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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3683 唐代文化政策虽然三教并重,究以儒家文教为先。高祖、太宗及嗣后的明君都曾亲幸国学、增筑校舍、广置博士、生员。鼓励通经者,皆可录为官吏。贞观、开元盛时,“四方儒士,多抱负典籍,云会京师。俄而高丽及百济、新罗、高昌、吐蕃等诸国酋长,亦遣子弟,请入于国学之内。鼓箧而升讲筵者,八千余人。济济洋洋焉,儒学之盛,古昔未之有也”(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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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3685 为了适应这一盛大的教学规模。也必须有统一标准的经书教材,“太宗又以经籍去圣久远,文字多讹谬。诏前中书侍郎颜师古考定《五经》,颁行天下”(53)。“皇家贞观初,敕中书侍郎颜师古、给事中孔颖达共撰成《隋书》五十五卷,与新撰《周书》并行于时。”(54)“诏前中书侍郎颜师古考定《五经》,颁行天下。”颜师古在秘书省对《五经》文字多所厘定。功毕复诏房玄龄集诸儒重加详议。“时诸儒传习已久,皆共非之。师古辄引晋、宋已来古今本,随言晓答,援据详明,皆出其意表,诸儒莫不叹服。”(55)于是这部《新定五经》又名《五经定本》,于贞观七年颁行天下郡县,使教学者有所遵习。但是“儒学多门,章句繁杂”的问题,并没有因此得到解决。政治上有统一,要求思想的统一,而作为统一行为规范的依据则是经学经义,如果任其异说纷纭,那么势将造成思想行为的混乱。而且诸学经师教授和科举考试,对于经义问题的解释,也必须要有统一的答案。于是太宗又诏令国子祭酒孔颖达与诸儒在《五经定本》的基础上,撰述统一的义训。《新唐书·儒学上》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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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3687 颖达与颜师古、司马才章、王恭、王琰受诏撰《五经》义训凡百余篇,号《义赞》,诏改为《正义》云。虽包贯异家为详博,然其中不能无谬冗。博士马嘉运驳正其失,至相讥诋。有诏更令裁定,功未就。永徽二年,诏中书门下与国子三馆博士、弘文馆学士考正之,于是尚书左仆射于志宁、右仆射张行成,侍中高季辅就加增损,书始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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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3689 《五经正义》共180卷,参与撰述者数十人。从撰修、审订到颁行历时16年之久。从此以后,明经考试,咸以此书义训为准。“自《五经定本》出,而后经籍无异义,自《五经正义》出,而后经义无异说”(56),经学至此才算真正地达到了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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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3691 《五经正义》各经书所依据之本,及其义疏所采各家之说,孔颖达在每书《序言》中皆有分述,其中可看出官方诸儒撰述此书的学术倾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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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3693 《周易正义》采取王弼注。孔颖达认为:“辅嗣之注,独冠古今。所以江左诸儒并传其学,河北学者罕能及之。其江南《义疏》,十有余家,皆辞尚虚玄,义多浮诞。”(57)为《易注》作正义,只好以王弼注为标准,对各家义疏“去其华而取其实”,有选择地加以吸取。除王弼、韩康伯两注外,于《子夏传》,京房《章句》,郑玄、王肃《注》,以至南朝张讥《周易讲疏》,北朝卢景裕《周易注》等南北各家皆有引述或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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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3695 《尚书正义》采用梅赜所献《孔传》。孔颖达认为“古文经(指孔传)虽早出,晚始得行。其辞富而备,其义弘而雅。故复而不厌,久而愈亮。江左学者,咸悉主焉”。于是“览古人之传记,质近代之异同”,参考巢猗、费甝、顾彪、刘焯、等南北各家义疏,“存其是而去其非,削其烦而增其简”,著成《正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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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3697 《毛诗正义》采用郑玄笺注,《正义》主要参照刘焯、刘炫的《述议》而作疏文。《序》认为“焯、炫并聪颖特达,文而又儒,擢秀干于一时,骋绝辔于千里,固诸儒之所揖让,日下无双”。“然焯、炫等负恃才气,轻鄙先达,同其所异,异其所同;或应略而反详,或宜详而更略”,因而为之“削其所烦,增其所简”。二刘学兼南北,《正义》亦必无所偏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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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3699 《礼记正义》用郑玄注,疏则采皇侃、熊安生两家。《序》文认为:“然则违背本经,多引外义”,“又欲释经文,唯聚难义”,是南辕北辙、治丝益棼。“皇氏虽章句详正,微稍繁广;又既遵郑义,乃时乖郑义。此是木落不归其本,狐死不首其丘”。故《正义》的疏文“据皇氏以为本,其有不备,以熊氏补焉”。皇虽南学,然责其乖郑,不可谓重南轻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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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3701 《春秋左传正义》注文采用杜预《集解》,《序》文认为先儒《左传》之注,以杜氏为优。“故晋宋传授以至于今,其为义疏者,则有沈文阿、苏宽、刘炫。然沈氏于义例粗可,于经传极疏;苏氏则全不体本文,唯旁攻贾、服,使后学钻仰无成;刘炫于数君之内实为翘楚,然聪慧辩博固亦罕俦,而探赜钩深未能致远。”杜预《左传集解》虽为南学,而《正义》疏文不取南学而用刘炫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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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3703 由此可见《五经正义》虽然注本以南学为主,北学次之。但义疏却无论从形式上、还是内容上,都融汇了南北之长,而力避其他所短,确属对既往经学成就的一次系统完善的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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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3705 唐初除官定《五经正义》之外,著名的经学著作还有陆德明的《经典释文》、杨士勋的《春秋谷梁传疏》、贾公彦的《周礼注疏》和《仪礼注疏》。贾、杨的经疏,可以视为官定经义的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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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3707 陆德明,名元朗,以学行。受学于南朝大儒周弘正,善言玄理。入唐为国子博士。其《经典释文》实作于陈朝。他将《老子》、《庄子》和《易》、《诗》、《书》、三《礼》、三《传》、《孝经》、《论语》、《尔雅》十二种儒家典籍放在一起,为之注释音、义,总名之为《经典释文》,可以看出他的玄学倾向。《释文》不仅为经,也为传注逐句摘字训释音义,收录保存汉魏南朝230余家的音注训诂,成为研究古代经典音读字义的重要依据。其卷首《序录》对该书的著作条例、编排次第、以及经典传述过程和历代作注诸家的著作,都分门别类予以著录。可视为一部隋以前的经学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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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3709 贾公彦,唐初太学博士,曾参与孔颖达《礼记正义》的撰述。后依《五经正义》体例,为郑玄《周礼注》和《仪礼注》作疏解。他在《周礼注疏·序周礼废兴》一文中,对《周礼》一书的发现经过及历代注疏,作了清晰的说明。对郑玄注极为推崇。《四库全书总目提要》评价说:“公彦之疏,亦极博核,足以发挥郑学。《朱子语类》称《五经》疏中《周礼疏》最好,盖宋儒惟朱子深于《礼》,故能知郑、贾之善。”《周礼注疏》50卷,《仪礼注疏》40卷,后者是贾公彦根据齐黄庆、隋李孟悊二家为郑注所作义疏,增删写定。二书皆收入《十三经注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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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3711 杨士勋,唐初四门博士,曾参与《春秋左传正义》的撰述。后依《五经正义》体例。依范宁《集解》,撰《春秋谷梁传疏》十二卷。清阮元在该书《校勘记序》中说:“范注援汉魏晋各家之说甚详,唐杨士勋分肌擘理,为《谷梁》学者未有过之者。”该书亦收入《十三经注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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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3713 由于官定《五经正义》,受体例所限,即所谓“注不违经,疏不破注”,不能离开前人的注解作义理的发挥。所以其所作义疏,多为注文所囿,虽然博引各家各派,但出入较大的诂释义训就只好遗落。所以在学界渐渐生出不满。中唐时便有人开始纠正其偏失。李鼎祚《周易集解》及啖助《春秋》学派的出现,可为其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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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3715 《周易正义》推崇王弼,虽于南北义疏皆有提取,但毕竟详于王学而略于汉易。李鼎祚作《周易集解》,在《序》中开宗明义地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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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3717 刊辅嗣之野文,补康成之逸象。各列名义,共契玄宗。先儒有所未详,后辄加添削;每至章句,佥例发挥,俾童蒙之流,一览而悟,达观之士,得意忘言。当仁既不让于师,论道岂惭于前哲。至如卦爻彖象,理涉重玄,经注文言,书之不尽,别撰《索隐》,错综根萌,音义两存,详之明矣。(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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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3719 其书虽重汉易,但也颇引王弼,录存大量汉魏《易》说。《四库全书总目提要》称:“盖王学既盛,汉易遂亡,千百年后学者得考见画卦之本旨者,惟赖此书之存耳。是真可宝之古籍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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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3721 中唐时期给经学带来新风的,是啖助所创立的《春秋》学派。《新唐书·儒学传》称啖助“淹该经术”,尤善《春秋》。曾“考三家长短,缝绽漏阙,号《集传》,凡十年乃成”。其说于《春秋》三《传》皆有批评。以为《左传》解义多谬,其书乃出于孔子之门人,并非《语论》所及之丘明。《公羊》、《谷梁》口受子夏所传,解经较左氏详密,但后人据其大义,散配经文,亦多乖谬,失其纲纪。门人赵匡、陆淳将其遗说编为《春秋集传篡例》及《辨疑》、《微旨》三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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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3723 《春秋》学派的志趣,在于通经致用。“《春秋》者,救时之弊,革礼之薄。”“夫文者,忠之末也,设教于本,其弊犹末;设教于末,弊将若何!”(59)阐述《春秋》尊王室正名份之义,全是针对藩镇割据的政局,颇具对现实的批判精神。《公羊传》有言:“拨乱世,反诸正,莫近于《春秋》。”该派专以《春秋》名家,其意于此可见。《春秋》学派在治学方法上,也颇有创新精神,融会三《传》,变专家而为通学。一反专门名家尊《传》甚于尊《经》,从而主张以《经》击《传》,自谓契于圣人之旨,实开宋人舍《传》以求《经》的先路。其学既多异说,故被史称为“异儒”(60)。陆淳曾参与永贞革新,柳宗元等改革派新锐之士多拜其为师都说明新《春秋》学已经成为改革的指导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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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3725 中晚唐时期是经学逐渐衰落、子学兴起的时代。唐文宗诏令郑覃等人校定九经文字,刊石立于长安国子监,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开成石经,但其“所刊石经,不满人意,史臣以为名儒不窥”(61)。加之财政困难,以致“国学荒毁日久,生徒不振”(62)。朝廷儒臣虽然提出一些挽救措施,但始终未能挽回这一颓势。经学的统一时代早已结束,儒家学者纷纷著书立说,阐述自己的经国济民主张,使这一时期呈现了儒家子学复兴的局面。仅郑樵《通志·艺文略》所收唐代中晚期的儒家子书,就有一二十种之多,参照《新唐书·艺文志》以及晁公武《郡斋读书志》儒家类和杂家类所收。可以考见的唐代儒家子书,计有:《正论》十卷,储光羲撰;《元子》十卷,元结撰;《元和子》二卷,杜信撰;《冀子》五卷,冀重撰;《樊子》三十卷,樊宗师撰;《素履子》三卷,张弧撰;《续孟子》二卷、《伸蒙子》三卷,林慎思撰;《致理书》十八卷,朱朴撰;《理源》二卷,牛希济撰;《商子新书》二卷,商子逸撰;《鲰子》一卷,赵邻几撰;《法语》二十卷,刘鹗撰;《东莞子》十卷,著者佚名;《儒玄论》三卷,崔悫撰;《康教论》一卷,丘光庭撰;《两同书》二卷,罗隐撰。这还没有计入大量别集和家训家诫之类的儒家子学著作。在中晚唐至五代之际,出现了如此众多的儒家子书,绝不是偶然现象。说明儒学思想内在的改革,发展到一个新的阶段。可惜这些子书至今硕果仅存的,只有林慎思的《续孟子》、《伸蒙子》,张弧的《素履子》和罗隐的《两同书》等为数不多几部专书,使我们不能得窥全貌。但是,如果将古文运动诸子的议论文章计算在内,这一子学的理论成果,还是相当瑰丽可观的。由此可见当时儒学思潮之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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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3727 四、儒学在排佛融佛中探索改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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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3729 儒学在两汉时代已基本完成对先秦以来道、墨、名、法、阴阳之学的综合吸取,扩大了学术包容的范围而成为文化的宗主。除了转化为道教的道家之学,再也没有一个学派可与儒学抗衡,也正因如此,当经学发展至鼎盛之时,也即是儒学走向衰落之日。至汉魏之后,中国学术的沉寂局面开始有了新的转机,先是玄学的兴起,继而是佛学的弘扬,道教也得到长足发展,从而冲击和动摇了儒学独尊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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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3731 佛学虽然借助道家方术和魏晋玄学的接引,因缘适会地在中国扎下根基,与儒、道并立而形成鼎足之势。但其作为一种外来文化,在组织形式、学术宗旨以及思维方法上,都与中国固有的学术文化,尤其是儒学存在着极大的甚至是根本的差异,所以无论其怀有如何慈悲的动机和采用如何和平的方式,自传入之日起,即是对中国固有文化的一种挑战。儒道两学的应战也因之而起,中国传统文化的固有格局从此发生巨大变化,儒、释、道三学之间的激荡融摄,在学术史上不断开出风云诡谲、波澜壮阔的新局面。并以两个并行而又纠结在一起的过程表现出来,一是佛教在儒道排拒压力的影响下,通过对印度佛学的改造而逐渐中国化;一是儒道两学经过因应佛教挑战的磨砺,增强并完成了各自学说体系的哲理性建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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