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2041753
1702041754
据《北齐书》刘昼本传,昼于“天统中,卒于家,年五十二”。天统为北齐后主高纬年号,共五年。因此,“天统中”,即天统三年(567)前后。由此可知,刘昼卒年当在公元567年前后(最大误差不会多于一年)。由此上推五十二年,可知其生年当约为北魏熙平元年(516)。
1702041755
1702041756
昼少孤贫,爱学,负笈从师,服膺无倦。据《北齐书》、《北史》两书《儒林传》刘昼本传载,昼从同乡儒者李铉(字宝鼎)受《三礼》,又从河间儒者马敬德习《服氏春秋》,俱通大义。(其师承关系,见下表)
1702041757
1702041758
刘昼经学(儒学)师承表(74)
1702041759
1702041760
1702041761
1702041762
1702041763
从上表中可以看出,刘昼师承李宝鼎、马敬德。而李宝鼎、马敬德与北齐另一大儒熊安生,又都曾受业于北朝大儒徐遵明。李铉居徐遵明门下五年,常称高第,主要受徐遵明《三礼》,后除太学博士,寻正国子博士,曾与邢劭、魏收等参议朝廷礼律,并教授太子高殷,撰定《孝经》、《论语》、《毛诗》、《三礼义疏》、《三传同异》、《周易义例》等合三十余卷,成为北齐重要经传大儒。刘昼的另外一位老师河间马敬德,其经历与李铉接近。师事徐遵明受《诗》、《礼》、《春秋》等。后投身政治,先擢国子助教,迁太学博士,又除国子博士,入为后主高纬侍讲,遂以师傅之恩,拜国子祭酒,加仪同三司,金紫光禄大夫,显赫一时。
1702041764
1702041765
从刘昼的师承关系及其早年所受的教育,可知其儒学根基并非浅薄。他在青年时期便师从李铉、马敬德习《三礼》、《服氏春秋》等儒家经典,奠定了儒学基础。此后又展转入都,四处求学,尝在邺令宋世良家教授子弟。宋家有书五千卷,昼“恣意披览,昼夜不息”。昼尝求秀才,十年不得。及得,但考策又不第,乃恨不学嘱文。于是缉缀辞藻,言甚古拙,制《六合赋》一首,自谓绝伦,并叹曰:“我读儒书二十余年,而答策不第,始学作文,便得如是。”但其学文的成绩并不大,当他把自谓绝伦的《六合赋》呈当时大才魏收、邢子才评阅时,得到的却是嗤笑和挖苦。收谓人曰:“赋名六合,其愚已甚;及见其赋,又愚于名。”(75)邢子才曰:“君此赋,正似疥骆驼,伏而无妩媚。”(76)可能受到这样的刺激,昼“发愤撰《高才不遇传》”,以泄胸臆。孝昭继位,好受直言,昼乃步诣晋阳上书,言亦切直而多非世要,故不见收采。于是编录所上之书为《帝道》。河清中,又著《金箱璧言》,以指机政之不良。
1702041766
1702041767
检刘昼一生及其学术活动,大约在四十岁以前,以研习儒家经传为主(“读儒书二十余年”);四十岁以后,为求取功名,求秀才不得,得而考策又不第;建言上书,言虽直切但因多非世要又不采。故发愤著书,成为其学术活动的惟一指向。故其学术撰著活动,当集中在其生命的最后十年,其主要学术倾向亦在儒家义理。
1702041768
1702041769
至于其《刘子》一书,史籍本传虽未著录,但经前贤诸子的考证,为刘昼所撰盖无大的疑问。其中,《北齐书》、《北史》关于《刘昼传》传主之所以入《儒林传》的理由,除本传所记传主刘昼的儒学师承外,其学术经历及其所隐涵的儒学特征,亦与现存《刘子》一书的基本思想倾向相符合。因此,它为考察《刘子》一书的学派归属,提供了一定的学术背景和文献根据。
1702041770
1702041771
历史上,对《刘子》一书的评价及学派归属,自《旧唐志》著录以来,一直到清代,基本上列于杂家类。其有似于《吕览》、《淮南子》、《抱朴子外篇》之类。盖由历史上儒学正统思想的影响,使其不得预儒者之列。如晁公武轻其“辞颇俗薄”,黄震讥其文类俳,“杂取九流百家之说”,“不能自有所发明”,故“不足预诸子立言之列”。马端临《经籍考》列《刘子》为道家。《四库全书提要》称其书末篇“乃归心道教”,盖源于《刘子》一书为《道藏》所收。受此影响,近代以来亦有归《刘子》为道家类者,如余嘉锡认为,“昼好老、庄之学,故上书诋佛,此书之归心道家以此也”。
1702041772
1702041773
《刘子》一书的学派归属,也有归于儒家者,郑樵《通志略》即列之儒家。明李维桢《蒋本刘子十卷刘子叙》说:“自宋诸儒以理学自命,直取濂、洛、关、闽,与邹、鲁相承;而孔孟以后千四百年,含经味道之士,诸所论著,率摈之余分闰位,不与正统,甚者比僭王受诛。《刘子》是书,何足辱宋儒唇物哉!……《刘子》咀英吐华,成一家言,其大指不谬于圣人,是所谓千里一贤犹比肩,百世而遇犹旦暮也,而必屏诸门外,无乃已甚乎?”(77)李氏此说,实有见地,《刘子》一书,“大旨不谬于圣人”。因此不必如宋儒限立门户,致使“有一言之几于道者,不得陈于前,何示人不广也”?
1702041774
1702041775
明代又有《孙鑛评本王道焜北齐刘子序》。王道焜在其序中对刘昼及《刘子》书在历史上的遭遇给予了同情的理解,对书的行文内容作了充分肯定:“甚矣哉!立言之难也。凭意而敷,则率易而乏典雅;借古为镜,则捃摭而鲜空灵。高其旨,多迂而无当;卑其论,恒庸而无奇。质语也,似邻于野;藻语也,屡毗于芜。约言之,每促节而寡致;长言之,患支离而无伦。求其辩不诡于理,文不揜其情,虽一家之言,而擅众之长者,无有也,惟北齐《刘子》者足称焉。……读之,其浅处令人解颐;深处令人起舞。又不沦偏驳,不坠玄虚,求之诸子中,不一二屈指者。……且子书至是日叠若积薪,能以此书居上,是在善读书者。”(78)针对《刘子》一书在历史上的遭遇,序的作者十分感叹立言之难,因此对《刘子》不能求全责备,这才是善于读书者。
1702041776
1702041777
至清,有严可均《铁桥漫稿》,称《刘子》言治国修身之道,有大醇无小疵,并批评晁公武对《刘子》“词颇俗薄”的评价有失公允。又有周中孚在其《郑堂读书记》中,虽列《刘子》为杂家,但在对《刘子》与《文心雕龙》比较后,亦肯定《刘子》一书的基本思想倾向,乃杂论治国修身之道,“不失为儒者之言”。
1702041778
1702041779
逮至近世,对《刘子》的学派归属多称道家或道教。归于此类者多引征《四库提要》“刘子归心道教,与勰志趣迥异”之说,而少论证,尤其未顾及刘昼入《北齐书》、《北史》儒林传的事实。其中,余嘉锡《四库提要辨证》检出《广弘明集》卷六《辨惑篇》所载刘昼诋佛之言,从而证明《刘子》一书“归心道家”。此说最具代表性。
1702041780
1702041781
《辨惑篇》云:“刘昼……上书言佛法诡诳,避役者以为林薮。又诋诃谣(谣,当为淫之误)荡,有尼有优婆夷,实是僧之妻妾,损胎杀子,其状难言。今僧尼二百许万,并俗女向有四百余万,六月一损胎,如是则年族二百万户矣。验此,佛是疫胎之鬼也,全非圣人之言,道士非老庄之本,籍佛邪说,为其配坐而已。”(79)余嘉锡在引此文之后,得出结论说:“是昼之为人,诋佛而不非老庄。盖自昌黎未出以前,凡辟佛者,皆老氏之徒,即傅奕亦然,情有所偏,遂入主出奴耳。昼好老庄之学,故上书诋佛,此书之归心道家以此也。”(80)
1702041782
1702041783
余嘉锡此说,虽在证明《刘子》非刘勰撰,但其所得《刘子》书“归心道家”之结论却有待商榷。首先,仅从上述所引刘昼反佛言论看,说刘昼“诋佛而不非老庄”是事实,但按着这一逻辑,说他“诋佛而不非孔孟”也可成立。因此,从逻辑上说,“诋佛而不非老庄”,并不能推出“归心道家”的结论。正如由“诋佛而不非孔孟”,亦不能推出“归心儒家”的结论一样。第二,“盖自昌黎未出以前,凡辟佛者,皆老氏之徒”的说法,也不能成立。如东晋以降的戴逵、何承天、范缜、肃摩之、郭祖深等著名的排佛人物,皆非老庄之徒。即使是傅奕,虽然曾注《老子》,但其对儒道取同尊态度,其诋佛疏亦多以儒家君臣父子之道为说。其临终戒子,亦以儒家六经名教为言。因此也不能说傅奕为老氏之徒。第三,刘昼诋佛,明言“佛是疫胎之鬼,全非圣人之言”。此处所谓“圣人”,应指儒家圣人。且指“道士非老庄之本,籍佛邪说,为其配坐而已”,明显在批评道教。第四,既然承认《刘子》为刘昼所撰,又说“《刘子》归心道家”,与刘昼入《儒林传》不符。
1702041784
1702041785
以上四条,可以说以余嘉锡为代表的“《刘子》一书归心道家或道教”说,不能成立。
1702041786
1702041787
三、刘昼及其《刘子》的儒学思想
1702041788
1702041789
《刘子》一书共十卷五十五篇,约三万余言。从其结构说,今本十卷的划分及各篇的排列顺序,基本上体现了作者的两种考虑:一是篇幅及字数的均衡,即每卷平均五篇三千余字;二是大体上按文章的内容进行了划分与编排。但从现代的学术观点看,《刘子》一书各篇的内容大致可分为性情修养类、道德价值类、社会政治类、名实言辨类、际遇命时类、附俗杂感类等六大类。各类之间没有绝对的界限,在内容与形式上亦互有交叉,反映了作者在构造理论体系方面的不足。
1702041790
1702041791
从《刘子》一书的思想内容来看,五十五篇之文,大多以儒家思想为依托,杂以诸子百家之言。其对道家、法家、名家等思想均有吸收,表现了《刘子》思想的综合倾向。因此,《刘子》一书,既非“难预诸子立言之列”;又非“没有理论系统的单篇聚合”。其缺点,只是其理论深度不足而已,但不能因此排除其作为一部子书所具有的文化价值和历史地位。
1702041792
1702041793
(一)养生去情论
1702041794
1702041795
《刘子》一书,很重视对养生与性情的讨论,其书中的《清神》、《防欲》、《去情》、《韬光》四篇,可构成专门讨论养生与性情关系的一组文章。他在《防欲章》中说:
1702041796
1702041797
人之禀气,必有性情。性之所感者,情也;情之所安者,欲也。情出于性而情违性,欲由于情而欲害情。情之伤性,欲之妨情,犹烟冰之与水火也。烟生于火而烟郁火,冰出于水而冰遏水。故烟微而火盛,冰泮而水通;性贞则情销,情炽则性灭。是以殊莹则尘埃不能附,性明而情欲不能染也。(81)
1702041798
1702041799
刘昼的上述说法,是其性情论的总纲。其涵义有三:首先认为人之性情皆出于气禀;第二,认为“情出于性而情违性”;第三,“欲出于情而欲害情。”这三点构成刘昼性情论的基本内容。在刘昼看来,性、情、欲三者,是构成人生否泰的链条,能否处理好三者的关系,会直接影响人的贤智或庸愚,甚至关涉到人的生死。他说:
1702041800
1702041801
故林之性静,所以动者,风摇之也;水之性清,所以浊者,土浑之也;人之性贞,所以邪者,欲眩之也。身之有欲,如树之有蝎。树抱蝎则还自凿,身抱欲则还自害。故蝎盛则树折,欲炽则身亡。(82)
1702041802
[
上一页 ]
[ :1.702041753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