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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4650 大隋之十有四载,(188)著作郎王邵(劭)始得其书,远遣垂示,似火自上,如石投水,散帙披文,惊心动魄,遂与焯(刘焯)考正讹谬,敷训门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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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4652 在《孝经述议》卷一篇末“孔氏传”下有刘炫“议”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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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4654 (《古文孝经》)皆及魏、蜀,似无见者。吴郁林太守陆绩作《周易述》引《孝经》曰:“闺门之内具礼矣乎!”则陆绩作《周易述》尝见之矣。江左晋穆帝永\[和]十一年及孝武泰元元年,再聚朝臣讲《孝经》之义,有荀茂祖者,撰集其说,载安国(序)于其篇首,篇内引孔传者凡五十余处,悉与今传符同。是荀昶得孔本矣。及梁至萧衍作《孝经讲义》,每引古文。“非先王之法服”,云古文作“圣王”;“此庶人之孝”;云古文亦作口口;“事其先君”,云古文作“圣先公”;“虽得之,君子不贵也”,云古文作“虽得,君子不道也”。此数老(按“老”字疑是“者”之误)所云古文,皆与今经不同,则梁王所见别有伪文,非真古文也。后魏以来,无闻见者。开皇十四年,书学博土王孝逸(于)京市买得,以示著作郎王邵(劭);邵(劭)遣送见示,幸而不灭,得至于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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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4656 所述《孔传》于汉后流传情况,与刘知几《奏议》为《古文孝经孔传》辩护时所云若合符契,而且更为翔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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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4658 刘炫在《述议》中对孔传的文字、义疏提出了许多不同意见。如《五刑章》“此大乱之道”一句的孔传有“能从法者臣民”云云,《述议》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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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4660 “能从法者臣民”,谓民之善者能顺从上法也。准上句言明君忠臣,则此当说良善之意,“臣”字似误,但不知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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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4662 对《孔传》之误,只是质疑,并未擅自改动。而仅在其误之后,加上自己的评议,如“传非经意”,“其言非经旨”等等,多达二十余例。甚至于《孝经》成书因由,也胪列了十条理由,反对孔传的说法。假如是刘炫伪造孔传,何必如此自找麻颊,自己批驳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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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4664 刘炫在《述议》中对孔传用典每每指明出处,但有些典故不知出于何处,刘炫则如实表明。如《三才章》“是以其教弗肃而成”《孔传》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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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4666 登山而呼,音达五十里,因高之响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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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4668 《述议》说:“登山而呼,音达五十里”,盖有成文,不知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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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4670 假如《孔传》是刘炫伪作,怎么可能自己为难自己,弄到不知典之所出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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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4672 凡此种种,都足以证明所谓的刘炫伪造《古文孝经孔传》,纯属不实之辞,应当予以推倒。(1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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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4674 三、刘炫的学风与著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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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4676 刘炫与刘焯的经术渊源,皆本于北学。后得南朝费甝《古文尚书孔传义疏》等书,崇信传习之,其学遂亦兼通南学。《隋书儒林传序》说:“二刘拔萃出类,学通南北,博极今古,后生钻仰,莫之能测。所制诸经义疏,搢绅咸师宗之。”(190)皮锡瑞则在《经学历史》中评论说:“隋之二刘,冠冕一代。唐人作疏,《诗》、《书》皆本二刘;而孔颖达《书疏》序云:‘焯乃组织经文,穿凿孔穴,使教者烦而多惑,学者劳而少功。’‘炫嫌焯之烦杂,就而删焉。义既太略,辞又过华。虽为文笔之善,乃非开奖之路。’据孔氏说,是二刘以北人而染南习;变朴实说经之体,蹈华腴害骨之讥;盖为风气所转移,不得不俯从时尚也。”(191)《隋书·隐逸传》记其一时风尚曰:“崔赜与洛阳元善、河东柳抃、太原王劭、吴兴姚察、琅邪诸葛颍、信都刘焯、河间刘炫相善,每因休假,清谈竟日。”(192)几乎与南朝不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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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4678 我们知道当时的南方学风颇受玄学的影响,而玄学是以发挥义理与简约见长的。二刘受其习染,自然会影响其学术风格,并表现于经解之中,而不能为笃守汉学经学家所接受。但是就时代上划分,隋唐经学的系统,仍然属于汉学的范围,刘炫与刘焯自然也不除外。从孔颖达《五经正义》吸取二刘经说,又加以批评删削来看,就是对二刘学术倾向的一种纠正,也是向汉学的一种复归,遂使唐代的经学仍然笼罩在汉学的风气之下。只是到宋代理学产生,才展现出注重以义理说经的特色,学风亦为之丕变。经学至此遂有汉、宋之争。汉学家认为解经应恪守完全忠实本文的原则,不该有解经者的主意与成见,一有自己的主见即是超出了解经的范围;而宋学家解经时往往会加上自己的见解,当然也并非没有根据的“臆说”,总之要发挥经旨涵义,使无余蕴,方能便于理解乃至践行。而二刘的经学,已有这方面的倾向,无妨视为宋学的先驱,而成为汉宋间学术之一过渡形态。兹拈汉、宋学家对《论语》“颜渊问仁”章的不同解释以说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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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4680 颜渊问仁。子曰:“克己复礼为仁。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1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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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4682 据程树德《论语集释》,有关这一章的解释,汉宋之争主要集中在“克己”一语上。朱熹在其《四书章句集注》中,对此章的解释贯穿了理学所习用的术语,堪称宋学解经的典范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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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4684 仁者,本心之全德。克,胜也。己,谓身之私欲也。复,反也。礼者,天理之节文也。为仁者所以全其心之德也。盖心之全德莫非天理,而亦不能不坏于人欲。故为人者必有以胜私欲而复于礼,则事皆天理,而本心之德复全于我矣。归,犹与也。又言一日克己复礼,则天下之人皆与其仁。极言其效之甚速而至大也。又言为仁由己,而非他人所能预,又见其机之在我而无难也。日日克之,不以为难,则私欲净尽,天理流行,而仁不可胜用矣。(1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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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4686 朱熹解“克”为“胜”,解克己为胜私欲。对朱熹的这个解释,汉学家多有批评,较有代表性的意见是阮元的《论语论仁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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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4688 若以“克己”字解为私欲,则下文“为仁由己”之“己”断不能再解为私,而由己不由人反诘辞气与上文不相属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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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4690 且克己不是胜己私也,“克己复礼”本是成语。夫子既引此语以叹楚灵,今又引以告颜子,虽此间无解,而在《左传》则明有“不能自克”,作克己对解。克者,约也,抑也。己者,自也。何尝有己身私欲重烦战胜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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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4692 马(融)注克己为约身,最得经意。邢叔明忽援刘光伯之言,谓嗜欲与礼义交战,盖剽袭《春秋正义》所述者。(1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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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4694 汉学家反对宋学解“克己”为胜己之私欲。认为马融“注克己为约身,最得经意”,并指出邢昺《论语注疏》首引刘炫解《左传》之语以解论语此章,为不当。甚至连及批评《尔雅·释诂》:“克,胜也”;“胜,克也”,是展转相训,不足为据。朱熹的解释是根据《尔雅》和刘炫的经解而来,虽然不无发挥,但也不为失据。“克己复礼”乃古成语,孔子此前就曾引用,语见《左传·昭公十二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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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4696 王揖而入,馈不食,寝不寐,数日。不能自克,以及于难。仲尼曰:“古也有志:‘克己复礼,仁也’,信善哉!楚灵王若能如是,岂其辱于乾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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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4698 刘炫的训释见于《春秋左传正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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