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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4700 克训胜也,己谓身也。有嗜欲,当以礼义齐之。嗜欲与礼义交战,使礼义胜其嗜欲,身得归复于礼,如是乃为仁也。(1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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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4702 《左传》本文,在说到楚灵王“不能自克,以及于难”之前,已先言及楚灵王生活之崇尚浮华(“皮冠”、“羽衣”、“翠被”、“豹舄”),及其政治之勃勃野心(求鼎于周,索田于郑,欲诸侯畏之)。从楚灵王这些作为来看,是一个怀有过度欲望的诸侯。他后来之“及于难”,与此有绝大关系,倘其于此前能够按照礼义约束自己,或以礼义战胜自己的贪欲,或能幸免于难。因此,刘炫的训解,不但有其典据,而且符合孔子的原意,切合灵王的实际。刘宝楠《论语正义》引《尔雅·释诂》曰:“‘克,胜也’。又,‘胜,克也’。转相训。此训约者,引申之义。”(197)而又引《法言》谓“胜己之私之谓克”曰:“此又一义。”但他还是认为邢昺援引刘炫解《左传》语以释《论语》和朱子“直训‘己’为‘私’,并失之矣”。其实,《左传》与《论语》文本无殊;而朱子亦未直训“己”为“私”,而是“己,谓身之私欲也”。无论训“克”为“约”为“胜”,所约束,所战胜的,都是己身的这个私欲。虽有已然未然之分,而并无实质差别。原因只在于“嗜欲”或“私欲”为《论语》所未曾言。在汉学家看来,凡是超出本文语境的解释都是不合法的,故而极力抨击之。(198)由此亦可见刘炫之善于发挥圣贤之意,与理学家擅长发挥经典之义理正同。谓之导夫先路,为理学之前驱,不亦可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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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4704 刘炫这种学术倾向也表现于其《孝经述议序》中,当学者以孔注《尚书》与《孝经》相比较,认为“孔注《尚书》,文辞至简,及其传此,繁夥已极。理有溢於经外,言或出於意表。比诸《尚书》,殊非其类”。因而致疑时,刘炫回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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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4706 《孝经》,言高趣远,文丽旨深,举治乱之大纲,辨天人之弘致。大则法天因地,祀帝享祖,道洽万国之心,泽周四海之内。乃使天地昭察,鬼神效灵;灾害不生,祸乱不作。明王以之治定,圣德之所不加。小则就利因时,谨身节用,施政闺门之内,流恩徒役之下。乃使室家理治,长幼顺序;居上不骄,为下不乱,臣子尽其忠敬,仆妾竭其欢心。其所施者,牢笼宇宙之器也;其所述者,阐扬性命之谈也。辞则阃阈易路,而闺阁尤深,义则阶戺可登,而户牖方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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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4708 为传者将上演冲趣,下寤庸神;昞曒光於戴盆,飞泥蟠於天路。不得不博文以谈之,缓旨以喻之。孔氏参订时验,割析毫厘;文武交畅,德刑备举。乃至管、晏雄霸之略,荀、孟儒雅之风;孙、吴权谲之方,申、韩督责之术。苟其萌动经意,源发圣心;莫不修其根本,导其流末。探赜索隐,钻幽洞微,穷道化之玄宗,尽注述之高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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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4710 若使提纲举目,简言达旨,理寡义贫,辞多语纷,则将覆瓿之不暇,何弘道之可希!孔子之赞《易》也,文言多而彖象少,丘明之为《传》也,襄、昭烦而庄、闵略。圣贤有作,辞无定准,《书》、《孝》之异,复何所嫌?其辞宏赡,理致渊弘,言出系表,义流旨外者,总逸定於中逵,控奔流於巨壑。或当驰骋踰垺,涛波溢坎耳。亦无骈拇、枝指、附赘、悬疣之累在其间也。(1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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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4712 这是刘炫的《孝经》观,他认为《孝经》是一篇言高趣远,“举治乱之大纲,辨天人之弘致”,“阐扬性命之谈”的著作。尤其是说《孝经》为“阐扬性命之谈”。这是前所未有的认识;刘炫的这一观点可能得自“理有溢於经外,言或出於意表”的《孔传》。他说《孔传》“上演冲趣,下寤庸神”(200)。即是说《孔传》能够演绎《孝经》的深刻旨趣,并从而领悟到《孝经》意旨的关键所在。尤其值得注意的是,汉代今文经学一向谨守儒家师法,不敢越雷池一步,郑玄虽然打破今古文界限,偶引谶纬以注经,已为当时所诟病。而《孔传》竟然完全打破学派的樊篱,不仅“参订时验”,“德刑并举”,而且对“管、晏雄霸之略,荀、孟儒雅之风;孙、吴权谲之方,申、韩督责之术”,莫不撤除畛域,兼容并取,只要其能“萌动经意,源发圣心;莫不修其根本,导其流末”。这不仅牵涉到广征博引诸子百家以论证孝道的问题,还牵涉到儒家如何融铸百家,以发展儒学儒术的原则与方法问题。只要百家之说,有能启发对儒家经典涵义的理解与阐扬、出发点与圣人仁爱之心不相违背的论述,“莫不修其根本,导其流末”,也就是对其进行修正、改造、规范、移植,使之归本续源,融入正脉主流,成为儒学道术的一个组成部分。而这也正是《孝经孔传》为什么“其辞宏赡,理致渊弘,言出系表,义流旨外者,总逸定於中逵,控奔流於巨壑。或当驰骋踰垺,涛波溢坎”。而“亦无骈拇、枝指、附赘、悬疣之累在其间”的原因。刘炫对《孔传》的这一评价,是经过与先儒诸家经疏进行比较以后得出的结论。他接着在《孝经述议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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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4714 吾以幼少,佩服此经,凡是先儒,备经讨阅,未有殊尤绝垣,状华出群,可以皷玄泽於上庠,腾芳风於来裔者也。悉皆辞鄙理僻,说迂义诞,格言沦於腐儒,妙旨翳於庸讷。或乃方於小学,废其师受;论道不以充经,选士不以应课。弃诸草野,风之传记;顾彼未议,实怀深愤。而天未丧斯,秘宝重出;大典昭晰,精义著明。斯乃冥灵应感之符,圣道缉熙之运;仰饮惠泽,退惟私幸。既逢此世,复觐斯文;羡彼康衢,忘兹驽蹇。思得撤云雾以廓昭临,凿龙门以泻填阙。故拾其滞遗,补其弊漏;傅其羽翼,除其疥癣。续日月之末光,裨河海之余润。冀乎贻训後昆,增晖前绪;何事强诡俗儒,妄假先达。且君子所贵乎道者,贵其理义可尚,非贵姓名而已!以此孔传,校彼诸家;味其深浅,详其得失。三光九泉,未足喻其高下,嵩岳培塿,无以方其小大。侧视厚薄,不觉其倍;更问真伪,欲何所明?嗟乎!伯牙绝弦於锺期,卞和泣血於荆璞,良有以也。(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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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4716 坦直地表述了对汉魏以来南北诸家注疏的不满,批评这些注疏“悉皆辞鄙理僻,说迂义诞,格言沦於腐儒,妙旨翳於庸讷。或乃方於小学,废其师受;论道不以充经,选士不以应课。弃诸草野,风之传记;顾彼未议,实怀深愤”。因而庆幸《孔传》的复出,遂使“大典昭晰,精义著明”。而自己对《孔传》所作的校理和义疏,则致力于“拾其滞遗,补其弊漏;傅其羽翼,除其疥癣。续日月之末光,裨河海之余润。冀乎贻训後昆,增晖前绪”。而且特别指出“君子所贵乎道者,贵其理义可尚,非贵姓名而已”!点明《孝经述议》是沿袭《孔传》之前绪,不限于名物典章的训释,而侧重在义理的阐发。刘炫主张对经典进行“言出系表,义流旨外”,“驰骋踰垺,涛波溢坎”的诠释,已经完全看不到“汉学”的影响,而与“宋学”风格十分接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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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4718 刘炫的治学风格偏重于阐扬义理,甚至颇具文人的飘逸之风,但其治学态度仍然是严谨的,治经则曰“考正讹谬”(202),治历则曰“君子慎疑”(203),今考其经说鳞爪,失误或所难免,但无“假托圣言,以伸其说”(204)之类的弊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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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4720 刘炫著作有《毛诗述议》四十卷,《注诗序》一卷,《毛诗谱》二卷。书虽已失传,但其精义,已被吸纳至《五经正义》之中。孔颖达《毛诗正义序》谓:“焯、炫并聪颖特达,文而又儒。擢秀干于一时,骋绝辔于千里;固诸儒之所揖让,日下之所无双,其于作疏内,特为殊绝。今奉敕删定,故据以为本。”(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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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4722 《尚书述议》二十卷,其精义亦保存于《五经正义》之中。孔颖达认为前人疏解《尚书》诸书,“义皆浅略,惟刘焯、刘炫最为详雅”(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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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4724 《春秋攻昧》十二卷,《春秋规过》三卷,《春秋述议》三十七卷。《规过》一书,并非专为攻击杜预《春秋左氏经传集解》错误而作,乃是“先申杜而后加规”(207)。其义疏散见于孔颖达《春秋正义》疏解之中。然按“孔疏之例,务主一家,故凡炫所规皆遭排斥,一字一句,无不刘曲而杜直,未协至公”。清学大师顾炎武“甚重杜解,而又能弥缝其阙失”,在《左传杜解补正》一书中,对刘炫的观点多所肯定,“可谓扫除门户,能持是非之平矣”(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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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4726 此外尚有:《论语述议》十卷,《五经正名》十二卷,《孝经述议》五卷。《孝经述议》今幸有日本复原之古抄本,真可谓沧海遗珠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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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4728 刘炫于群经皆撰有义疏,经学而外,刘炫还精通天文、律历、地理、律令、算术诸学。论天学的片段,今尚保留于《新唐书·律历志》中。《隋书经籍志》著录其《算术》一卷。并所著文集各类著作十余部上百卷之多。当时并行于世,后均散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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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4730 (1) 北魏太和中,创立小学于宫城西墙的四门,谓之四门学。教授下级官员与平民家子弟,内容与太学国子相同,自后相沿不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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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4732 (2) 《隋书·百官志下》卷二十八,中华书局,1973年版,第77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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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4734 (3) 《隋书·儒林传》卷七十五,中华书局,1973年版,第170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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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4736 (4) 《隋书·柳机传》卷四十七,中华书局,1973年版,第1277,1278页。引文均为节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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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4738 (5) 《隋书·高祖纪上》卷一,中华书局,1973年版,第2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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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4740 (6) 《隋书·高祖纪下》卷二,中华书局,1973年版,第33,47,5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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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4742 (7) 《隋书·炀帝纪上》卷三,中华书局,1973年版,第64,6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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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4744 (8) 《隋书·炀帝纪下》卷四,中华书局,1973年版,第8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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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4746 (9) 《中国通史简编》修订本第三编第一册,人民出版社,1965年第1版,第1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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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4748 (10) 《隋书·文学传论》卷七十六,中华书局,1973年版,第175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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