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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要之义;斁,厌之义。在扬雄看来,为政者所应孜孜而虑的是,能否让民众生有所养,壮有所事,死有所安;所应努力避免的是,老无所依,病无所养,死无所葬,田园荒芜,织机空置。很明显,扬雄的这种看法,是对孟子“制民之产”和《礼记·礼运》“小康”社会的综合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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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扬雄认为为政要不停地引导和教化民众过德性的生活。《先知》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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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政日新。或问:“敢问日新。”曰:“使之利其仁,乐其义。厉之以名,引之以美,使之陶陶然之谓日新。”(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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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说,国家对于民众负有引导教化之责。但是,与法家主张以利诱民使民争利的主张不同,扬雄主张应以仁义作为民众的价值坐标,并不断以名誉和美德强化他们的德性意识,使得民众都自觉地感受到自我提高的成就感。这样的过程,即是“日新”其德的过程,也是为政的价值基础。为此,扬雄强调人君可以不学“律令”,但“君子为国,张其纲纪,谨其教化”。(57)在扬雄看来,法律与教化之间的关系,如同春萌秋杀的道理一样,必须要先教后“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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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扬雄认为“恶政”是不得人心的。《先知》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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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问“民所勤”。曰:“民有三勤。”曰:“何哉所谓三勤?”曰:“政善而吏恶,一勤也;吏善而政恶,二勤也;政、吏骈恶,三勤也。禽兽食人之食,土木衣人之帛,谷人不足于昼,丝人不足于夜之谓恶政。”(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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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法言·修身》中“乐天则不勤”的说法,勤是苦、忧之义。参照扬雄《法言·重黎》对秦汉社会政治和人物的评论,则他的这段话可说是对秦汉历史经验的总结。“政善而吏恶”、“吏善而政恶”、“政、吏骈恶”不仅会导致行政溃败,也会夺民之产。所谓禽兽食人之食,大概是针对秦汉皇帝的频繁游猎而发,而说土木夺人衣大概是对秦汉皇帝兴建宫殿而发。诸如此类政治举措,都会导致民众无休止地劳作却一无所获。这样的政治,当然是民之所恶的“恶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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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扬雄认为为政应该实事求是。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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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问“政核”。曰:“真伪。真伪则政核。如真不真,伪不伪,则政不核。”(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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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政核”,即为政之实。这有两层意思:一是君臣不仅要名副其实,还要各负其责。此由孔子的“正名”而来。二是行政的审查核实之义。按照西汉政体,在宰相总领国务的情形下,皇室以及中央政府都必须受主管监察的御史的监督,地方官则受刺史的监督。此由西汉的政治实践而来。扬雄此论,出于理想化考虑,认为二者如果都能切实而行,则政治就能清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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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对谶纬学说的理性化对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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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平之际是谶纬思潮的泛滥期,扬雄身处其时,颇有感触。在《法言》中,扬雄基于儒家的理性主义立场,对其展开辨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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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扬雄认为真正的儒者是明了天地人之间关系的。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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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天地人曰儒,通天地而不通人曰伎。(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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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说:“未能事人,焉能事鬼?”(61)扬雄承续这样的理路,认为对人及人世没有深切的认知,而只知天地阴阳变化,那至多只能算是“伎”(通“技”),还不能成为“儒”。儒之为儒,最重要的是要“通”人。以此为参照,谶纬以符命论人事,即是不通“人”的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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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扬雄基于孟子“心之官则思”的说法,(62)认为心之作用深通幽妙,比神明之用有过之而无不及。《问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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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问“神”。曰:“心。”请问之。曰:“潜天而天,潜地而地。天地,神明而不测者也。心之潜也,犹将测之,况于人乎?况于事伦乎?”(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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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心其神矣乎?操则存,舍则亡。能常操而存者,其惟圣人乎?(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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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问神》中“潜心于圣”之义,“潜”指的是深入认知,即今“潜心”之义。在扬雄看来,心所具有的认知功能,使得人若潜心于天地,即知天地阴阳之化。对于“神明”都没办法弄清楚的天地,心都能认知,更何况天地间的人世呢?这是扬雄针对谶纬动辄以符瑞来解释人世的情形而发,认为人自身具备了认知之心,谶纬的存在是没必要的。而人之所以热衷于谶纬,是因为人自己忘却了心的神妙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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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扬雄秉持儒家理性主义的可贵处在于,他连自己钦服的孟子也连带着怀疑和批判。《五百》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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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问:“五百岁而圣人出,有诸?”曰:“尧、舜、禹,君臣也而并;文、武、周公,父子也而处。汤、孔子数百岁而生。因往以推来,虽千一不可知也。”(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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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认为“五百年必有王者兴”,(66)而谶纬也常以所谓天象来论皇帝的出现。对此,扬雄认为,尧、舜、禹都是圣人,却是君臣关系,文、武、周公都是圣人,却是父子关系,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五百岁之期的限定。用这样的道理来看,说不定一千年才有个圣人出现,也说不定一年就会同时出现许多圣人,哪有什么“五百岁而圣人出”的必然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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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合来看,如果与《周易》相较,《太玄》自有其诸多局限。但《太玄》的古奥难解,并非是扬雄的故弄玄虚,而是扬雄努力以迥异于今文经学的方式来表达自己思想的尝试。从扬雄甘泊于清贫而作《太玄》和《法言》的弘毅努力看,纵观两汉儒者,与之比肩者有几?故桓谭说扬雄“才智开通,能入圣道,卓绝于众,汉兴以来,未有此人也”。(67)而从《法言》的诸多论述看,可知扬雄对先秦诸子的涵咏受用程度,并不逊于后世儒者。在论述士人何以安身时,扬雄说:“其为中也弘深,其为外也肃括,则可以禔身矣。”(68)“禔”为安之义。宋明儒者常讲“变化气质”和“气象”,而扬雄以“弘深”为内在修养,以“肃括”为外发气象,其清通简要之义,对后儒未尝没有启发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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