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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9032 不能止民恶心,而欲以刀锯禁其外,虽日刑人于市,不能制也。明者知制之在于本,故退而修德。为男女之礼,妃匹之合,则不淫矣;为廉耻之教,知足之分,则不盗矣;以贤制爵,则民德厚矣。故圣人贵恒,恒者德之固也,圣人久于其道,而天下化成,未有不恒而可以成德,无德而可以持久者也。(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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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9034 强调仁政德治为治化之本,这向来是儒家本色。袁準的特点在于,强调“以仁义为本”的同时,亦强调刑法。这种德法并用,以德为主的说法,在一定程度上,减少了一般儒家学者的理想主义和空想成分。这也是魏晋之际,现实社会状况所决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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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9036 二、富民为治乱之急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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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9038 孔子说:“足食、足兵,民信之矣。”孔子把“足食”摆在富国强兵的首位,起码能够说明儒家对国计民生的关心。这一思想成为儒学的传统。袁準在其《正书》中亦十分强调这一点。他认为,“治国之要有三:一曰食,二曰兵,三曰信。三者国之急务,存亡之机,明主之所重也”。(28)这里,袁準把“足食”提到治国之要的首位,并认为它是“国之急务”,“存亡之机”,似乎比孔子更重视“足食”对国计民生的影响。他之所以重视“足食”,是因为他把这种经济因素看做是推行礼、法之治的基础。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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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9040 民之所恶者莫如死,岂独百姓之心然,虽尧舜亦然。民困衣食,将死亡,而望其奉法从教,不可得也。夫唯君子而后能固穷,故有国而不务食,是责天下之人而为君子之行也。(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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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9042 这就是说,衣、食是人民最基本的生活需要,这一点如果不能满足,就必然面临死亡的威胁。人本身面临死亡之时,仁义之教化再好,刑法之惩罚再严,也只能是纸上谈兵,因为对一般民众来说,没有比死亡更严峻的了。因此,礼义、刑法必须建立在“足食”的基础上,否则就不会有任何作用。故《管子》有“仓廪实则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孟子也一再高谈“治民之产”、“无恒产则无恒心”之说,都是在同样的意义上强调道德的经济基础。而袁準不仅把“足食”看做是仁义道德的基础,也把“足食”看做是刑罚法律的基础,在衣食这个基本的民生问题解决之前,再好的政治理论也不会被人民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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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9044 在袁準看来,一个国家或一个政权,如果不能使自己的人民“丰衣足食”,不去努力开发经济,提高人民的物质生活条件,而只在道德上或法律上要求人民,使人民遵礼守法,这实际上不但做不到,反而会使道德败坏,法律失去约束的作用。他认为,虽然在困难的环境下,“唯君子而后能固穷”,但这也有损于人性的圆满和道义的充实。他以伯夷和管仲为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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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9046 伯夷饿死于首阳之山,伤性也;管仲分财自取多,伤义也。夫有伯夷之节,故可以不食而死;有管仲之才,故可以不让而取。然死不如生,争不如让,故有民而国贫者,则君子伤道,小人伤行矣。君子伤道则教亏,小人伤行则奸起。(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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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9048 贤人君子尚且有“伤性”、“伤义”之行,何况广大民众,贤不足以当伯夷,才不足以拟管仲,故当贫困之时,行为上必然与法律相乖,思想上也必然与道德相违,即所谓“有民而国贫者,则君子伤道,小人伤行矣”。伤道,则教化不行,伤行则奸诈事起,教亏奸起,欲国之为治,不可得也。这里,袁準提出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即国贫而伤道,食不足则奸起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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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9050 也就是说,道德理想和道德行为均受经济条件的制约,在国贫民穷的条件下,对于大多人来说,不可能有更高的道德理想和规范化的道德行为。道德理想受挫,行为也必然随之低落,这二者互为前提,互为因果。袁準因此而得出结论说:“夫民者,君之所求用也。民富则所求尽得;民贫则所求尽失。用而不得,故无强兵;求而皆失,故无兴国。明主知为国之不可以不富也。”(31)治国的当务之急,是发展生产,使民富足。民富则国强,民富国强则所求尽得。袁準在强调“足食”时,并不排斥道德教化作用;在强调道德仁义时也不忽视经济条件。开始摆脱儒家的迂阔和空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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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9052 三、重农贱商,以货均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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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9054 袁準作为一个儒家学者,在经济思想上没有突破儒家“重农抑商”和“不患寡而患不均”的思想传统,基本上是沿袭了孔、孟以来历朝政权所推行的以农业为本的政策,以此作为富国富民的基本办法。他在《袁子正书》中提出的“富国八政”(富国的八条措施),基本上可以反映他的这种经济思想,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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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9056 明主知为国之不可以不富也,故率民于农。富国有八政:一曰俭以足用,二曰时以生利,三曰贵农贱商,四曰常民之业,五曰出入有度,六曰以货均财,七曰抑谈说之士,八曰塞朋党之门。(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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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9058 在袁準的这八条富国措施中,后两条已不属经济范畴,只有前六条可以反映他的经济思想。他进一步解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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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9060 夫俭则能广,时则农修,贵农则谷重,贱商则货轻,有常则民一,有度则不散,货布则并兼塞,抑谈说之士则百姓不淫,塞朋党之门则天下归本。知此八者,国虽小必王;不知此八者,国虽大必亡。(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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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9062 由上述材料可知,袁準的八条富国措施完全体现了儒家精神,其中尤其重视农业生产,他所谓的“常民之业”,即指农民所从事的农业活动。他认为,保护这种“常民之业”的作用和意义,不仅在于增加生产,而且能够使农民安于现状,保持稳定和一致(“常则民一”),这样就会有利于国家的管理。为了能够维持“常民之业”,最重要的政策莫过于“贵农贱商”和“以货均财”。他认为,抑制工商业的发展,避免财富的过度集中,是保证占人口绝大多数的农民安居乐业的重要条件,也是保持社会稳定的基本因素。在他看来,“贵农则谷重”、“贱商则货轻”,“货布则并兼塞”。谷重货轻就会避免农民弃农经商;财货平均流布,就会避免巨商大贾通过对经济的垄断而达到对土地财产的兼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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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9064 中国自古以来就是以农业立国,因此在历代儒家学者的经济思想中,都强调以农业为本,而轻视工商业的发展。以农为本的经济政策及其所带来的经济效果,往往与中国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相适合,很难突破已有的生产力水平,达到一个完全富足的程度。因此要想“足食”,又必须辅之以节俭。尽力抑制社会的消费水平,使社会成员之间保持一定的均平,以避免两极分化。这样,节约均平的思想又成为农业社会的重要观念。只要以农业为主,农民的收入就易于平均,因为天时是大家共同的条件。只要在相差无几的地力水平之上,投入相同的人力,所获得的劳动产品也几乎相差不多,人们享受的成果无论从质到量都差别不大。最易于突破这种自然经济而导致均平的破坏,莫过于商业。因为商业与农业有极大的不同,它虽然也多少受自然条件的影响,但不像农业那样受到决定性的制约。它与经商者自身的能力、水平、才干都有重要关系,因此它的收获差别极大。一个不合格的农民可以靠几亩地糊口,但一个不合格的商人却可能遭到破产,同时一个精明的商人又可能获取巨额利润。这种农业与商业的不同,决定了它们自身在农业社会中所扮演的角色及所遭受的待遇。正因商业具有突破平均主义的功能,故能引起一系列政治、经济及社会问题,这也是中国历代重农抑商的一个基本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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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9066 四、用贤使能,去私贵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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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9068 儒家的用人路线,多崇尚贤能,袁準在其《正书》中亦如此主张,但其特点却更强调公私之别,认为凡有国有家者,以公则治,以私则乱。因此他把“去私贵公”作为“用贤使能”的前提和治家治国的重要原则。他认为:“为官长非苟相君也,治天下也;用贤非以役之,尚德也。行之以公,故天下归之。”(34)这里说,用贤使能的目的在治国,而不是专为君长个人服务,故不能把贤能都当做工具来役使,而是要处以公心,讲究道德,这样天下贤才也就乐于归附。如果“论士不以其德,而以其旧,考能不以其才,而以其久”,这便是废公而立私,以此求才,不可得也。这里,袁準提出了一个很重要的用人标准和用人原则的问题,即选用人才应以其德、才,而不应依其“旧”、“久”。“旧”,指故旧,包括朋友、乡党、门生、故吏等关系好的熟人。“久”,指资历、年龄等因素。这就是说,袁準当时就反对在用人方面的论资排辈和裙带关系,并把它作为“公”、“私”对立的一个重要原则,提到“治国之本”的高度。这是袁準用人思想的重要儒学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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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9070 袁準认为,要真正做到“用贤使能”,用人者必须遵循五条原则:“一曰以大体期之,二曰要其成功,三曰忠信不疑,四曰至公无私,五曰与天下同忧。”(35)这里,他非常强调对人的信任、宽容和去私立公。“以大体期之”,即包含了宽容的内容,对人不求全责备,宽以待人。在他看来,“宽则得众,虚则受物,信则不疑,不忌讳则下情达而人心安”。(36)若以尖刻为能,以苛察为明,以忌讳为深,“三物具则国危矣”。袁準的这些思想,在现代亦有其参考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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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9072 在上述诸项原则中,袁準最重视“去私立公”的原则,这也是儒家政治思想的一个重要传统。袁準认为,如果一个人被私欲所蔽,就会不辨清浊,不分是非。他举例说,“古之人有当市繁之时,而窃人金者,人问其故,曰:吾徒见金,不见人也。故其爱者必有大迷”。他认为这就是受私欲所蔽的结果,“故心倚于私者,即所知少也;乱于色者,即目不别精粗;沈于声者,则耳不别清浊;偏于爱者,即心不别是非。是以圣人节欲去私”。(37)袁準主张的“去私立公”,主要是针对为政者而言,这是魏晋南北朝的儒学与宋明儒学在公私问题上的一个主要区别。对一般百姓的私欲,主要是“瞻民心而立法”,其私若触犯法律,则以法治之,而非以道德强求。但对于为政者(君主、官吏)则不然,面对私心、私欲对公利的破坏,为政者一方面以法律刑罚处之,更重要的则是以身作则,用道德来感化。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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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9074 明主知其然也,虽有天下之大,四海之富,而不敢私其亲,故百姓超然背私而向公。公道行,即邪私无所隐矣。向公即百姓之所道者一,向私即百姓之所道者万。一向公,则明不劳而奸自息;一向私,则繁刑罚而奸不禁。故公之为道,言甚约而用之甚博。(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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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39076 在袁準看来,百姓之私与为国者之私有密切关系,“凡有国而以私临之,则国分为万矣”。也就是说,不能只要求百姓去私立公,为政者首先要以身作则,然后百姓才能风行草偃,这仍是“君子之为政,以正己为先”的儒学传统。中国儒学向私欲斗争了几千年,但至今私欲不断,这急需现代新儒家为之作现实的与理论的检讨,方能使儒学的这一重要传统在现代社会有新的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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