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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诸史籍,今古文经学合流的原因,从以下几个方面可以得到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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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一,合流的最基本要素乃是因为二者的源头都是五经,而今文经学发轫之初,今文家大多是通多经的“通学”大儒,非如今文经学发达以后,学者多通一经而已。由此可见,通习多经是汉代经学本有的传统。且据《汉书》诸传所载,择要举其例证综述并说明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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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喜父号孟卿,善为《礼》、《春秋》,授后苍、疏广。世所传《后氏礼》、《疏氏春秋》,皆出孟卿。孟卿以《礼经》多、《春秋》烦杂,及使喜从田王孙受《易》。(17)是为今文《易》孟氏通多经之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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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吉兼通五经,能为驺氏《春秋》,以《诗》、《论语》教授,好梁丘贺说《易》,令子骏受焉。”(18)是为今文经学未定之时,儒生通多经之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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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安国为谏大夫,授都尉朝,而司马迁亦从安国问故。迁书载《尧典》、《禹贡》、《洪范》、《微子》、《金縢》诸篇,多古文说。都尉朝授胶东庸生。庸生授清河胡常少子,以明《穀梁春秋》为博士、部刺史,又传《左氏》。常授虢徐敖。敖为右扶风掾,又传《毛诗》,授王璜、平陵涂恽子真。”(19)是为《尚书》诸家通多经之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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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公卒以《诗》、《春秋》授,而瑕丘江公尽能传之,徒众最盛。及鲁许生、免中徐公,皆守学教授。韦贤治《诗》,事大江公及许生,又治《礼》,至丞相。”(20)是为今文《诗》家通多经之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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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望之“好学,治《齐诗》,事同县后仓且十年。以令诣太常受业,复事同学博士白奇,又从夏侯胜问《论语》、《礼服》”。(21)是为今文经学正定之时,作为“裁判”的名儒通多经之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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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禹及壮,“至长安学,从沛郡施雠受《易》,琅邪王阳、胶东庸生问《论语》,既皆明习,有徒众,举为郡文学。甘露中,诸儒荐禹,有诏太子太傅萧望之问。禹对《易》及《论语》大义,望之善焉。奏禹经学精习,有师法,可试事。久之,试为博士。”(22)张禹所传《论语》被誉为“张侯论”,是为博士通经之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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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诸例,都在石渠阁会议正定今文十四家之前。由此可见今文经学形成之前或之初,今文家都非师法、家法发达后的通一经以获利禄之人。这样也就为以后的今古文经学的合流提供了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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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二,东汉朝对“通人”、“通才”、“通儒”之学的追求,以克服今文经学中出现的只通一经一艺之弊端的局限,促使儒者打破今文经学的师法、家法束缚,从而为今古文经学的合流提供了学术氛围。下面择要录举东汉儒者兼习今古文以成其“通”的例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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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谭:“好音律,善鼓琴。博学多通,遍习五经,皆诂训大义,不为章句。能文章,尤好古学,数从刘歆、扬雄辩析疑异。”(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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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丕:“性沉深好学,孳孳不倦,遂杜绝交游,不答候问之礼。士友常以此短之,而丕欣然自得。遂兼通五经,以《鲁诗》、《尚书》教授,为当世名儒。……门生就学者常百余人,关东号之曰‘五经复兴鲁叔陵’。”(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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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褒:“结发传充业(父曹充善庆氏《礼》),博雅疏通,尤好礼事。……昼夜研精,沉吟专思。……褒博物识古,为儒者宗。……作《通义》十二篇,演经杂论百二十篇,又传《礼记》四十九篇,教授诸生千余人,庆氏学遂行于世。”(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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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安:“少游太学,受《孟氏易》,兼通数经。又从同郡杨厚学图谶,究极其术。时人称曰:‘欲知仲桓问任安。’又曰:‘居今行古任定祖。’”(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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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鸾:“能理《齐诗》、《施氏易》,兼受《河》、《洛》图纬,作《易说》及《诗解》,文句兼取《河》、《洛》,以类相从,名为《交集》。又撰《礼内外记》,号曰《礼略》。又抄风角杂书,列其占验,作《兴道》一篇。及作《月令章句》。凡所著述五十余万言。”(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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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曾:“习《严氏春秋》,积十余年,还家讲授。……著书百余篇,皆五经通难,又作《孟子章句》。”(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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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所列诸人,除桓谭外,都是本书前后文未曾论及的“通人”,其他如王充、扬雄、郑兴、贾徽、贾逵、郑玄等“通儒”或于前文已论,或于后文述及,在此略而不录。而今古文经学的合流,在“通”经的意义上,可以视为东汉儒者试图向作为整体的儒学复归。关于通人之学,王充所论颇为中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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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夫能说一经者为儒生,博览古今者为通人,采掇传书以上书奏记者为文人,能精思著文连结篇章者为鸿儒。故儒生过俗人,通人胜儒生,文人逾通人,鸿儒超文人。(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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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看来,那些通一经以求利禄的儒者,在王充那里是被鄙薄的。王充所注重的是,“凡贵通者,贵其能用之也。即徒诵读,读诗讽术虽千篇以上,鹦鹉能言之类也。”记诵经传只是基本功夫,能把记诵的知识转化成为文致用的能力,才是真正的儒者,即“鸿儒”。故他以为:“近世刘子政父子、扬子云、桓君山,其犹文、武、周公,并出一时也。”(30)当然,这只是王充个人基于当世情形而作出的判断,而从整个汉代经学发展的脉络看,东汉儒者之所以多能融合今古文之学,与东汉时期“通经”、“通儒”之学息息相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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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今古文经学合流的代表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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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东汉后期经学的发展情势而言,从史籍记载来看,贾逵、许慎、马融、郑玄可视为今古文经学合流的代表。他们都是著名的古文经学家,同时又都研习今文经学。遗憾的是,他们的经学著作大多散逸了。由于史料阙如,在此仅对贾、许、马三人对经学的贡献稍作述介。郑玄留待后文专节述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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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逵(30—101),字景伯,扶风平陵人(今陕西咸阳),生于儒学世家。其九世祖为西汉名儒贾谊,“曾祖父光,为常山太守。……父徽,从刘歆受《左氏春秋》,兼习《国语》、《周官》,又受古文《尚书》于涂恽,学《毛诗》于谢曼卿,作《左氏条例》二十一篇。”(31)可见其父不仅“学无常师”,还融通今古文之学。贾逵在这样的家世背景下,“弱冠能诵《左氏传》及五经本文,以《大夏侯尚书》教授,虽为古文经学者,同时又兼通五家《穀梁》之说。”(32)在白虎观会议上,他曾与李育反复论难。因为“不修小节,当世以此颇讥焉,故不至大官”。(33)到了六十多岁时,才被委任为左中郎将、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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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逵对于经学的贡献,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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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是进一步阐明了属于古文经学的《左传》的价值。贾逵除了为《左传》和《国语》作过共五十一篇《解诂》外,还应章帝之命,写出论《左传》比《公羊传》和《穀梁传》更有深义的篇章,《后汉书》载其章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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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谨擿出《左氏》三十七事尤著明者,斯皆君臣之正义,父子之纪纲。其余同《公羊》者什有七八,或文简小异,无害大体。至于祭仲、纪季、伍子胥、叔术之属,《左氏》义深于君父,《公羊》多任于权变,其相殊绝,固以甚远,而冤抑积久,莫肯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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