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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9752 上深嘉纳。(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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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9754 《新唐书》所载这篇奏疏经过删改,不如《旧唐书》所录文完而意足。这是一篇唐朝君相论定四裔边境政策的重要文献,不可等闲视之。杜佑作为当国宰相,故当力排众议,继续贯彻唐朝自开国以来,一贯坚持的“协和万邦”(包括藩邦属国,党项羌即属属国)的外交与民族政策。杜佑首先提出了“圣王之理天下也,唯务绥静烝人”的儒家治国理念,征引《中庸》传文:“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和《管子》“无使勇猛者为边境”(以及好大喜功及贪渎者)的圣哲经典论述,明确地表示了以文德绥靖,以诚信感化的对外政策和严整武备,慎择良将,“使保诚信,绝其求取,用示怀柔;来则惩御,去则谨备,自然怀柔”的安边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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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9756 文治武备,是唐朝保持强盛,使四境安宁,万国来朝的基本保障。王维诗所谓:“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140)说得就是开元全盛时,和谐万邦,万国来宾的盛况。绥靖、怀柔的目的在于协和,对于尚缺乏信义文化,崇尚侵掠的夷狄而言,一方面固然要诉之以武力,另一方面才可以示之以礼义,还要加以引导,使之能以正当的途径获得财富,比如在边境建立互通有无的“互市”。此外,唐朝一向贯彻的“和藩”亦即“和亲”政策。对待四裔少数民族,李唐政权颇有“四海一家”的博大胸怀。李渊就曾说过:“胡越一家,自古未之有也。”(141)唐太宗也说过:“自古皆贵中华贱夷狄,朕独爱之如一,故其种落皆依朕如父母。”(142)自太宗许与土蕃和亲,遣文成公主入藏以后,和亲政策遂成为唐朝的基本国策。和亲政策是从汉代应对匈奴开始的,“白登之围”后,汉高祖刘邦采纳刘敬提出的“和亲”建议,从此“和亲”政策就成为我国古代处理民族关系的一项重要举措。对后世历朝历代边疆民族政策产生了深远影响。但是,西汉的“和亲”初期并未取得显著的效果,未能阻止匈奴的不断侵扰,最后还是以武力解决问题。所以对这一政策,历来褒贬不一。唐朝诗人戎昱就曾有《和藩》诗叹曰:“汉家青史上,计拙是和亲。社稷依明主,安危托妇人。岂能将玉貌,便拟静胡尘。地下千年骨,谁为辅佐臣。”(143)但是唐朝的和亲政策,是整个“和藩”政策的一部分,除此之外,还有招收藩国贵族子弟来京师太学学习礼义和经书,以及在边境设立互市,通过等价交换教以礼仪规范等,所以取得较为理想的效果。对于党项这样小蕃的安绥,同样采取这一政策,一直对大唐怀德宾服,这次是因为边将的勒索,逼迫其走向反叛,勾结土蕃,进犯唐境。杜佑及时发现这一弊端,力排众议,一方面要求整备边防,一方面继续贯彻招抚政策,选用良将替换了那批平时勒索,激起动乱则要求镇压,趁机邀功的边将。结果避免了兴师动众,劳民伤财的一场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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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9758 杜佑一方面主张“和藩”,另一方面,也是十分重视军事建设,他曾说:“夫戎事,有国之大者。”(144)“天生五材,人并用之,废一不可,谁能去兵?历代以来,祸乱之作,非武不定,是以君子习之。”(145)认识到国家政权的稳定必须靠军队来支撑。就国家的军事布局而言,应该呈内重外轻、弱枝强干之势,唯其如此,才能号令海内,指纵自如,因而建议效法西汉和唐初的军事布防:“缅寻制度可采,惟有汉氏足征,重兵悉在京师,四边但设亭障,又移夭下豪族揍居三辅陵邑,以为强干弱枝之势。”正是这种军事布部署的合理性,西汉和唐初军力特别强盛,能够不为外来势力入侵所累。但是开元后期,功利思想在一些边将中蔓延,“邀功之将,务恢封略,以甘上心,将欲荡灭奚、契丹,剪除蛮、吐蕃,丧师者失万而言一,胜敌者获一而言万,宠锡云极,骄矜遂增”。天宝之末,唐初军事布防的格局被破坏了。好战的风气导致了在边境上囤积粮草、驻防军队,而朝廷又无足够的军力来控制局势:“于是晓将锐士,善马精金,空于京师,萃于二统。边陲势强既如此,朝廷势弱又如彼,奸人乘便乐祸觊觎,胁之以害,诱之以利,禄山称兵内侮,未必素蓄凶谋。是故地逼则势疑,力侔则乱起,事理不得不然也。”(146)由此可见,政府重兵在握,军权不下移边将,必能防止国内祸乱的出现。针对安史乱后唐朝数遭回纥、吐蕃的侵扰,以及朝臣们提出的“应谨兵戎,备侵轶,益发甲卒,邀其寇暴”的论调,杜佑提出了“来则御之,去则备之”的应对总方针,主张以和亲安抚为主,但又必须在军事上严加防备。因而奏表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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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9760 臣静思远图,久计莫若存信,施惠以愧其心,岁通玉帛,待以客礼。昭宣圣德,择奉谊之臣;恢拓皇威,选谨边之将,积粟塞下,坐甲关中,以逸待劳,以高御下。重其金玉之赠,结以舅甥之欢。小来则慰安,大至则严备。明其斥侯,不挠不侵,则戎狄为可封之人,沙场无战死之骨。若天下无事,人安岁稔,然后训兵,命将破虏,摧衡原州,营田灵武。尽复旧地,通使安西,国家长算,悉在于此。(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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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9762 只有在军事上作了充分的准备,对西戎各国实行和藩安抚政策,等待国家经济实力增强,农业丰收,再逐步收复失地。杜佑反对轻易地大动干戈,认为必须“计熟事定”,然后才能收“举必有功”之效。与贞元朝勇于用兵的大臣相比,杜佑温和的军事理论,无疑是当时唐朝摆脱困境的长远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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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9764 因为年事已高,杜佑屡请致仕,宪宗不许,仍诏三五日一入中书,参议平章政事。“佑每进见,天子尊礼之,官而不名。后数年,固乞骸骨,帝不得已,许之。仍拜光禄大夫、守太保致仕,俾朝朔望,遣中人锡予备厚。元和七年卒,年七十八,册赠太傅,谥曰安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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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9766 杜佑为人平易逊顺,与物不违忤,人皆爱重之。唐宪宗评价杜佑为:“岩廊上才,邦国茂器;蕴经通之识,履温厚之姿,宽裕本乎性情,谋猷彰乎事业。博闻强学,知历代沿革之宜;为政惠人,审群黎利病之要。”“累历籓方,出总戎麾,入和鼎实,聿膺重寄,历事先朝,左右朕躬,夙夜不懈。命以诏册,登之上公,肃恭在廷,华发承弁。兹可谓国之元老,人之具瞻者也。”(148)《新唐书》则说杜佑“天性精于吏职,为治不皦察,数斡计赋,相民利病而上下之,议者称佑治行无缺”。认为他是“惇儒”,“大衣高冠,雍容庙堂,道古今,处成务,可也;以大节责之,盖碈中而玉表欤!”(149)形容杜佑的学养和风度特出如玉石中的玉表,足为朝臣中的表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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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9768 二、作为政治家和史学家的杜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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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9770 儒家的史学及“礼法刑政”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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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9772 出身于名门大族的杜佑,自小就接受了系统的儒家思想教育,因此,杜佑的史学及“礼法刑政”思想是以儒家的史学及“礼法刑政”思想为基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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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9774 中国传统儒家史学中有各种特色,其中最突出的是褒贬与经世,前者是针对历史人物,后者则针对历史人物所订的制度及决策。除了据事直书,传统儒家史学精神很重视治国平天下的志业。《史记》是继《春秋》而作,虽然其叙事技巧及搜罗史料之勤,考察史事之勇屡为后人津津乐道,但学者指出其主要的用意在向后世揭橥如何完美统治天下之大法。而这种抱负也成为儒家史学日后的传统特色之一,只是时显时隐,与据事直书成为两大潮流,亦为中国史学两大内在资源。总之,历代史学虽呈现真相,但其功能在褒贬与经世,以安邦定国,具明显道德及实用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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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9776 “施取其厚”和“敛从其薄”是儒家孔子提出的经济管理思想,孔子认为,治理国家必须重视百姓的经济生活,做到民富兵强。他在《子路》篇明确提出了“庶富教”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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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9778 子曰:“庶矣哉!”冉有曰:“既庶矣,又何加焉?”曰:“富之。”曰:“既富矣,又何加焉?”曰:“教之。”(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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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9780 即以“庶”来增加生产人口,以“富”来强国,以“教”来治民。其中,“富”是立国基础、强国之本。富国须先富民,民富则国强,民贫则国弱。那么,具体如何使民众富裕起来,孔子提出要“施取其厚”和“敛从其薄”的对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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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9782 君子之行也,度于礼,施取其厚,事举其中,敛従其薄。如是则以丘亦足矣。若不度于礼,而贪冒无厌,则虽以田赋,将又不足。且子季孙若欲行而法,则周公之典在。若欲苟而行,又何访焉?(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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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9784 “施取其厚”即是一项惠民政策,理想的境界是“博施于民而能济众”(152)。假若有一个人,他能给老百姓很多好处又能周济大众,孔子认为这样的人岂止是仁人,简直是圣人了!就连尧、舜尚且难以做到呢,“何事于仁,必也圣乎!尧舜其犹病诸!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能近取譬,可谓仁之方也已”(153)。孔子非常赞赏郑国大政治家子产“其养民也惠”的做法,认为君子惠民乃是“惠而不费”,并不一定额外拨出财富,(财赋皆出自百姓,统治者其实也无处可出),只要采取一定的措施即可以了。如“因民之所利而利之”和“择其劳而劳之”(154),亦即导民兴利和恰当地组织生产劳动,加之前面的“敛取其薄”即是所谓的惠民政策了。同时,孔子还提倡节俭开支和使民以时,他说:“道千乘之国,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155),这是孔子对治国者提出的根本要求或期望,体现孔子的治国思想。敬事而守信,是其前提大纲,不敬事则事不成,不守信则民不信。节用而爱民,民必拥戴:使民以时,则民不怨,且根本不废。孟子曰:“不违农时,谷不可胜食也。”因而建议管理者要把眼光放远一些,不能忽视基本的和长远的利益。后世的政治家无论怎样地因时制宜,实行政治与经济的改革,这都是一条基本的利益原则和发展规律,不能予以违背,否则,不是遭致反对,便是距离暴政乃至败亡为期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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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9786 杜佑《通典》中的史学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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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9788 杜佑的《通典》是我国历史上第一部记载历代典章制度的通史或史学著作,也是一部阐述典章制度得失与政治成败理论的政书,亦即政治理论著作。《通典》一书蕴涵着杜佑丰富的史学理论与政治思想,它开创了典制体史书编撰之先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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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9790 唐代是我国封建社会的鼎盛时期,经济的繁荣为学术文化的发展和繁荣提供了物质基础,尤其是封建社会的政治、经济、军事、文化诸制度的发展和成熟,为史家稽考制度的得失,总结历史经验,提出了客观的要求。而中国封建社会典章制度的发展,如秦汉的“三公九卿”制到隋唐时期,便形成了三省六部制;还有科举制度、土地赋税制度、募兵制度等等,都经历了一个发展的阶段,到唐代则基本趋于完备和成熟。这种客观情况的发展,就必然会促使总结和稽考制度源流、沿革、得失,为专论典章制度提供了客观的条件,杜佑的《通典》正是这种客观历史条件的必然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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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9792 《通典》的产生,也是史学发展到一定阶段的结果;但中国古代记载典章制度的史记,并不是从《通典》开始的。从学术源流上说,典制体通史是在历代正史“书”、“志”和唐代刘秩《政典》等基础上发展而来的。司马迁的《史记》首创“八书”,记载礼、乐、律、历、天官、封禅、河渠、平准等相关内容;班固《汉书》,作有“十志”,备录律历、礼乐、刑法、食货、郊祀、天文、五行、地理、沟洫、艺文各项典制。《史记》以后的纪传体史书,都是断代史,其中列“志”记载各朝典章制度,但篇目、记载各不相同,且多限于一代,很难看出历代制度的沿革变化。因此,开元年间,刘知己的儿子刘秩就曾编《政典》35卷,记载历代的政治制度,“初,开元末,刘秩采经史百家之言,取《周礼》六官所职,撰分门书三十五卷,号曰《政典》,大为时贤称赏”。这一时期,还有《唐六典》记及制度的沿革,但均仅为“一时之制,非长久之道”,难以反映历代制度的因革损益。因此,杜佑并不满意,认为其内容狭隘,“佑得其书,寻味厥旨,以为条目未尽”,故早就有志重新撰著。由于他长期担任中央和地方的要职,有着丰富的行政经验,加之久任水陆转运、度支、盐铁等财政方面的大员,因而熟悉有关政治、经济各方面的典章制度。他在这方面的经历,在历来史家中是很少有的,这就为他撰写《通典》提供了得天独厚的有利条件:“因而广之,加以开元礼、乐,书成二百卷,号曰《通典》。”(156)正是基于上述诸因,通过杜佑的推陈出新,顺应了史学发展的客观要求,从而开创了一种新的史体。正如梁启超所说:“纪传体中有志书一门,盖导源于《尚书》,而旨趣在专纪文物制度,此又与吾侪所要求之新史较为接近者也。然兹事所贵在会通古今,观其沿革。各史既断代为书,仍发生两种困难:苟不追叙前代,则原委不明;追叙太多,则繁复取厌。况各史非皆有志,有志之史,其篇目亦互相出入,遇所缺遗,见斯滞矣,于是乎有统括史志之必要。其卓然成一创作以应此要求者,则唐杜佑之《通典》也。”(157)梁氏的话,清楚地说明了《通典》产生的历史条件及其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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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9794 《通典》的出现,也和杜佑所生活的时代分不开。杜佑所生活的中唐,正是安史之乱前后,是唐王朝由盛而衰的转折时期。他既经历了开元、天宝的盛世,又目睹了安史之乱的大动乱及以后的衰落。这一切都促使杜佑思考和寻找王朝衰落的原因,他想通过对历代典章制度的研究,寻求所谓“富国安民之术”。正如他在《通典·序》中所说“所纂《通典》,实采群言,征诸人事,将施有政”(158),清楚地表明了他撰述《通典》是为经世致用的儒家政治动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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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9796 总之,杜佑撰写《通典》,充分体现了传统儒家重视治国平天下的史学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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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9798 杜佑在《进通典表》中进一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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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49800 夫《孝经》、《尚书》、《毛诗》、《周易》、《三传》,皆父子君臣之要道;十伦五教之宏纲,如日月之下临,天地之大德,百王是式,终古攸遵。然多记言,罕存法制;愚管窥测,莫达高深,辄肆荒虚,诚为亿度。每念懵学,莫探政经,略观历代众贤著论,多陈紊失之弊,或阙匡拯之方。臣既庸浅,宁详损益,未原其始,莫暢其终。尚赖周氏典礼,秦皇荡灭不尽,纵有繁杂,且用准绳。至于往昔是非,可为来今龟镜,布在方册,亦粗研寻。自顷缵修,年逾三纪,识寡思拙,心昧辞芜。图籍实多,事目非少,将事功毕,罔愧乖疏,固不足发挥大猷,但竭愚尽虑而已。(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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