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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上述对王肃毛诗学的叙述看,王肃诗学的建立,较之其易学、礼学来说,似乎更具有针对性。可以说,王肃诗学是在廓清或纠谬郑学基础上形成的,故要了解王肃的诗学思想,也必与郑氏诗学相对比,方可知其大义。现仅从二者诗学佚文对比中,择其较具思想意义者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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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应麟《困学纪闻》卷三云:“郑学长于礼,以礼训诗,是案迹而议性情也。”此说道出了郑玄诗学的一大特点,即以其擅长的礼学解释诗传,使其诗学失去了诗所特有的性情之趣,即泥于礼迹而有失性情。王肃攻郑,不以礼说诗,保持了诗体性情的特点,故其较得诗人作诗之原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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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邶风·绿衣》:“绿兮衣兮,绿衣黄里。”《毛传》曰:“兴也。绿,间色;黄,正色。”按《毛传》的解释:“是以间色之绿不当为衣,犹不正之妾不宜嬖宠。今绿兮乃为衣兮,间色之绿今为衣而见,正色之黄反为里而隐,以兴今妾兮乃蒙宠兮。不正之妾今蒙宠而显,正嫡夫人反见疏而微。绿衣以邪干正,犹妾以贱陵贵。”(32)可见,绿、黄两色托喻贵贱失次,此《毛传》之义。王肃述毛,以《传》义释诗曰:“夫人正嫡而幽微,妾不正而尊显。”(33)正是以绿、黄两色为间、正,为内、外,并以此喻贵贱失次之义,甚合《毛传》兴托之比,且简洁明了。反观郑玄,其《笺》曰:“褖兮衣兮者,言禒衣自有礼制也。诸侯夫人祭服之下,鞠衣为上,展衣次之,禒衣次之。次之者,众妾亦以贵贱之等服之。鞠衣黄,展衣白,褖衣黑,皆以素纱为里。今褖衣反以黄为里,非其礼制也,故以喻妾上僭”。(34)这里,郑玄以礼说诗,并改“绿”为“褖”,以附其礼说,实有违诗之托兴之体。按《周礼·天官·内司服》有“王后六服”说。诸侯夫人祭服有三种,祭服之下亦有三种,即郑玄所谓鞠衣、展衣、褖衣。按礼制,褖衣黑,以素纱为里,“今褖衣反以黄为里,非其礼制也,故以喻妾上僭”。郑玄破“绿”为“褖”,即是“案迹远情”之失也。不应以《周礼》无“绿衣”之称,而强改诗取绿衣之喻,“言礼者泥迹,兴喻者循情。情迹不同,义各有当,岂得强彼入此,而破字取义乎?论此者,难与论言外之旨矣”。(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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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小雅·甫田》:“倬彼甫田,岁取十千。”《毛传》解释说:“甫田,谓天下田也。十千,言多也。”郑玄《笺》云:“甫之言丈夫也。明夫彼太古之时,以丈夫税田也。岁取十千,于井田之法,则一成之数也。九夫为井,井税一夫,其田百亩。井十为通,通税十夫,其田千亩。通十为成,成方十里,成税百夫,其田万亩。欲见其数,从井、通起,故言十千。上地谷亩一钟。”(36)《毛传》仅用十数字解释“倬彼甫田,岁取十千”之义,而郑玄以井田之制释之,且训“甫”为丈夫,实拘于经制,系于实事,不免迂曲繁复,细碎杂芜,有碍诗之托物起兴,设譬言志之义,这样以礼说诗,易将诗意淹没在烦琐的礼制当中,造成诗礼混杂,各不成体,此应为说诗之一忌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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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肃对这两句诗的解释,一反郑玄以礼说诗的体例,遵循毛传的说诗原旨,以为“太平之时,天下旨丰,故不系之于夫井,不限之于斗斛,要言多取田亩之收而已”。(37)王肃述毛反郑,尤其指出对“倬彼甫田,岁取十千”的理解,不能像郑玄那样“系之于夫井”,“限之于斗斛”这些具体事物上,否则就会失去诗所表达的普遍性意义,从而使诗变成毫无意境的事物堆集。因此,“凡诗赋之作,皆总举众义,从多大之辞,非如记事立制,必详度量之数,‘甫田’犹下篇言‘大田’耳。言岁取十千,亦犹颂云‘万亿及秭’,举大数且协句。言所在有大田,皆有十千之收。推而广之,以见天下皆丰”。(38)这就是说,王肃对诗的解释,反对拘泥于文字和名物的训诂,只有超越“记事立制”、“度量之数”、“丈夫井田”等具体“实事”,才能沟通义理,从而达到一种诗的意境和得到一种普遍性认识。可见,王肃的诗学,不仅仅楬櫫和还原以情言诗的义蕴,而且同其易学、礼学一样,在他的诗学中同样也潜涵着一种义理化倾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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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前所述,在郑玄礼学中,以禘祭之礼及六天说,论证感生帝义。同样,在其诗学中,也屡引谶纬以阐其“感生说”。其中最典型的例子,是他对《商颂·玄鸟》、《长发》及《大雅·生民》等诗的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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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笺《商颂·玄鸟》“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宅殷土茫茫”句云:“天使鳦下而生商者,谓鳦遣卵,娀氏女简狄吞之而生契。……自契至汤八迁,始居亳之殷地而受命,国日益广大茫茫然。汤之受命,由契之功,故本其天意也。”(39)又笺《商颂·长发》“有娀方将,帝立子生商”句云:“帝,黑帝也。有女简狄,吞鳦卵而生契,尧封之于商,后汤王因以为天下号,故云‘帝立子生商’。”(40)因契谥号“玄王”,故称“黑帝”。按《礼纬》,商是水德黑帝之精,则殷人之祖出于汁光纪。此为郑玄在《礼·大传》注中所言:“王者之先祖,皆感太微五帝之精以生,苍则灵威仰,赤则赤熛怒,黄则含枢纽,白则白招拒,黑则汁光计。皆用正岁之正月郊祭之,盖特尊焉。”郑玄的这些看法,其指陈有二:其一,为天命玄鸟生商,乃是通过娀氏女简狄吞食燕卵而生契来实现的。故契即为感生之帝,出自太微五帝之一的黑帝汁光纪。其二,指陈天帝既命成汤有彼四方之国,所以不至危殆者,乃商之先君受天命之故,即“汤之受命,由契之功,故本其天意也”。这两点,实为“感生说”与“君权神授说”的具体表现形式,反映了郑玄对汉代“天人感应论”和“天命论”的继承和保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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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肃在此虽失注(或有注而佚),但其所依据的《毛传》却不依谶纬,称:“汤之先祖有娀氏女简狄配高辛氏帝,帝辛与之祈于郊禖而生契,故本其为天所命,以玄鸟至而生焉。”(41)《正义》释毛说:“毛氏不信谶纬,以天无命鸟生人之理。……简狄高辛之妃,而云玄鸟至生商,则是以玄鸟至日祈而得之也,故以为春分,玄鸟降,汤之先祖简狄祈郊禖而生契也。玄鸟以春分而至,气候之常,非天命之所生契。”(42)这即是说,《毛传》认为,简狄非吞燕卵而生契,而是在玄鸟(燕子)于春分日从南方飞来时节,简狄随其丈夫高辛氏祈于郊禖(古之求子之祭)之后而生下契的。在《毛传》看来,简狄生契所以和玄鸟联系在一起,是因为其生契之时,正与玄鸟春分而至及从高辛氏祈于郊禖巧合在一起,“非天命之所生契”。故《正义》称“毛氏不信谶纬,以天无命鸟生人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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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郑玄笺所指陈的第二点“汤之受命,由契之功,故本其天意”,王肃驳曰:“商之先君成汤受天命,所以不危殆者,在武丁之为人孙子也。”(43)即不以“天意”为命,而是以武丁之子孙善为天下,努力不懈为命。在王肃看来,汤之政权所以不危殆,不是由天意或天命决定的,而完全是人为的结果。王肃说诗,不依谶纬,不讲天命之义由此可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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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王的上述之异,在解释《大雅·生民》关于姜嫄、后稷事则更为明显。《大雅·生民》一、二章原文:“厥初生民,时维姜嫄。生民如何?克禋克祀,以弗无子。履帝武敏歆,攸介攸止。载震载夙,载生载育,时维后稷。诞弥厥月,先生如达。不坼不副,无菑无害。以赫厥灵,上帝不宁。不康禋祀,居然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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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玄笺“履帝武敏歆”曰:“帝,上帝也。敏,拇也。介,左右也。夙之言肃也。祀郊禖之时,时则有大神之迹,姜嫄履之,足不能满。履其拇指之处,心体歆然。其左右所止住,如有人道感己者也。于是遂有身而肃戒,不复御。后则生子而养,长之名曰弃。舜臣尧而举之,是为后稷。”(44)这是说,在祀郊禖之时,有上帝大神留下的脚印,姜嫄见之,遂履此帝留下的脚印,因上帝大神的脚印太大,姜嫄履之而不能满,故仅履其拇指之处,时即心体歆然,意有所感,如有物在身之左右,且止住于身中,有如人道之精气感己者。于是则怀孕而有身,从此慎戒不复御。这是郑玄对《生民》诗第一章姜嫄如何怀孕所做的绘声绘色和充满想象力的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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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郑玄又对《生民》二章“以赫其灵”以下四句作了解释,其《笺》曰:“康、宁皆安也。姜嫄以赫然显著之徵,其有神灵审矣。此乃天帝之气也,心犹不安之。又不安徒以禋祀而无人道,居默然自生子,惧时人不信也。”(45)这是说,姜嫄履迹而怀孕,并顺利产下后稷,这是神灵护佑的明证。但这毕竟是上帝的精气,而不是人的精气,天人道隔,而人生天胤,故姜嫄心不自安。又因只是通过禋祀神明而无人道交接,居处默然而生此子,因此又担心时人怀疑无夫而生子,心中更是惴惴不安,故有下章弃稷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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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是郑玄对《生民》诗一、二章的主要释义,其核心思想仍是感生帝说。姜嫄履大神之迹而生后稷,与简狄吞燕卵而生契一样,同属感生之说。《河图》曰:“姜嫄履大人迹,生后稷。”《中侯·稷起》云:“苍耀稷生感迹昌。”《契握》云:“玄鸟翔水遗卵流,娀简吞之,生契封商。”《苗兴》云:“契之卵生,稷之迹乳。”(46)可见,郑氏感生说,盖皆本之谶纬取以笺诗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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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肃申毛排郑,不信谶纬,而《毛传》解“履帝武敏歆”曰:“履,践也。帝,高辛氏之帝也。武,迹。敏,疾也。从于帝而见于天,将事齐敏也。歆,嚮。介,大也。攸止,福禄所止也。”(47)毛氏的解释,以帝为人帝,以为禋祀郊禖之时,姜嫄随其夫高辛氏帝之后,故得践履其夫的脚印,行事敬而敏疾,故为神歆嚮,于是为天神所佑,求子而得子。这种解释,排除了天人交接的神话,扬弃了谶纬感生之秘说,实为一种理性主义倾向,此亦《毛传》于三家诗之外,能够独传于世的主要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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针对郑玄“姜嫄不安”说,王肃注云:“天以显著后稷之神灵降福而安之,言姜嫄可谓禋祀所安,无疾而生子。”(48)这里,王肃明显针对郑笺所谓姜嫄因“受天帝之气,心犹不安;又不安徒以禋祀而无人道”之“两不安”说。王肃认为,姜嫄无疾而生子,乃是“降福而安”、“禋祀所安”,持“两安”说,反对郑玄“两不安”说。王肃之所以持两安说,意谓姜嫄生稷,非履大神之迹而生,因此也就没有所谓“人生天胤”的问题,从而以“人生人胤”之进化说,化解“人生天胤”的感生说,这等于全盘否定了郑笺关于姜嫄生稷的神话。既然后稷非姜嫄感大神之迹所生,那么后稷是如何生育出来的呢?王肃取马融遗腹子义,以申毛难郑。其《生民》首章注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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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喾有四妃,上妃姜嫄生后稷,次妃简狄生契,次妃陈锋生帝尧,次妃訾生帝挚。挚最长,次尧、次契。下妃三人,皆已生子,上妃姜嫄未有子,故禋祀求子。上帝大安其祭祀而与之子。身任之月,帝喾崩。挚继位而崩,帝尧即位。帝喾崩后十月而后稷生,盖遗腹子也。虽为天所安,然寡居而生子,为众所疑,不可申说。姜嫄知后稷之神奇,必不可害,故欲弃之,以著其神,因以自明。尧亦知其然,故听姜嫄弃之。(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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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肃对姜嫄生稷的解释,完全消解了郑玄感生说所编织的神话,其意不信履大迹之事,而又不能申弃之意,故以为遗腹子,以驳“无夫生子”之说以及寡居遭嫌之议。王肃此解,虽也为编造,但却表达了“人生人胤”之历史观,扬弃了“天人感应”和“君权神授”的天命论及感生说。此正如其在《毛诗奏事》中所说:“稷、契之兴,自以积德累功于民事,不以大迹与燕卵也。且不夫而育,乃载籍之所以为妖,宗周之所丧灭。”(50)这里,王肃把“稷、契之兴”与“宗周丧灭”作了历史的比较,得出兴亡之所由,正在于能否“积德累功于民事”。即天下兴亡在于“民事”,而不在于“大迹”、“燕卵”之神生、神佑。而周朝最后所以灭亡,正是由于幽王嬖爱“不夫而育”的褒姒,听信妖言,不务“积德累功于民事”,故导致宗周丧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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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王肃的诗学,与其易学、礼学一样,始终与郑玄相异,其中所贯穿的一条基本线索,即是对感生说的质疑和批判,从而动摇并削弱了郑玄经学的权威地位及其影响,为魏晋新思潮的出现,开辟了道路。其余如本节所未论及到的王肃书学、春秋学等等,其梗概大意亦多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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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王肃经学评价及其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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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肃生活于魏晋嬗代之际,政权的转移,社会的变迁,时代思潮的迭荡,以及思想学术的纷争纠葛等多种因素,无不对魏晋经学产生影响,并引起经学本身的内部运动。王肃经学思想的形成,即是这种多元互动的结果,同时也反映了经学家站在社会不同角度对原有传统经学的修正、调整,以适应现存社会需要的历史过程。这一进程往往不以人们的主观意愿为转移,它总是体现为思想与现实二者之间的因果互动,在这种互动之下,经学的发展变异便是不可避免的。从这一角度看王肃经学,皮锡瑞的“经学大蠹”之说便难能成立,而“党附篡逆”之言,也只能是学术批评的泛政治化表现而已。由此亦可以说,王肃经学的出现,乃是时代使然,此亦如郑玄经学的出现同样也是时代使然一样,单从政治或道德角度评说,就不足以揭示思想学术发展的内在根源。正因为郑玄是汉代经学的集大成者,故于时代转型之际,不能不成为学术批评之鹄的,而这一过程早在王肃以前即已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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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三国志·虞翻传》注引《翻别传》载,翻尝通过奏议,批评郑玄、荀諝、马融等对《周易》的解释,乃“多玩章句,虽有秘说,于经疏阔”。又奏“郑玄解《尚书》遗失事”,并认为:“郑玄所注五经,违义尤甚者百六十七事,不可不正。行乎学校,传乎将来,臣窃耻之”。(51)虞翻与孔融善,翻《易注》成,示孔融,融大为褒奖。由此可知,孔融亦对郑玄经学不满,其《与众卿书》云:“郑康成多臆说,人见其名,学为有所出也。证案大较,要在五经四部书,如非此文,近为妄矣。若子所执,以为郊天鼓必当麒麟之皮也,写《孝经》本当曾子家策乎?”(52)可见,虞翻与孔融之唱和,非与康成意气之争也,时代变迁使然也。又据《颜氏家训》:“吾初入邺,与博陵崔文彦交游。尝说王粲集中难郑玄《尚书》事”(53)云云,可知王粲亦难郑也。王粲曰:“世称伊、洛以东,淮、汉以北,康成一人而已。咸言先儒多阙,郑氏道备。”(54)“粲窃嗟怪,因求所学,得《尚书注》,退思其意,意皆尽矣,所疑犹未谕焉,凡有二篇。”(55)由此可知,前有虞翻、孔融,后有王粲,此三人皆在王肃之前对郑玄经学产生怀疑和不满。且王粲又与荆州学派有关,按汤用彤、蒙文通等人的看法,荆州学派,乃是向郑学发难的主要学术阵地。汤用彤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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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魏之际,中华学术大变。然经术之变为玄谈,非若风雨之骤至,乃渐靡使之然。……新义之生,源于汉代经学之早生歧异。远有今古学之争,而近则有荆州章句之后定。……宋忠之学异于郑君,王肃之术,故讦康成。王粲亦难郑之《尚书》。则荆州之士踔不覊。守故之习薄,创新之意厚。刘表“后定”,抹杀旧作。宋王之学,亦特立异。(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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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文通亦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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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汉儒之学者,始于刘表,大于王肃,而极于杜预、王弼、范宁、徐邈。刘表在荆州,集綦母闿、宋忠、司马微诸儒,为《五经章句后定》。是反康成异汉说者,莫不渊源于荆州,而子雍其最也。杜预、韦昭而下,集解之风大倡,莫不检取众家之长,而定一是说。专家之学息,而异说纷起。江左以来,遂滔滔莫之能止。(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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