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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汉以来神学化与僵固化的经学,经桓谭、王充儒家子学的批判,加之两次“党锢之祸”、黄巾起义和军阀混战的冲击,其地位逐渐发生动摇。于是,魏晋之际的何晏、夏侯玄、王弼等,开始用道家的思想观念方法解释儒学;接着,嵇康、阮籍等人不满掌权的司马氏集团践踏礼教的行为,愤而提出“越名教而任自然”的观念,玄学思潮代之而起。陵迟至东晋南北朝,玄学更与佛学联合,取代了儒学的一统天下。玄学以一种较为清新的理性态度去思考现实、探索人生的价值,对于人性的觉醒有一定的积极作用,对南朝的士风和学风都产生了极大的影响。但玄学的清谈玄虚发展至极致对于治国安邦来说,确实并没有任何帮助甚至是有害的。玄学反对经学章句注疏的烦琐学风,借鉴佛教佛经讲疏的形式,对既往的传注经学进行进一步的义训疏解,谓之“义疏经学”。南朝义疏经学的流弊自然是浮华而不务实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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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朝由于战乱频仍,官学和家学并皆衰落,传自郑玄的北学,逐渐由世家大族的家学流传民间,民间自由讲学之风兴起,经学从家学师法中走出,步入社会平民阶层,摆脱官学化经学的束缚,成为人皆可学的天下公器。在世局变换的过程中,质朴的北学儒生,对政局的稳定,社会生机的恢复,都发挥了积极的作用。然而经学所阐述的毕竟是往圣的成说,北朝的义疏经学,侧重于对经、传、注的名物训诂,其流弊是烦琐沉闷、支离破碎,人们在学习的同时,也限制了思想的发展,难于窥见儒学精深的微言大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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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南北朝义疏经学的产生是根据经学内在规律,必然发生的变革。那么北朝周太祖和苏绰“为革易时政,各弘强国富民之道”。以政令推行的儒学改革,则说明了儒学变革意识的觉醒。苏绰为魏帝所作的《大诰》,勖勉百官说:“克捐厥华,即厥实;背厥伪,崇厥诚;勿愆勿忘,一乎三代之彞典,归于道德仁义。”(267)苏绰还在理论上提出的“性善情恶”为基础,以“心和志静”为方法的“洗心革意”说。可称之为隋唐儒学变革的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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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隋统一全国后,南北经学汇归一处,南学以其优越的形式,清新的义理,大有凌驾北学之势,然而经训的烦琐、经义的纷杂,仍然莫衷一是,反而愈演愈烈。诚如《隋书·经籍志论》所说:“陵夷至于近代,去正转疏,无复师资之法。学不心解,专以浮华相尚,豫造杂难,拟为雠对,遂有芟角、反对、互从诸翻竞之说。驰骋烦言,以紊彞叙,譊譊成俗,而不知变,此学者之蔽也。”(268)专尚浮华、驰骋烦言的经学,早已脱离了儒学经世至用的轨道,成为遗世独立的一门学问,不惟不敷世用,而且也难于抵御佛、道二教的进攻。儒学的内外危机,说明儒学到了必须变革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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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朝结束了魏晋南北朝三百余年的长期分裂局面,在政治、经济、军事、文化、思想等方面,根据大一统的需要进行了一系列的改革。在思想领域,儒家学说已丧失“独尊”的地位,与佛、道成鼎立之势。儒、佛、道三家思想存在着较大的对立和分歧,各家思想都试图压倒对方,取得独尊地位。隋初,文帝杨坚认认识乱世之后要以儒家礼教来收束人心,于是制礼定乐,兴办学校,征集图书,科举选官,儒学一度出现兴盛景象。本来即崇信佛教的文帝,佛,对佛、道两教同样采取积极扶持和利用的态度,大建寺塔、广度僧尼,还下令各地官方出资抄写、整理佛经。遂使“天下之人,从风而靡,竞相景慕,民间佛经多于《六经》数十百倍”。(269)文帝晚年走向废学废儒的极端,与此有极大关系。隋炀帝即位伊始,也以重儒来稳固根基,牢笼人心。但不久即开始倒行逆施,使国子儒学“空有建学之名而无弘道之实。其风渐坠,以至灭亡。方领矩步之徒(指儒者),亦多转死沟壑。凡有经籍,自此皆湮没于偎尘矣。遂使后进之士,不复闻《诗》、《书》之言,皆怀攘寇之心,相与陷于不义”(270)儒学至此可谓衰落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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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家经学则由于刘焯、刘炫挺立其间,汇归南北,融贯古今,遍注群经,以其渊博卓越使经学达到一个新的高点。然而尚不足以挽救深陷于脱离现实,烦琐而又玄虚的经学风气,更不足以改变学术思想的混乱,以及社会政治生活的腐败与民生困迫的现实。儒家仁政理想的难于实现、孔孟思想微言大义的失坠,需要总结新的历史经验,寻找新的表现形式与途径来予以阐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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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种情势下,王通出而以儒门道统自任,于传统经学之外,另辟蹊径,以《续六经》的形式,担当起儒道存亡续绝的历史重任。继承自北魏以来民间讲学的传统,变革儒学的讲学形态,将家学及自己对儒学研究的创获,公开传布讲授于众,形成自成一家之言的儒家子学。使儒学恢复其内在的生机,批判天人感应论和谶纬迷信,提倡“王道”,主张“三教可一”,创立以经世济民,学以致用为特点的河汾学统与河汾学派,为唐王朝的开国和盛世的创造,发挥了关键性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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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夫之曾评论南北朝至隋代这一段的学术史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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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东为衣冠礼乐之区,而雷次宗、何胤出入佛老以害道,北方之儒较醇正焉,流风所被,施于上下,拓拔氏乃革面而袭先王之文教,宇文氏承之,而隋以一天下,苏绰、李谔之治具,关朗、王通开唐之文教,皆自此昉也。一隅耳,而可以存天下之废绪;端居耳,而可以消百战之凶危;贱士耳,而可以折嗜杀横行之异类。其书虽不传,其行谊虽不著,然其养道以自珍,无所求于物,物或求之而不屈,则与姚枢、许衡标榜自鬻于蒙古之廷者,相去远矣。是故儒者之统,孤行而无待者也;天下自无统,而儒者有统。道存乎人,而人不可以多得,有心者所重悲也。虽然,斯道亘天垂地而不可亡者者也,勿忧也。(2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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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通即是这一时代“不可多得”的道统传人中的集大成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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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王通子学儒学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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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通之学与当世之学,有民间与官方、子学与经学的不同。何谓经学?梁元帝萧绎《金楼子·立言篇》载:“夫子之门徒,转相师受,通圣人之经者谓之儒。”“今之儒,博穷子史,但能识其事,不能通其理者,谓之学。”(272)可说击中经学的要害。经学与子学又有作与述的区别,两汉重经轻子,所以重述轻作。如东晋葛洪《抱朴子外篇·喻蔽》谓:“夫作者之谓圣,述者之谓贤。”(273)又说:“正经为道义之渊海,子书为增深之川流。”(274)还称作《论衡》的王充为“冠儒大才”。然而举世沉溺、积重难返,葛洪的呼声早被淹没了。只有到王通才另辟蹊径,退隐讲学以示和官方经学绝裂,采用续作《六经》的形式,阐明王道之学,并属意于经世致用。为新的治世培养了人才。在他之前也有人意欲冲决章句,稍负经世之想,终因不能摆脱经传的桎梏而未能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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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通之学为儒家之子学,尝有学者致疑,以为王通引用老庄道论,至为明显,似为“杂家”。前文已经说过,王通的高明之处,正在于融会百家,援道入儒,而能以儒家之道一以贯之。斯所以为光畅儒学将其推向新境界之儒家子学也,即谓之“纯儒”亦无不可。朱熹尝论荀、扬、王、韩四子曰:“凡人著书,须自有个规模,自有个作用处。或流于申韩,或归于黃老,或有体而无用,或有用而无体,不可一律观。且如王通这人,于世务变故、人情物态,施为作用处,极见得分晓,只是于这作用晓得处卻有病。韩退之则于大体处见得,而于作用施为处卻不晓。”“荀卿则全是申韩”,“扬雄则全是黄老”。“荀扬二人自不可与王韩二人同日语”。“王通见识高明,如说治体处极高”,“文中论治体处,高似仲舒,而本领不及;爽似仲舒,而纯不及”(275)。朱熹认为秦汉前后诸子,惟董仲舒为“纯儒”,余子非流于申韩法家,即归于老庄道家,而文中子有高于董子处,非荀扬所及。朱子是承认王通为“纯儒”的;而所谓“本领不及”者,通既早逝,未得尽展其才用,而著述散佚,安从窥其全貌,而知其“本领不及”?仅从现有的资料,是难以遽下结论的。从王通《中说》所论及的范围及遍续“六经”来看,王通之子学,不仅是全面继承发展了儒学,而且实为有原有本,有体有用之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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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王通的儒学子学注重的是经世致用的“王佐之学”,虽然植根于他的天道而人道的根基之上,将天地自然之所体现、人类社会所应遵循的天道和人道又都概括为中道,认为作为人道之体现与主导的王道,亦应与“中道”相合而遵循之。所以其学的特点主要表现为政术的实践。而河汾学派中不仅重视政术实践,亦且注重学理阐发的几位重要成员,如董、薛、程、仇、贾等过早地谢世,王通之学在唐初只是表现为房、魏、杜、温、王等人辅政,侧重于政术实践的本领,而非著书立说的学问。后继乏人,自然是难于受到应有的重视。因之唐初所重的仍然只是经学,这是由许多复杂原因决定的。对作为真理之源的儒学经典及阐释而形成的经学,进行统一整理。似乎是更为迫切的工作。至中唐以后,社会出现危机,王通之学才重新受到重视,中晚唐时期学术上发生的巨变无不与王通学术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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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古文运动。王通说:“言文不及理,是天下无文也,王道何从而兴乎?”提倡古文的观点,虽不自王通始,但不凭借行政力量,站在道统立场,明确提出宗经学史,文以兴道主张的,王通实开其端。第二,李翱“性善情恶”的复性理论,以及李翱柳宗元的授佛入儒主张,显然受王通影响。第三,王通开启了中唐以后的疑经(指经学而非指经典)学风。第四,晚唐的儒学子学显然是在仿效王通。如林慎思的《续孟子》和《伸蒙子》,张弧的《素履子》,著《皮子文薮》的皮日休,对王通更是推崇备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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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将中唐卫道诸儒划一归属的话,也应算作子学。子学不同于经学的是,于六经之外针对现实问题而另立的儒学新说。它不同于理学的是,还没有形成严密精致的理论形态。这样,我们在为从汉晋经学至宋明理学之间与经学并存、在儒学变革中处于承先启后地位的学术形态命名时,就应称之为隋唐子学。而王通正是这一代儒学形态的开启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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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统一全国以后,便采取了一系列重振儒家思想的措施。高祖李渊于武德元年就设置了“经学博士”,以选拔儒学之士。太宗即位后“益崇儒术”,王通的民本思想和任贤纳谏之议,恰是唐太宗立国时所一再标榜的两大重点。《贞观政要》载:“贞观二年,太宗谓侍臣曰:凡事皆须务本,国以人为本,人以衣食为本,凡营衣食,以不失时为本。夫不失时者,在人君简静乃可致耳。若兵戈屡动,土木不息,而欲不夺农时,其可得乎?”王通门人王珪随即说:秦皇、汉武,“彼岂不欲安人乎?失所以安人之道也。亡隋之辙,殷鉴不远,陛下亲承其弊,知所以易之。然在初则易,终之实难。伏愿慎终如始,方尽其美”。太宗表示:“公言是也。夫安人宁国,惟在于君。君无为则人乐,君多欲则人苦。朕所以抑情损欲,克己自励耳。”(276)太宗在正殿之左设弘文馆,“精选天下文儒,令其于所担任的官职外,另兼弘文馆学士。太宗在处理政务的闲暇,将学士引入内殿,讨论坟典,商略政事,或至夜分乃罢”。而其成员即多为“河汾门下”。王通的河汾学派由摆脱官学化桎梏,完成儒学改造的任务;进而影响到社会政治、文化的改造和振兴,进一步增强了儒学的生命力与竞争力。虽然经学依然是唐代儒学的主要形态,但王通的子学及河汾学派经世致用的学风,对唐初及中晚唐及至宋代的儒学还是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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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唐时期的皮日休、司空图,遭逢与王通在隋末几乎相同的时代背景,皆当礼崩乐坏、功废道衰之际,所以能够深切悟解文中子立教河汾的历史意义。故而皆为文中子树碑立传,对王通推崇备致。皮日休曾列有一个不同于韩愈的道统新谱系,首列王通于其中曰:“夫孟子、荀卿翼传孔道,以至文中子。”(277)司空图《文中子碑》则以王通教育“房、卫数公”,“以济贞观治平之盛”(278)的功绩,甚至尊文中子为“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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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初大儒顾炎武曾有论学书,论及王通学术,其言曰:“君子之为学也,非利己而已也,有明道淑人之心,有拨乱反正之事,知天下之势之何以流极而至于此,则思起而有以救之。不敢上援孔孟,且六代之末,犹有一文中子者,读圣人之书,而惓惓以世之不治,民之无聊为亟。没身之后,唐太宗用其言以成贞观之治,而房、杜诸公皆出于文中子之门。虽其学未粹于程、朱,要岂今人之可望哉。”(279)精于考辨的顾炎武对王通其人其书其学深信不疑,从而给予崇高评价,又岂为偶然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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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开启宋明理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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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通子学对中晚唐儒学的影响一直持续至宋代,生于五代,活动于宋初的柳开,当隋唐子学和宋明理学的起承转合之际,实为一继往开来的重要人物。曾为唐代的古文运动和子学作了一个完整的总结。柳开的道统新说在理论上较皮日休有更多发挥,他的道统谱系,亦将王通列于荀卿与韩愈之间,这样就确定了王通在儒家学术史上的历史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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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初三先生之一的石介亦仰慕王通其人其学,亦为道统说,将王通与孟子、荀况、扬雄、韩愈并列称为“五贤人”;或无荀况而称“四贤”。(280)并将其与孔孟师徒历传相较而曰:“文中子则有程元、薛收、房、魏之徒,韩吏部则有皇甫湜、孟郊、张籍、李翱之徒,随之而师,皆能受其师之道,传无穷已。”(281)三先生之学,一向是被视为理学产生的先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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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学是儒学的新的表现形态,所以又称新儒学。因为理学将社会以至人生中符合自然存在与需求的,都说成是合乎“天理”的;凡是超过自然存在与需求的事物与事务,都归为“人欲”所致。无论是程朱、还是陆王都特别强调“通人欲,存天理”或“存天理,去人欲”,这一命题可以说是理学的核心论点。并进而于事事物物上“即物以穷其理”,遂将论证《易传》“穷理尽性”视为儒者为学的核心命题,故而称其学为“性理之学”简称“理学”,“理”即“道”,《宋史》称之为“道学”,以区别于一般的儒学、经学、玄学、佛学和道家之学(道家之学一般分而称之为“老学”、“庄学”,而不简称“道学”,以免造成混乱。)因之,理学家视“存天理,灭人欲”是为学的首要问题。朱熹曰:“人之一心,天理存则人欲亡,人欲胜则天理灭,未有天理人欲夹杂者”,“学者须是革尽人欲,复尽天理,方始是学”(282)。王阳明亦云:“学是学去人欲,存天理”,“诸先觉考诸古训,自下许多问辨思索存省克治工夫,然不过欲去此心之人欲,存吾心之天理”(283)。又,阳明《答顾东桥书云》:“朱子所谓格物云者,在即物而穷其理也。即物穷理是就事事物物上求其所谓定理者也”,“致吾心良知之天理于事事物物,则事事物物皆得其理矣。致吾心之良知者,致知也。事事物物皆得其理者,格物也。是合心与理而为一者也。合心与理而为一,则凡区区前之所云,与朱子晚年之论,皆可以不言而喻矣”(284)。看来天理人欲之辨与即物穷理说是理学与心学所一致探讨的学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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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整个隋唐儒学变革和宋明理学形成过程中,最先触及到这些问题的也应是王通,王通第一次将包括天、人在内的儒学之道,概括为“中道”,并认为它是社会人伦道德、政治规范秩序,以及天地万物万事的理或本源。是自然运行和社会发展的共同规律,是人必须遵循的规范和方法论。这一点与理学赋予“天理”的内涵与意义是相同的。如论仁、道、性曰:“薛收问仁。子曰:五常之始也。问性。子曰:五常之本也。问道。子曰:五常一也。”(285)性为五常之本,而道是五常之统一。则此道与天理几无差别。而且,王通子学不仅论道,亦且“证理”。如谓:“常也其殆坐忘乎?静不证理而足用焉,思则或妙。”“陈思王可谓达理者也,穷理尽性,吾何疑?”“心者非他也,穷理者也。”(286)只要能再进一步论证,就和宋明理学十分相近了。朱熹评王通:“只可惜不曾向上透一著”者即此之谓也。王通亦已论及人欲的问题,如曰:“恶衣薄食,少思寡欲,今人以为诈,我则好诈焉”。“古之仕也,以行其道;今之仕也,以逞其欲。难矣乎!”理学家论“存天理,灭人欲”亦须下一番“问辨思索存省克治工夫”。这与王通“恶衣薄食,少思寡欲”的节欲工夫应无二致。只是理欲之论,在王通那里还比较简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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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通论“道”而将其概括为“中道”,而“中道”是有与无、变与常的统一。含有更多的方法论意蕴,便于持循与把握。如说:“《元经》有常也,所正以道,于是乎见义。《元经》有变也,所行有适,于是乎见权,权义举而皇极立矣。”(287)《元经》撰述的原则和方法,自然是“中道”,“中道”既循“常”道为“义”旨,亦即主旨;而又不能固执不变,必须济之以“权”、“变”之道,甚至不惜“反经合道”以使之“适”应已经变化了的实际情况。孟子早已说过:执中还须有权,“执中无权,犹执一也”。在王通这里,常道与权变之道统一的中道,又与“皇极”之道联系起来,其实“皇极”亦是中道,而且是“大中之道”,颇有“太极之道”的意味。北宋阮逸在给《中说》作序时,将王通这一思想表述的更为具体明确。阮逸说:“大哉,中之为义。在《易》为二五,在《春秋》为权衡,在《书》为皇极,在《礼》为中庸。谓乎无形,非中也;谓乎有象,非中也。上不荡于虚无,下不拘于器用,惟变所适,惟义所在,此中之大略也。”阮逸的解释,认为古代经典关于“中道”的表述,虽名称各异,但实质却只有一个,那就是“中道”,它是无形与有形、无象与有象的对立统一。说它是无,却不流于虚空;说它是有,却不拘泥于具体事物;它既不断变化,随物赋形,却永远寓其义理于其中。这已经与理学奠基人周敦颐“无极而太极”的论述极为相似了。王通认为,将“中道”原则运用于政治就是圣人之道,亦即“王道”。他说:“圣人之道,其昌也潜,其弊也寝,亹亹焉若寒暑进退,物莫不从之而不知其由也。”又曰:“卓哉!周、孔之道,其神之所为乎!顺之则吉,逆之则凶。”(288)说明在历史运行之过程中,圣人之王道,或盛或衰,都是渐进浸润而致,如寒暑之交替,循环不息。“从之而不知”句据阮逸注云:“显诸仁则民从之,藏诸用则民不知。”这就是“周孔之道”顺应中道而吉、逆中道而行则凶的神妙之处的。可见“中道”之于社会历史的作用是如何地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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