道德的生命。春秋后期郑国的子大叔把这种努力称之为“成人”:
1702023693
1702023694 人之能自曲直以赴礼者,谓之成人。(《左传·昭公二十五年》)
1702023695
1702023696 成人的说法最能够体现出礼对于人而言的意义,这是让人成为一个人的东西。儒家也有“成人”的说法,意义与此不同。《宪问》:
1702023697
1702023698 子路问成人。子曰:“若臧武仲之知,公绰之不欲,卞庄子之勇,冉求之艺,文之以礼乐,亦可以为成人矣。”
1702023699
1702023700 孔子所谓成人是指一个理想而完满的道德生命的成就。它当然和礼有关,但是由礼而来的立仅仅是道德生命的确立,其完成则需要诸多因素的配合。
1702023701
1702023702
1702023703
1702023704
1702023705 中国儒学史 [:1702022242]
1702023706 中国儒学史 第三节 礼之本
1702023707
1702023708 礼乐重建的问题自然地会引出关于其根据的思考。礼乐该建立在什么样的基础之上才是稳固的,才不容易出现当时所面临的崩坏局面?这在《论语》中就表现为关于什么是“礼之本”的讨论。《八佾》篇记载:
1702023709
1702023710 林放问礼之本。子曰:“大哉问!礼,与其奢也,宁俭;丧,与其易也,宁戚。”
1702023711
1702023712 在《论语》记载的众多提问中,似乎只有林放的问题赢得了孔子“大哉问”的评价,足见该问题在孔子心目中的重要。他给出的答案是“礼,与其奢也,宁俭;丧,与其易也,宁戚。”这个回答并不简单明快,但却包含着孔子关于礼之本的重要理解。如荀子《大略》所说:“礼者,以财物为用,以贵贱为文,以多少为异。”因此物的贵贱、多少乃是礼制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但过分地看重财物,则会忽略另外更重要的东西,譬如人的真情实感。“与其奢也,宁俭”的说法,很显然地有淡化外物之作用的意义,从而突出礼之顺人心的一面。过分的文饰并不就增强礼的意义,《阳货》篇所谓“礼云礼云,玉帛云乎哉!乐云乐云,钟鼓云乎哉!”明显就是针对世俗把玉帛和钟鼓等同于礼乐的看法。对于礼来说,玉帛和钟鼓固然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但有更重要的无形的内容在。以孔子这里提到的丧礼为例,“与其易也,宁戚”,所谓“易”,乃是“治”的意思。戚,主要是指内心的悲戚。和外在仪式的井井有条、庞大的排场相比,内心的悲戚是更重要的。可以看出,孔子揭示礼之本的方向,乃是去文从质,由外在的一面返回人心。
1702023713
1702023714 如果从礼之本的角度来讨论,力图从人心上建立礼乐的秩序,这乃是相对于传统而言的新的理解。礼的根据,在孔子之前,一般是从天道的方面进行思考的。所谓:“礼,天之经也,地之义也,民之行也。天地之经而民实则之。”(《左传·昭公二十五年》)以天经地义的方式来肯定礼的价值,偏重在把礼建立在天道的基础之上。但这个基础在礼坏乐崩的现实面前显得相当脆弱,它无法唤起人们内心的情感。于是,重新为礼乐寻找基础就成为必然之事。当天道暂时退场之后,人心就成为必然的选择。孔子关于礼与人心的思考并不限于上述的例子,我们试在从《论语》中找几条材料进行讨论。《八佾》篇曾经记载孔子和子夏之间的一段对话:
1702023715
1702023716 子夏问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为绚兮’,何谓也?”子曰:“绘事后素。”曰:“礼后乎?”子曰:“起予者商也!始可与言诗已矣。”
1702023717
1702023718 子夏和孔子之间讨论的诗句属于逸诗,其中“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句见于今传《诗经》中的魏风《硕人》,本意是赞美一个美丽的女子,不过这里讨论的重点显然是在“素以为绚兮”句上,不施脂粉,却依然绚烂。子夏所问并非着眼于该诗句的原义,孔门读诗的方法,向来是“由色喻于礼”,即从男女之情上升到有关人伦之理的思考。此处孔子的回答是“绘事后素”,以绘画之事来引申诗义。朱熹解释说:“绘事,绘画之事也。后素,后于素也。《考工记》曰:绘画之事后素功。谓先以粉地为质,而后施五采。犹人有美质,然后可加文饰。”(《论语集注·八佾》)子夏不拘泥于诗的文字以及孔子的设譬,而能得言外之意,于是有“礼后乎”的说法。这个说法得到了孔子的高度赞赏,谓“起予者商也,始可与言诗已矣。”其最大的原因就是与林放一样涉及到了“礼之本”的问题。绚的根本是素,绘的根本是素,礼的根本同样是素。朱熹云:“礼必以忠信为质,犹绘事必以粉素为先。”(《论语集注·八佾》)以为素是忠信。其实,如果从更广泛的意义上来看,素或者质就是人的真情实感,就是人心。孔子曾经讨论过文与质的关系,“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雍也》)理想的生命乃是文与质的均衡,但如果无质,文就变成了完全虚伪的东西。
1702023719
1702023720 最明确地提到礼和人心之间关系的,是孔子和宰我之间关于三年之丧问题的争论。《阳货》篇记载:
1702023721
1702023722 宰我问:“三年之丧,期已久矣。君子三年不为礼,礼必坏;三年不为乐,乐必崩。旧谷既没,新谷既升,钻燧改火,期可已矣。”子曰:“食夫稻,衣夫锦,于女安乎?”曰:“安。”“女安则为之!夫君子之居丧,食旨不甘,闻乐不乐,居处不安,故不为也。今女安,则为之!”宰我出,子曰:“予之不仁也!子生三年,然后免于父母之怀。夫三年之丧,天下之通丧也。予也有三年之爱于其父母乎?”
1702023723
1702023724 如孔子所说,三年之丧乃是天下之通丧,但在当时已经遇到了很大的挑战。宰我以天道循环为依据,以为四时转移,万象更新,因此为父母守丧,一年已经足够。太长的三年之丧,反而会导致礼坏乐崩的结局。但孔子则把关注的重点从外部转移到了内心的世界,文中的“安”当然指的是心安。父母去世几年之内的食稻衣锦会让孝子觉得不安,这正是三年之丧的最终依据。子生三年,然后免于父母之怀,如果说这是出自父母对于子女之爱的话,那么三年之丧可以看作是对于父母之爱的回报,是子女对于父母之爱的表现。在孔子的理解中,这个回报涉及到的不是利益,而是爱,发自于内心的爱。正是这种爱成为三年之丧的最根本理由。
1702023725
1702023726 孔子关于礼之本的思考,使得儒家把重心从外部的世界转向生命的内部。正是在这个方向上,心性论才得以发展出来。从上述的例子可以看出,儒家关于人心的思考和礼之本的讨论有着直接的关系,此外,其关于人性的讨论也一直和礼乐教化的主题密切相关。我们知道,在孔子这里,有关人性的思考就已经发端。“性相近也,习相远也”(《阳货》)的说法虽然简略而模糊,却把性和习的问题提了出来,成为后来儒家内部丰富的人性论主张的基础。性之中究竟有没有包含着仁和礼或者它们的“端”,这是后来儒家一度争论不休的问题。
1702023727
1702023728
1702023729
1702023730
[ 上一页 ]  [ :1.702023681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