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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下太常,将、大夫、博士、议郎、郎官及诸生、诸儒会白虎观,讲议五经同异,使五官中郎将魏应承制问,侍中淳于恭奏,帝亲称制临决,如孝宣甘露石渠故事,作《白虎议奏》。(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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诏书的意思很明白:一是继承前两位皇帝的遗志,要为后世立则;二是由于儒学师承太多,章句混乱,不利于学者为学成人。故以孔子为依据,正经义,为仁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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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会议本身的状况看,会议仿照石渠阁会议的形式,主题是议论五经同异、减省章句,参与者是当时的知识和行政精英。会议有两个重要的秘书——魏应和淳于恭,前者负责传达皇帝等提出的问题,后者整理会议记录,而后报告给皇帝。与石渠阁会议不同,白虎观会议没有评委,那些会上无法得出结论的问题,都得由皇帝裁决(“帝亲称制临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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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诸史料,可知白虎观会议参与者的概况,可考的共有十三人。皇室成员有两位:一是章帝本人,素有今古文素养,但偏好古文;(13)另一位是章帝的兄弟,博涉经书的西平王刘羡。(14)今文派的学者有:明《春秋》的议郎杨终,习鲁《诗》的鲁恭、魏应,精欧阳《尚书》的鲁阳乡侯丁鸿(桓荣弟子)、屯骑校尉桓郁(桓荣之子),前者由于学识渊博,辩答聪敏,时人谓之“殿中无双丁孝公”,后者为章帝、和帝师;长于《公羊春秋》的博士李育,善解《严氏春秋》的太常楼望,为明帝师。属古文派的是卫士令贾逵(贾谊的九世孙)和校书郎班固。(15)无派别的是精通《老子》的侍中淳于恭。大概由于淳于恭不沾今古文两边,又是清静之人,(16)章帝才派他做会议记录。另有少府成封,史记其人,未见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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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得注意的是,此次会议“考详同异,连月乃罢”。(17)而在章帝时期,还曾“诏高才生受古文《尚书》、《毛诗》、《穀梁》、《左氏春秋》,虽不立学官,然皆擢高第为讲郎,给事近署,所以网罗遗逸,博存众家”。(18)由此可见,参加会议的今文家虽多,而古文家在当时也颇有影响。况且,章帝自己也倾向于古文。所有这些,都与《白虎通》的最后成书有很大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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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说来,如石渠阁会议的文本称“议奏”一样,淳于恭所做的会议记录,总谓之《白虎议奏》。按照近人刘师培《白虎通义源流考》一文所论,会议最初的文本,“必条列众说,兼及辩词,临决之后,则有诏制,从违之词,按条分缀。”(19)此即《议奏》最初的可能情态。但为何后人以“通义”名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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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刘师培所论,《议奏》作为会议的初始文本,在东汉是一直存在的。而班固按照章帝“撰集其事”的命令,依据《白虎议奏》整理而成的《白虎通义》,“所有之文,均《议奏》所已著,《通义》之于《议奏》,采择全帙,亦非割裂数卷,裁篇别出。”今见的《白虎通义》,“盖就帝制所可者笔于书,并存之说,援类附著,以礼名为纲,不以经义为区。”之所以名之为“通义”,是因为石渠阁和白虎观会议都是为了“通经释义”,二者均有《通义》之书。又因为《白虎议奏》泯灭,《白虎通义》流传,加上《班固传》中又有“撰集”其书之说,以致后世“歧名孳生”,以《通义》代《议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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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一步地,由于《后汉书·班固传》中说:“天子会诸儒讲论五经,作《白虎通德论》,令固撰集其事。”(20)后人遂以《白虎通德论》为《白虎通义》的别名。刘师培认为这又是一误。在他看来,在《议奏》和《通义》之外,尚有对白虎观会议之事的纪实赞誉之篇,其名为《白虎功德论》,此即《班固传》所言。他说:“建初讲议,汉为殊典,既备称制临决之盛,宜有令德记功之书,故《通义》著其说,《功德论》志其事。”从作者的角度看,“《通义》非一人所成,著《论》乃孟坚之笔。”(21)刘氏之论,虽难以确证,却也不可以之为诬。此特存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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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见的《白虎通义》,共四十四篇(实存四十三,另一篇有辑文),每篇一个主题,一主题下又有若干子问题,共计三百一十四子题,几乎涵盖了整个汉代的思想、社会、政治、礼俗等层面。其编纂方式是:每一问题均主一说(多为今文之说),而后以“一曰”、“或曰”的形式录列他说。(22)清人陈立的《白虎通疏证》,校引详密,是了解《白虎通义》的佳作。本书依陈立《疏证》,以《白虎通》为其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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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儒学史 第二节 《白虎通》对汉代思想和制度的整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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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陈立《白虎通疏证》中所校引疏通的情况可知,《白虎通》征引诸经的情况是:《易》有施、孟、梁丘三家,《尚书》有伏生、欧阳、夏侯三家,《诗》主鲁、齐、韩三家,也采《韩诗》和《毛诗》,《春秋》主公羊,也采穀梁、左氏,《礼》采二戴、《周礼》,加上汉人特别重视的《论语》和《孝经》,可谓搜罗殆尽。当然,其中也有大量谶纬内容,且不少是直接引纬书之说为据。在此意义上,用学术的眼光看,《白虎通》是对汉代思想整合的结果;从知识的角度看,它可视为汉代儒学的百科全书;而从社会政治的层面看,它是东汉的“宪法”。下面,我们对其思想面目作大概梳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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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人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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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虎通》秉承古老的五行学说,结合汉代兴起的《公羊》学理论和灾异学说,并大量引用谶纬学说,对天人关系做了综合性的解释,认为五行与人世有密切关联,天人关系在社会政治层面是以祥瑞和灾异的形式体现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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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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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先秦思想中,天尊地卑是近乎古人的常识,且“天”大多被认为是一种有序的具有规律性的终极权威,董仲舒进一步强化了这种权威对人类所具有的意义,申发出对后世影响深远的天人感应之说。《白虎通》深得其意,结合古老的“易”说,对天地人做出了新理解。《天地篇》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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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者,何也?天之为言镇也,居高理下,为人镇也。地者,元气之所生,万物之祖也。地者,易也,万物怀任,交易变化。(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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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不仅有统理之义,也有“正”之义。“天”是一种无边无际的物象,相对于地上的万物而言,它的“居高”性既是自然而然的,也是必然的。这种自然而必然的空间特征,经由人经验意识的过滤和反思,自然时空关系中的“高”,变成了天人关系中的“镇”(正)之“理”,而这样居高而“镇”的“理”,即是人道的终极根据。地作为覆载万物的存在,其能覆载的原因在于,它是“元气之所生”。而在“生”的意义上,万物都各有其“生”,即万物都有其“生”的变易过程。终而,“地”被赋予“易”的特质,并成为化育万物的力量源泉。在宇宙发生论上,《天地篇》又引证《易纬·乾凿度》的思想并加以发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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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起先有太初,然后有太始,形兆既成,名曰太素。混沌相连,视之不见,听之不闻。然后判清浊,既分,精曜出布,庶物施生:精者为三光,号者为五行。五行生情性,情性生汁中,汁中生神明,神明生道德,道德生文章。故《乾凿度》云:“太初者,气之始也;太始者,形之始也;太素者,质之始也。阳唱阴和,男行女随也。”(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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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虎通》在此把《周易》的“生生”之义进一步具象化。在《周易》那里,太极阴阳并不具有形象性。《白虎通》依据《乾凿度》中有关太初、太始、太素不可见闻的“混沌”之义(参见第五章),以清清者为天、浊重者为地的分别之后,乃有在“天”的日月星“三光”,以及组成万物的金木水火土“五行”。而人作为万物之一,其情性也由五行生出,虽然此间的“汁中”今人已不知其意,但天地人的序列在此明确生成了。按照《白虎通》这里的逻辑,“清浊”是宇宙可分判的“形兆”,则宇宙由此可渐次分别为具有“形兆”之物(包括万物和人类)。这样,有了人,情性、神明、道德、文章自然也随之而有了,世界因此变成了有文化和伦理意义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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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五行篇》中,《白虎通》构建了一个五行、阴阳、四季、四方、四色、五音、五帝、五神相配的宇宙体系。(25)这样的宇宙不仅有意义,还有了生命力,有了意志,它是人类伦常的参照系。如:“长幼何法?法四时有孟仲季也。”(26)这一表述在《姓名》篇中被明晰化,即:“称号所以有四何?法四时用事先后,长幼兄弟之象也。故以时长幼曰伯仲叔季也。”凡此之类,都可见天人之学在《白虎通》中地位和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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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行与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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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白虎通》的内容看,《五行》篇是其中最为复杂的一篇。《五行》一开篇,即对先秦的五行学说作了自己的解释。其文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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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行者,何谓也?谓金木水火土也。言行者,欲言为天行气之义也。地之承天,犹妻之事夫,臣之事君也,其位卑。卑者亲视事,故自同于一行,尊于天也。(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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