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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开国之初,高祖受禅,“未遑制作,郊庙宴享,悉用隋代旧仪”。至太宗践祚,方始“悉兴文教,乃诏中书令房玄龄、秘书监魏征等礼官学士,修改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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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制定新的礼仪制度,魏征提出一个修订的原则:即“稽诸古训,参以旧图”,认为“孝因心生,礼缘情立。心不可极,故备物以表其诚;情无以尽,故饰宫以广其敬。宣尼美意,其在兹乎!”认为“凡圣人有作,义重随时,万物斯睹,事资通变”。所以繁文缛节,及“伤于质略。求之情理,未允厥中”。主张“随时立法,因事制宜。自我而作,何必师古”。用以“廓千载之疑议,为百王之懿范”又说:“礼所以决嫌疑,定犹豫,别同异,明是非者也。非从天降,非从地出,人情而已矣。”(172)在吉凶等礼中,还应使民间行用既久的“无文之礼咸秩,敦睦之情毕举,变薄俗于既往,垂笃义于将来,信六籍所不能谈,超百王而独得”(173)。这种“随时立法,因事制宜。自我而作,何必师古”。超乎经籍,度越百王的豪迈精神,固然来自国势的空前盛大富强,也来自对儒家礼乐精神理解的深透。方能有此自信与把握。所以新制定的《贞观礼》能够因时制宜,删减损益,只保留吉礼、宾礼、军礼、嘉礼、凶礼等五礼,新加《国恤》五篇。根据礼制“有益于人则祀之”的原则,近代所祭的五天帝、五人帝、五地祇等,并予以废除;并废除“近代通祭九州”的旧礼,“唯祭皇地祇及神州,以正祀典”。认为封禅大典,不符合“天道贵质”的要求,“又乖醇素之道,定议除之”。也增添了如“农隙讲武”、“养老于辟雍”等礼仪。余皆“准依古礼,旁求异代,择其善者而从之”。太宗称善,颁布内外执行。(1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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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音乐的改作,很多朝臣坚持乐音关乎国家兴亡,坚决要求禁止亡国之音的出现。对此,太宗提出:“礼乐之作,盖圣人缘物设教,以为撙节,治之隆替,岂此之由?”的观点。又说:“夫音声能感人,自然之道也。故欢者闻之则悦,忧者听之则悲,悲欢之情,在于人心,非由乐也。将亡之政,其民必苦,然苦心所感,故闻之则悲耳,何有乐声哀怨,能使悦者悲乎?”魏征支持太宗的观点,曰:“古人称:‘礼云礼云,玉帛云乎哉!乐云乐云,钟鼓云乎哉!’乐在人和,不由音调。”太宗然之。本着太宗:太宗“朕虽以武功定天下,终当以文德绥海内。文武之道,各随其时”的指令,魏征等又为《秦王破阵曲》制歌辞,“更名《七德》之舞,增舞者至百二十人,被甲执戟,以象战阵之法焉”(175)。可见阵容之盛大雄阔。表现了唐初讲武修文,思想开放的雄壮气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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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贞观年间的礼乐改制,正本清源,因时制宜,革除了旧礼的繁文缛节,纠正了音乐观的神秘错误的理念。为儒家礼乐精神在制度和现实社会中落实,奠定了基石。同时,新礼乐所表现的变古开放精神,也为唐代诗歌及艺术天地开辟与繁盛提供了制度保证与精神鼓舞。对此,魏征是做出杰出贡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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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征第二项礼制改革是《类礼》的编纂。《类礼》又名《次礼记》二十卷。前面已经介绍过《类礼》编纂的原因和卷帙篇数,以及太宗颁赐太子诸王及藏诸秘府的情况。但是并未颁布天下。至开元年间,始有大臣上书唐玄宗,“请行用魏征所注《类礼》,上遽令行冲集学者撰《义疏》,将立学官。行冲于是引国子博士范行恭、四门助教施敬本检讨刊削,勒成五十卷”。书成奏上。尚书左丞相张说驳奏曰:“今之《礼记》,是前汉戴德、戴圣所编录,历代传习,已向千年,著为经教,不可刊削。至魏孙炎始改旧本,以类相比,有同抄书,先儒所非,竟不行用。”“今行冲等解征所注,勒成一家,然与先儒第乖,章句隔绝,若欲行用,窃恐未可。”玄宗又采纳张说意见。只是赏赐行冲等,“留其书贮于内府,竟不得立于学官。行冲恚诸儒排己,退而著论以自释,名曰《释疑》”(176)。采用主客对话的形式,将郑注《礼记》和魏征《类礼》相比较。在经学史的宏大背景下加以审视,认为魏征《类礼》优于郑注《礼记》。元行冲《类礼义疏》五十卷,当时藏于秘府,今已不传。这种可贵的变古精神,因遭遇宰相张说的复古思想,而被遏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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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征的《类礼》继承了王通敢于疑古,因时变易,自作《续六经》的精神,开辟了中唐辨古疑经学风的先河,在学术史上应有其一席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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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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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卢华语《论魏征的忧患意识》,《贵州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1996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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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张应超《论魏征的治国方略》,《唐都学刊》,2005年,第21卷,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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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儒学史 第四节 唐初的反佛教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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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唐初反佛思潮的背景与概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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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唐时期是中国佛教的兴盛时期,也是佛教深入中国化的发展时期。随着佛教对中国思想文化与社会生活领域的一步步的渗透,不仅引起了大批儒者对社会前途、道德伦理的担忧,而且引起对儒学自身发展前途的担忧。儒者们基于儒家道统本位,纷纷起而反击,从各个角度攻击佛教“违戾正道”。隋代的统治者是扶持佛教的,学者则大多采取兼容的态度;唐代则始终遵循开国君主所制定的以儒为主,三教并存的政策。以儒为主,使得中国原有文化传统得以全面保存并发扬光大。三教并存的政策,使得三教文化及其学理,得到进一步融合,对佛道两教的既支持而又抑制的政策,以及朝臣与学者不时的激烈抨击,则使佛教不得不沿着中国化的道路深入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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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隋唐儒、佛、道三教鼎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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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的封建社会发展到隋唐时代,已经进入大一统帝国的强盛时期。隋朝初年在采取了一系列恢复生产、宽以待民的经济、法律政策的同时,在文化方面,亦采取一般统治者对儒释道三教兼容并蓄政策。与唐代不同的是,隋朝的两代君主,无论崇佛还是抑佛,并没有明确的认识,只是凭一己之好恶,任意而为罢了。完全是不计后果,不管其对国家社会所造成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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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教在北朝虽经北魏太武帝与北周武帝的两次大规模毁佛,但由于隋文帝的崇信,尤其至其晚年更是一心向佛,遂使“南朝四百八十寺”的盛况,延至北方,直至隋末仍然保留并发展起来。隋炀帝虽然跋扈而且并不十分崇信佛教,然其人毫无主见,在与僧侣争论“礼敬王者”的实质问题时,竟然屈服败下阵来。于是佛教逾加昌炽。致使隋末隐士李士谦在评价三教优劣时说:“佛,日也;道,月也;儒,五星也。”(177)李士谦是位跳出三教外,不受世俗礼法约束,却又普惠乡民的世外高人。其对三教之评价,自有其标准,不必细究。但其所言却是当时三教存在状态的真实写照。彼时之佛教兴盛真是如日中天;而道教亦如朗月当空;惟有儒学如漫漫长夜天际的明星,虽然微弱,但仍然可以指引着夜行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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迨至唐代,中国古代社会才真正进入全面鼎盛时期,经济空前繁荣,文化高度发展,国力极为强盛,在意识形态上也表现出了宽宏开放的气度。唐前期儒、释、道三教并存以及容纳西域文化的局面,就是对唐帝国开放姿态的明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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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代统治者以开明的态度,开放的姿态,容许各家各派的发展,对于儒、释、道三教采取调和的态度,力争使三者和平相处,形成和谐的关系。如唐高祖在武德八年(625)借“幸国学”释奠之际,“堂置三坐,拟叙三宗”,“时五都才学,三教通人,星布义筵,云罗綺席,天子下诏曰:‘老教孔教,此土先宗,释教后兴,宜从客礼。令老先、次孔、末后释宗。’当尔之时,相顾无色”(178),“相顾无色”的当然是佛教高僧,隋时的风光从此不再,然而也从此确立了唐代三教共存并行的宗教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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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初年,在思想领域已经形成儒、佛、道三家形成鼎立的格局,儒学仍被奉为正统,作为朝廷典章与礼乐制度制定的标准与依据,学校教育(自京师至州县,各级学校通称“儒学”,这是任何学派、宗教无法比拟的;自私塾以至于太学,所受教育,和科举考试,所学所用,莫不是儒学。即使以后受各方面影响,信仰佛、道,崇尚法、术,儒学及儒治社会的背景和底色是无法消除的。这就是儒家融会百家乃至佛道而使儒学与时俱进,而佛教终究要中国化的内在原因;朝廷的政策、士大夫的反对,则是其外在原因。如斯而已,岂有他哉)、科举考试的内容,选拔人才,任用官吏乃至法律制度的基本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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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政策,表面上以道教为先,只是唐统治者认其为先祖而已,譬犹朝廷尊崇皇帝,但皇帝却须接受儒学的的教育与约束,不过至此老子有益于治化的思想也被大量应用而已。道教的一些祭祀仪式,也被采纳为简化儒家祭祀礼仪之用;前面已论及唐初高祖与太宗为唐代确定的基本国策是“儒学为主,三教并存”(详见本章第一节),既以儒学为主,则余学他教,实为辅翼自不待言矣。所谓“为主”,即是独尊;所谓“独尊”,亦即以其为主;若无并存局面,则亦无须“主客”“尊卑”之分矣。汉武之“独尊儒术”,与太宗之“儒学为主”,并无二致。“儒学为主”之语虽未出自唐初两帝之口,是从整个国策言行总结而来。然而,“天下大法”,确为长孙皇后所亲言,岂能匿而不见。试问长孙皇后敢妄作法乎?所以,即使说唐代“独尊儒术”亦不为过。独尊儒学,不一定非要罢黜百家不可,尽可以“王霸道兼之”,尽可以“三教并行”,并不矛盾。(“罢黜”前已辨析,只是政治用语,“罢黜百家”是指逐出朝政。)对于佛教,共存并行政策给予扶持的同时,在实际上亦给予一定的抑制,如京师、州县立寺庙数,寺院僧众人数及人占田亩数,不仅屡见诏书,并且形诸法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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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时期佛教虽然仍然受到儒、道两方面的攻击和诘难;但佛学却异常兴盛发达,法相宗的引入,以及深入中国化的佛学宗派,也建立起卓然自立的派系。道教自从与李唐皇室攀上亲缘关系,自然会受到李唐统治者的格外垂青,但终因其缺乏高道大德,学理上并无大的突破,所以其发展势头远不如儒、释两家。三教共存,非但没有引起社会动荡,反而促进了唐代社会经济文化发展;但也往往因为帝王对或佛或道的单方面偏袒,导致某一教异常发展,则势必引发三教混战。更多的是引致儒臣的谏诤与批评。但唐代毕竟是我国历史上高度统一、开放宽容、气度恢弘,礼法制度完善,讲武修文,四裔来朝,敦睦百邦的大帝国,其凝聚之方,治国之术,也惟有采取儒术,使用儒家的政治模式。小国寡民,清静无为;及超脱红尘,专意事佛,岂堪用作治国之道。道教之理身,佛教之治心,确适可为治政之助。而且其不断阐发出的学理,以及不时发出对儒教的批评,亦足以促进儒学的进步。所以三教在共同发展中,不断发生地摩擦和龃龉,最终还是会促进三教逐渐融合的趋势,但在唐初及中晚唐等时期,三教斗争仍然会成为主要表现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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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初的佛教泛滥成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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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开国之初,高祖在位,正值万民困疲,百废待兴之际。而社会风尚犹承隋风,无暇整治。官僚士庶相率崇佛,自隋以来的崇佛风气未见稍衰,反而乘机泛滥,日益膨胀,给社会造成严重危害,这对于本来微弱的国力,是一种不可忽视的耗蠢,当时社会上禅风弥漫,无论皇亲国戚,达官贵人,学林士子,还是斯隶皂徒,都受到了佛教思想的浸染。许多人为了逃避赋税、徭役而托身于寺院名下,寺院伪度、私度泛滥,造成了避役者的大量增加和官府收入的大幅减少。可见,佛教的恶性膨胀不仅严重干扰了社会生产,而且严重影响到政府的财政收入与政权的稳定。这自然会激起了有识之士的反佛,纷纷发表意见,建议抑制甚至废除佛教。唐高祖“亦恶沙门、道士苟避征徭、不守戒律”,“又寺观邻接廛邸,溷杂屠沽”,与世俗无别,于是下令“沙汰天下僧、尼、道士、女冠”,其“庸猥粗秽者,悉令罢道,勒还乡里。京师留寺三所,观二所,诸州各留一所,馀皆罢之”(179)。高祖这次抑佛,虽然没有达到彻底清理的目的,但其对佛道抑制的用意以及对后世的影响还是明确和深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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