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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6551 德与礼作为教化的内容,是儒家的一贯主张。其所以要以德礼教化民众,目的是要人之间“相利”而“并育”,即无奸邪之心而厚情相爱。这样的教化目标,是德性本身的内在要求,否则德性就不成为德性。而从受教化的对象看,德性所要求的,即是人所必“学”的,否则,教化就失去其应有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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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6553 三是治理的要求。在王符看来,“法令刑赏者,乃所以治民事而致整理尔,未足以兴大化而升太平也。”(155)法令刑赏具有强制性,但这种强制性功用的发挥,仅仅能“防奸恶而救祸败”,(156)而并不能减少乃至消除奸恶和祸败。因此从治理的效果看,法令刑赏只能保平安,而无法“致太平”。只有通过“化变民心”的方式,才能达到“政变民体”的效果。(157)王符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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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6555 故民有心也,犹为种之有园也。遭和气则秀茂而成实,遇水旱则枯槁而生孽。民蒙善化,则人有士君子之心;被恶政,则人有怀奸乱之虑。……是以圣帝明王,皆敦德化而薄威刑。德者所以修己也,威者所以治人也。上智与下愚之民少,而中庸之民多。中民之生世也,犹铄金之在炉也,从笃变化,方圆薄厚,随镕制尔。(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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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6557 因为“人心”如种子与土地的关系一样,随环境的影响而有不同的变化结果,“中民之性”尤其如此。但中民如此之多,“遭良吏则皆怀忠信而履仁厚,遇恶吏则皆怀奸邪而行浅薄”,(159)而法令刑赏又不可能穷究奸邪,故必须以教化的方式来从人自身培育德义,此即“修德”以“自化”。更为重要的是,“中民之生世也,犹铄金之在炉也”,其终究成为怎样的人,完全取决治理者的教化内容及其方式(“惟冶所为”)。因此,王符按照德本刑末的古老理路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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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6559 人君之治,莫大于道,莫盛于德,莫美于教,莫神于化。道者所以持之也,德者所以苞之也,教者所以知之也,化者所以致之也。(1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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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6561 由此可以看出,王符在治世的终极价值取向上,是儒家而非法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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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6563 最终,王符给出了他的“学问”路线,这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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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6565 君子敦贞之质,察敏之才,摄之以良朋,教之以明师,文之以《礼》《乐》,导之以《诗》《书》,赞之以《周易》,明之以《春秋》,其不有济乎?(1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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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6567 很显然,这其实也是前文已经论说过的“六艺”教化。而当王符以“学问”来概括如何学习它们时,则显现出经学对东汉文人的潜在影响。只不过,王符与经学家着力阐释和训诂六经不同,他更为注重它们作为“经典”对于文人乃至统治者所具有的意义和价值。甚至,他把实现经典所内蕴的价值即当做“学问”本身的价值,而如何实现其价值,则成为王符乃至整个古代文人的“学问”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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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6569 总的说来,置身东汉衰乱加速进程中的王符,其退处边陲以著述立身的行为本身,多少符合了儒家讲求的进退有止的处世原则。其著作《潜夫论》虽然缺少西汉思想家如贾谊的磅礴气派,也没有《论衡》那样丰富和深刻,但正如《四库全书总目》所评:“符书洞悉政体,似《昌言》而明切过之;辨别是非,似《论衡》而醇正过之。前史列之为儒家,斯为不愧。”(162)作为一位批判型思想家,他的著作中虽充满了对先秦思想的引用和发挥,但我们很难发现他对那些思想的批判锋芒。不过,王符对时代的体察和反思,既承续了王充、桓谭的批判意识,又启示出后来批判的路向。他对汉世衰败的许多看法,在其后继者崔寔和仲长统的著作中,可以找到明显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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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6574 中国儒学史 [:1702022337]
1702036575 中国儒学史 第三节 崔氏门风与崔寔“达权救弊”的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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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6577 崔寔字子真,一名台,字符始。幽州涿郡安平(今河北安平)人。史书未明载其生卒年。考诸《后汉书》相关列传,可知其大约生于永初年间(107—113)或稍后的元初(114—120)早期,约卒于灵帝建宁三年(170)前后。(163)《后汉书》卷五二《崔骃传》所附《崔寔传》说他“少沉静,好典籍”,父丧,“剽卖田宅,起冢茔,立碑颂。葬讫,资产竭尽,因穷困,以酤酿贩鬻为业。”当时人多讥笑他不务正业,他却仍怡然为商贩,但“亦取足而已,不致盈余”。服丧期间他隐居墓侧,服满后不应三公之辟。元嘉元年(151),(164)他因郡举“至孝独行之士”,征诣公车,因生病没有对策,只做了郎官。后来太尉袁汤、大将军梁冀又辟,都不应。稍后,大司农羊傅、少府何豹力荐,拜为议郎,再迁大将军梁冀司马,又与边韶、延笃等文章名家著作东观。再后来,崔寔出任五原太守,其母“常训以临民之政”,结果其治民则“民得以免寒苦”,守边则“虏不敢犯,常为边最”。后因病回京师,再拜为议郎。延熹二年(159),“与诸儒博士共杂定五经”。其时梁冀遭诛,崔寔因是其故吏遭免官禁锢。至延熹四年,司空黄琼荐为辽东太守,(165)赴任途中因母丧求归,服丧三年后,拜尚书,崔寔“以世方阻乱,称疾不视事,数月免归”。此后的五六年,崔寔大概就在家中度过,直到“建宁中”病死。死后,“家徒四壁立,无以殡敛”,靠光禄勋杨赐、太仆袁逢、少府段颎为其出资备棺葬具,大鸿胪袁隗为其树碑颂德。(1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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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6579 关于崔寔的著作,本传说“所著碑、论、箴、铭、答、七言、祠、文、表、记、书凡十五篇”。流传至今的,可见于清严可均所辑《全后汉文》卷四五至四七三卷,第四十五卷收四篇赋、箴等残篇,第四十六卷为《政论》,第四十七卷为《四民月令》,均非完本。(167)仲长统评论其《政论》说:“凡为人主,宜写一通,置之坐侧。”(1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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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6581 一、家学与门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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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6583 崔寔的祖上多博学正直之人。以家学而言,崔寔的六世祖以下,多精通经、子之学,善为文辞。据《后汉书·崔骃传》记载,崔寔的六世祖母师氏在王莽时期,即以能通经学、百家之言,而被王莽“宠以殊礼,赐号义成夫人”。(169)高祖崔篆在光武初期归隐,“客居荥阳,闭门潜思,著《周易林》六十四篇,用决吉凶,多所占验。”(170)祖父崔骃(字亭伯,?—92年)十三岁便能通《诗》、《易》、《春秋》,“尽通古今训诂百家之言,善属文。”崔骃游学京都时,与班固、傅毅齐名。其性情上“以典籍为业,未遑仕进之事”,而才学文章之美,举世称颂。(171)崔寔的父亲崔瑗(77—143),“锐志好学,尽能传其父业。”十八岁到京师从侍中贾逵学,贾逵很器重他,崔瑗因此留京继续游学,“遂明天官、历数、《京房易传》、六日七分,诸儒宗之。”(172)在此期间,他与马融、张衡特相友好。崔瑗四十多岁开始为郡吏,因故入狱后,在被审讯时,也不忘向擅长《礼》学的狱吏学习《礼》说。本传说他“高于文辞,尤善为书、记、箴、铭,所著赋、碑、铭、箴、颂、《七苏》、《南阳文学官志》、《叹辞》、《移社文》、《悔祈》、《草书艺》七言,凡五十七篇。其《南阳文学官志》称于后世,诸能为文者皆自以弗及”。(1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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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6585 也正因为崔寔上述家学之风,范晔在《崔骃传》“论”中评论道:“崔氏世有美才,兼以沉沦典籍,遂为儒家文林。”(1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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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6587 就门风而言,崔寔的祖上不仅多有正直品格,还有轻利重义和隐逸取向。七世祖崔朝曾在西汉昭帝时以“州从事”的卑弱身份谏劾刺史和王侯,后任侍御史。六世祖崔舒“历四郡太守,所在有能名”。(175)高祖崔篆(崔舒的小儿子)不附王莽遭忌,后来不得已出任“建新大尹”,三年“称疾不视事”,属吏倪敞强谏其巡察所辖县邑,有一县狱满为患,经崔篆“平理”,以无罪释放的有两千多人。属吏认为崔篆审判过宽,怕朝廷追究责任,崔篆则豪气风发地说:“如杀一大尹赎二千人,盖所愿也。”(176)结果称疾而去。到了光武帝时期,崔篆以其兄“受莽伪宠,惭愧汉朝,遂辞归不仕”,(177)潜心为学。大概是受父亲的影响,崔寔的曾祖父崔毅干脆就“以疾隐身不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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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6589 祖父崔骃因自身才学出众和章帝的褒扬,得到当时的外戚权贵窦宪的格外任用,在窦宪专权后,其掾属三十人,都是故刺史、二千石之类的重要人物,而只有崔骃“以处士年少,擢在其间”。但是,对窦宪的“擅权骄恣”,崔骃基于国情、友情对其进行毫不客气的批评。如在窦宪初握权柄时,崔骃就真诚地作书劝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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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6591 生富贵而能不骄傲者,未之有也。今宠禄初隆,百僚观行,当尧、舜之盛世,处光华之显时,岂可不庶几夙夜,以永众誉,弘申伯之美,致周、邵之事乎?《语》曰:“不患无位,患所以立。”……汉兴以后,迄于哀、平,外家二十,保族全身,四人而已。《书》曰:“鉴于有殷。”可不慎哉!(1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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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6593 引文前半段是崔骃要求窦宪立德立功,后半段以汉代外戚的命运警告窦宪,如果不能立德立功,将有灭门之祸。后来窦宪领军攻击匈奴,崔骃为主簿,见窦宪等在进军路上多有不法事,于是“前后奏记数十,指切长短”。窦宪受不了这些指责警诫,借故让他去做一个县官。崔骃知道世不可救,“遂不之官而归。”(1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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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6595 崔寔的父亲崔瑗,虽经历坎坷,但绝不向宦官献媚取巧,淡然面对可能的功勋禄位。《崔瑗传》载,安帝废太子刘保为济阴王,死后由幼小的北乡侯刘隆(殇帝)即位,其时崔瑗私下同掌权的车骑将军外戚阎显的长史陈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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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6597 中常侍江京、陈达等,得以嬖宠惑蛊先帝,遂使废黜正统,扶立疏孽。……今欲与长史君共求见,说将军白太后,收京等,废少帝,引立济阴王,必上当天心,下合人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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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6599 陈禅犹豫不从。后来宦官孙程等在刘隆死后迎立废太子为顺帝,阎显兄弟被诛,孙程等十九人封侯,陈禅也迁为掌管司法的司隶校尉。与此相对的是,崔瑗却被废斥不用。其门生苏祇知道老师以前有利于当今皇上的谋划,准备上书为老师辩白,被崔瑗制止。陈禅此时也私下向崔瑗保证自己可以作证,崔瑗却拒绝了陈禅的好意,说当时的谋划“譬犹儿妾屏语耳,愿使君勿复出口”。(180)此后,他归家不再应州郡辟命。过了许久,掌权的外戚梁商幕府招揽人才,以崔瑗为首辟之人,崔瑗托故不应,转而进入正常的国家察举渠道,“中举茂才,迁汲令。”(181)这大概就是他践履其父“举以公心,不私其体”的原则使然。(1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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