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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经为道义之渊海,子书为增深之川流。仰而比之,则景星之佐三辰也;俯而方之,则林薄之裨嵩岳也。虽津塗殊,而进德同归;虽离于举趾,而合于兴化。故通人总原本以括流末,操纲领而得一致焉。(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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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艺备研,八索必该,斯则富矣;振翰摛藻,德音无穷,斯则贵矣。求仁仁至,舍旃焉如?……夫士以三坟为金玉,五典为琴筝,讲肆为钟鼓,百家为笙簧,使味道者以辞饱,酣德者以义醒。(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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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述两段材料,可看出葛洪对经子关系的基本态度。“正经”,泛指儒家经典,其中包括所谓五经、六经、七经、三坟、五典、八索、九丘之类。在葛洪看来,经与子的关系,犹大海与川流、景星与三辰、林木与高山峻岭、金玉琴筝与钟鼓笙簧的关系。此说与刘歆《诸子略》、扬雄《法言》及杨泉《物理论》等观点正合。即以诸子为六经之流裔,经与子的关系是源与流的关系。它们虽“津塗殊”、“离于举趾”,但其作用皆“进德同归”、“合于兴化”。其稍有不同者,葛洪似乎注意到汉晋之世风颓教沮之流弊,更有针对性的强调“总原本以括流末,操纲领而得一致”。即强调了儒家经典的“原本”和“纲领”的作用和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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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量材授官,贵贤任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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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抱朴子外篇》中,专有《贵贤》、《任能》两篇。从其篇名看,应该是直接讨论“贵贤任能”的,但两篇文字加在一起,不足千字,与其他篇的文字数量不相值衡。因此两篇文字可能有所亡佚。但这并不影响我们对葛洪贵贤思想的研究,因为在《外篇》中,尚有《君道》、《臣节》、《钦士》、《审举》、《擢才》、《名实》、《清鉴》、《百里》、《接疏》、《汉过》、《吴失》等篇讨论到贵贤问题。甚至可以说,葛洪的“贵贤”、“任能”思想,贯穿于整个《外篇》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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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在葛洪的儒家思想中,贵礼、崇教的目的在于正本清源、匡正时弊,以免造成人伦、社会的进一步沉沦。那么,量材授官、贵贤任能,则是其贵礼、崇教思想在社会实践层面上的具体应用和落实。它集中代表或反映了葛洪的经世思想和对社会政治清明、官民和洽的向往。在葛洪看来,只有“贤无括囊之屈”、“才无失授之用”,社会才能得到有效的治理。然而,汉晋之世,官场实在是太污浊、太昏暗了。葛洪首先对此进行了揭露和批判。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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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献之世,阉官用事,群奸秉权,危害忠良。台阁失选用于上,州郡轻贡举于下。夫选用失于上,则牧守失其人矣;贡举轻于下,则秀、孝不得贤矣。故时人语曰:“举秀才,不知书;察孝廉,父别居。寒素清白浊如泥,高第良将怯如鸡。”又云:“古人欲达勤诵经,今世图官免治生。”盖疾之甚也。(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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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所谓“贡举”、“选用”,皆汉晋以来的选官制度。魏晋时期虽施行九品中正制,但“察举”仍为选官的辅助,甚至两者结合起来,产生比汉末更大的流弊。葛洪虽标举灵、献之世,实则皆为讽晋之作。在葛洪看来,从中央(台阁)到地方(州郡),由于选用失人,导致贤愚颠倒,名实乖离,不正之风遍及朝野。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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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时悬爵而卖之,犹列肆也;争津者买之,犹市人也。有直者无分而径进,空拳者望途而收迹。其货多者其官贵,其财少者其职卑。故东园积卖官之钱,崔烈有铜臭之嗤。上为下效,君行臣甚。故阿佞幸,独谈亲容;桑梓议主,中正吏部,并为魁侩,各责其估。清贫之士,何理有望哉?……俗之随风而动,逐波而流者,安能复身于德行,苦思于学问哉!是莫不弃检括之劳,而赴用赂之速矣。斯诚有汉之所以倾,来代之所宜深鉴也。(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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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官卖官,按职论价;上行下效,积习成风。官场变成市场,高官并为魁侩。上下勾结,操纵贡举。有钱者,虽无贤、无能,却粉墨登场;无钱者,即使有贤有能,亦只能望而却步。无怪乎与葛洪同时代的鲁褒著《钱神论》云:“官尊名显,皆钱所致”,“钱多者处前,钱少者居后;居前者为君长,居后者为臣仆”。葛洪与鲁褒所见略同也。在葛洪看来,此岂仅有汉一代之所以哉!天下汹汹,盖皆如此。他说:“吴之晚世,尤剧之病:贤者不用,滓秽充序,纪纲弛紊,吞舟多漏。贡举以厚货者在前,官人以党强者为右。匪富匪势,穷年无冀。德清行高者,怀英逸而抑沦;有才(当做财)有力者,躡云物以官跻。主昏于上,臣欺于下。不党不得,不竞不进。背公之俗弥剧,正直之道遂坏。”(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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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为不能用贤,遂使纪纲弛紊,政风大坏。贡举选官,贿赂成风。上有昏主,下有欺臣;厚货在前,党强为右。权钱勾结,上下交征。遂使贤德之士沉沦下潦,有钱有势者青云直上。“秉维之佐,牧民之吏,非母后之亲,则阿谄之人也。进无补过拾遗之忠,退无听讼之干,虚谈则口吐冰霜,行己则浊于泥潦。”(76)在葛洪看来,这种腐败的选官制度,必然造成官场上的贤愚颠倒和是非错乱。为此,葛洪列出了官场上的十大怪现象。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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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有不开律令之篇卷,而窃大理之位;不识几案之所置,而处机要之职;不知五经之名目,而饗儒官之禄;不闲尺纸之寒暑,而坐著作之地;笔不狂简,而受驳议之荣;低眉垂翼,而充奏劾之选;不辨人物之精粗,而委以品藻之政;不知三才之军势,而轩昂节盖之下;屡为奔北之辱将,而不失前锋之显号;不别菽麦之同异,而忝叨顾问之近任。(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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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指晋时廷尉之官,主刑法狱讼;机要,指接近皇室的秘书郎之属,主掌机密文书之类;儒官,指国子祭酒、五经博士及助教等官;著作,指魏晋时期专掌史任的著作郎;驳议,指专门负责向皇帝进言之官,会公卿百官议事,而独执异议者;奏劾,指御史、中丞之官,主司按劾、绳愆纠谬之责;品藻,指魏九品之制所置中正之官,掌以论人才优劣,品评高下之责;轩昂节盖之下,指持节将军一类的军事高官;前锋,指大军作战时的先锋官,由高级将领充任;顾问,指在皇帝身边,掌侍左右,赞导众事,顾问应对之官,即魏晋时期的侍中、常伯之类。以上十类官职,都是魏晋时期国家的中枢要职,然而其任职者,均不忝其位,不胜其任,用非其人,“此破国亡家之先兆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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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洪把能不能贵贤、擢才、任能,提高到关涉国家生死存亡的高度,“凶家害国,得罪竹帛”,“吴土之化为晋域”,“南民之变成北隶”,“良史无褒言,金石无德音”,总之,汉之所以亡,吴之所以灭,以及他所预见到的永嘉之乱,晋室南迁等等变故,“夫何哉?失人故也”。在葛洪看来,贵贤任能,乃是国家的长远之策,应见微知著,防范于未然:“夫百寻之室,焚于分寸之飙;千丈之陂,溃于一蚁之穴。何可不深防乎!何可不改张乎!而秉斤两者,或舍铨衡而任情;掌柯斧者,或曲绳墨于附己。选之者,既不为官择人;而求之者,又不自谓不任。于是莅政而政荒,牧民而民散。”(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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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秉斤两者”,指掌典选之官;“掌柯斧者”,指掌刑法之官。在葛洪看来,这些掌管国家神器的高官大吏,徇私舞弊,枉法。他们可以丢弃原则而任私情,歪曲或篡改规章制度以合己意。为人择官,为官贪赃立庙,遂使庸材、小人充塞官府。这样一来,就必然出现“奸伪荣显,则英杰潜逝;……举任并谬,则群贤括囊;群贤括囊,则凶邪相引;凶邪相引,则小人道长;小人道长,则梼杌比肩”。(79)何可不深防乎!何可不改张乎!这种政治生态环境若不改变,岂止“政荒民散”?它将导致国家覆亡!葛洪看到了这一点,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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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以玉为石者,亦将以石为玉矣;以贤为愚者,亦将以愚为贤者矣。以石为玉,未有伤也;以愚为贤者,亡之诊也。盖诊亡者,虽存而必亡;犹脉死者,虽生而必死也。可勿慎乎!於戏,悲夫!莫之思也。(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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诊者,验也,断也,即今所谓诊断也。可以说,这是葛洪为晋世的贤愚颠倒、政治腐败所开出的诊断书。同时,也可看做是他对未来社会所做出的预言书。其“以愚为贤者,亡之诊也”,可以构成政治学上的一个命题。这里的“诊”字,可由验、断引申为征兆。死亡的征兆出现了,虽当时还可苟延残喘,但将来则必死无疑。这如同医生把脉一样,“脉死者,虽生而必死也”。在葛洪看来,以愚为贤,贤愚颠倒,是国家政治走向死亡的绝路,本应引起警惕,认真思考。然而当权者却“莫之思也”。他以吴亡为例:“吴主不此之思,不加夕惕,佞谄凡庸,委以重任。危机急于彍弩,亡征著于日月,而自谓安于峙岳,唐、虞可仰也。目力疲于绮粲,而不以览庶事之得失;耳聪尽于淫音,而不以证献言之邪正;谷帛靡于不急,而不以赈战士之冻馁;心神悦于爱媚,而不以念存亡之弘理。盖轻乎崇替之源,而忽乎宗庙之重者也。”(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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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机在前,亡征昭著,却自以为安如四岳,自比于唐、虞。这是历史上所有亡国之君的致命之病。因此,要真正避免亡国破家,就要重视人才的选用,贵贤任能,量才授官,这是国家最高统治者的责任。即“招贤用才者,人主之要务也。”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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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圣君莫不根心招贤,以举才为首务,施玉帛于丘园,驰翘车于严薮,劳于求人,逸于用能,上自槐棘,降逮皂隶,论道经国,莫不任职。恭己无为,而治平刑措;而化洽无外,万邦咸宁。设官分职,其犹构室,一物不堪,则崩桡之由也。(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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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洪把招贤、举才,作为君主之“要务”、“首务”,并以此作为圣君、明君的标准。由此亦可看出葛洪对军国人事、国家政治的关心和重视,认为人尽其才,才尽其用,论道经国,莫不任职,方能官秩有序,政通人和,万邦皆安,以为至治。在葛洪看来,人才的选用,是一个系统工程,制度的建设是一个有机整体,这就像盖房子一样,只图表面亮丽,而不注重选材,低劣的材质或任何偷工减料,都会造成大厦的倾塌。因此,葛洪提出贵贤、任能、擢才的基本原则和综合性标准。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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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名责实,屡省勤恤,树训典以示民极,审褒贬以彰劝沮,明检齐以杜僭滥,详直枉以违晦吝。……匠之以六艺,轨之以忠信,莅之以慈和,齐之以礼刑。扬仄陋以伸沉抑,激清流以澄臧否。使物无诡道,事无非分。立朝牧民者,不得侵官越局;推即戎者,莫敢惮危顾命。悦近以怀远,修文以招携。阜百姓之财粟,阐进德之广途,杜机伪之繁务,则明罚勑法,哀敬折狱;淳化洽,则匿瑕藏疾,五教在宽。(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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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洪的上述原则和标准,多源自儒家的经世之道和举贤之法。其基本内容,仍是以儒家六艺、忠信、慈和、礼法为核心。因为在葛洪看来,自汉末乃至魏晋以来,由于“天下贡举不精久矣”,尤其举才不以试经,使贡士失去标准,举贤不以其道,枉直混杂,贤愚颠倒。于是葛洪呼吁改革贡举之法,恢复已被废除的考试制度:“今太平已近四十年矣,犹复不试,所以使东南儒业衰于在昔也。此乃见同于左衽之类,非所以别之也。……今贡士无复试者,则必皆修饰驰逐,以竞虚名,谁肯复开卷受书哉?”(84)“古者犹以射择人,况经术乎?如其舍旃(焉),则未见余法之贤乎此也。”(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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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葛洪看来,恢复试经答策的考试制度,既可以防止修饰驰逐,以竞虚名,又可以鼓励有志于为官者修德进学,改造社会风气。在他看来,“但此一条,其为长益风教,亦不细矣。若使海内畏妄举之失,凡人息侥倖之求,背竞逐之末,归学问之本,儒道将大兴,而私货必渐绝,奇才可得而役,庶官可以不旷矣。”(86)可见,葛洪的贵贤任能主张,最终又回到了复兴儒学的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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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诘鲍论君,辨证古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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