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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个隐秘的原因。这次灭佛的根本背景是唐武宗与唐宣宗之间的权力斗争。唐武宗与佛教的矛盾,实质上主要是与宣宗的矛盾。武宗毁灭佛教的原因,根本在于宣宗从宫中逃出之后,隐身于佛门。灭佛,就是为了查杀宣宗,毁灭他的栖身之所。这样的判断至少和以下事实相印证:(一)“武宗御宇初尚钦释氏”,(见《宋高僧传》《知玄传》),而在会昌元年六月突然改变了态度,于自己生日棒决入内斋与道士谈经的僧人(见《入唐求法巡礼行记》),这很可能是由于武宗这时得到了宣宗逃入佛门的消息,从而才把佛教视为异已力量。(二)会昌二年、三年、武宗屡次下令对寺院僧尼加以勘问盘查,特别是严查沙弥、俗客、保外僧,后来又对寺院实行戒严式的管制(见《人唐求法巡礼行记》卷三、卷四),这可以看作是对在逃的宣宗之搜捕、追拿。(三)灭佛过程中,对僧尼进行了残酷的、非理性的迫害与杀戮,仅会昌三年九月,为了追拿一个可能隐藏于僧人中的逃犯、京兆府竟一次打杀新裹头僧三百余人。当时,僧尼几乎被剥夺了一切生存的条件,寺舍被拆毁、钱财被没收、衣物被烧毁。而一旦稍有违越,就构成死罪,擅自出寺要被处死,不伏还俗要被决杀;自藏僧衣也要打杀。甚至无公验、新裹头都成了死罪(见《入唐求法巡礼行记》卷四)。这种情况,恐怕只能用强烈的恐俱与仇恨来解释。而恐俱与仇恨的来源,恐怕正是武宗与宣宗之间势不两立的权力斗争。(四)武宗灭佛不久,宣宗即位.马上大兴佛教,恐怕根本原因也在于:佛门曾是宣宗的避难之所,而又为隐藏宣宗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所以,宣宗兴佛实有还愿报恩之深刻动机在。故而才不顾大臣之恳切论谏,兴佛于既毁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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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李德裕。作为会昌时期真正拥有执政权的宰相,支持(至少是附和)了武宗的毁佛政策。综观其人,李德裕与僧人也曾有交往,但我们发现,这些交往多是出于学说、德行等方面的彼此钦慕,而非基于他对佛教教义的信仰。这种交往与白居易、王维等人与僧侣的往还,在动机上有着根本的区别,白、王等人是出于心慕释教,而李德裕则纯因个人友情而为之。相反,他抑制佛教的事迹,史书却每有其载。据两《唐书》等考:长庆四年,徐泗观察使王智兴以敬宗诞辰,请置坛度僧尼以资福,德裕上言奏罢;先在浙西观察使任内,以清除寇三首,诗中称茅山道士为“尊师”,自称“传法弟子”。据孟蜀何光远《鉴戒录》,李德裕信道教,常冠褐,修房中术,求茅君点化,沙汰佛徒,超升方士。征诸史籍,其说不虚;德裕曾写过《遥伤茅山尊师诗》。还曾在茅山造老君庙及三圣像,并写有《三圣记》其中云:“有唐宝历二年,玉清玄都大洞三道弟子李德裕,上为九庙圣主,次为七代先灵,下为一切含识,于茅山崇元观南,敬造老君殿院,及造老君、孔子、伊真人像三躯,皆按史籍遗文,庶垂不朽。”这里德裕俨然以道家弟子自居,而其妻妾也都有道号,就在宝历二年前后,其妻刘氏曾在茅山燕洞宫传授上清法。这些都一定程度反映了其道教倾向的流露。另外要辩明的是,在浙西任内,德裕曾上疏敬宗,劝谏不可太过信用道士周息元,这是因为他认为息元为人诞妄,怕他蛊惑人主,干预政治,与在武宗朝谏赵归真事出于同一目的,并不表示他对道教的排斥。关于这点还可以从他的文中找到明证:德裕曾作《方士论》,并不认为方士均欺诈之徒,他认为真正的方士应是习静者为之,不必妄入朝市,自炫其术;而他作《黄冶论》认为,炼丹之术必有精理,应当可以成功。可见李德裕对于道教教义耽信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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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昌时期君相对佛教都不喜好,又都迷信道家教义,兼之赵归真等人乘机排毁,故佛教之劫难就在所不免了。毁小庙宇一千一百六十所,后移治蜀,又毁去属下私邑数千,以地还民,并下令禁止其民剃发;太和三年在浙西任内,下令禁止沙门皈佛以眩人等等。凡此,均为德裕不喜佛法之明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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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儒学史 第二节 林慎思、张弧的儒学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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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林慎思与《续孟子》和《伸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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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慎思(844—公元880年),字虔中,自号伸蒙子,长乐(今福建长乐)人。咸通十年中进士,十一年又中鸿词拔萃魁首。授秘书省校书郎,兴平尉,寻除尚书水部郎中。干符中,群盗蜂起,百姓流殍,僖宗日与宦者燕嬉,慎思曾累疏切谏,不纳,出为万年县令。广明元年十二月黄巢起义军攻入长安,林慎思率兵抵抗,兵败被俘,抗节不屈而死。年仅三十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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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孟子》和《伸蒙子》两书是其中试前,寓居长安附近的槐里时所著,以抒发其复兴儒学,拯救危亡,兴邦经国之志。当时的朝廷“方奉释民、宠乐工、耽游宴、怠政事、侈靡无度、兵祸未已。而堂老杨收、路岩辈皆以贿败,温璋至有‘生不逢时’之叹”(39)。思想与政局的混乱已达于极点。他首先考虑到以重振儒家思想与佛、老对抗的方略,作为挽救危局的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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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慎思采用续作经典的形式著《续孟子》,实是受王通《续六经》的影响与启发,继王通之后,唐贞观年间,魏征“以戴圣《礼记》编次不伦,遂为《类礼》二十卷。以类相从,削其重复,采先儒训注,择善从之。研精覃思,数年而毕。太宗览而善之。”(40)开元年间,玄宗还令元行冲等为《类礼》作义疏。将立学官,这张说等所驳未果。魏征的《类礼》及元行冲的《义疏》也可说是对经典的改订和续作。但这一学术倾向,不久便被统一之后的经学所压抑,至晚唐之前再也没有人尝试。儒家经籍虽可为真理之一源,但脱离现实的经学,只能对盛世起点作用,却不能对衰世有所补益。更何况儒生墨守成说,迷信郑、服,甚至达到“宁道孔圣误,讳言郑、服非”的地步。再加之种种误解,这样的经学反而成为蒙蔽真知的阻碍,以致造成对人们言行的误导。经学的衰落,儒家子学却受到重视。《孟子》是最令人瞩目的一部,《孟子》终唐一代未被列为经典,但经过中唐韩愈的称扬,并尊为道统代表;晚唐时皮日休又上书请列《孟子》为国子学科;林慎思又复起而续《孟》,至五代和宋初《孟子》遂被提高到经典的地位。从王通到林慎思续作经典的目的,就在于针对学术和社会的现实问题,借助续作的形式,以阐发他们对经典义理的新见解,纠正时人似是而非的观念。这一传统一直影响到宋代,宋初柳开的续补经籍、宋儒的订正经文和以意说经,实由此开其先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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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代的《崇文总目》于《续孟子》书题下,记有林慎思之言称:“《孟子》七篇,非轲自著书,而弟子共记其言,不能尽轲意,因传其说,演而续之。”与今本《续孟子》卷首林慎思简短的题记大同小异。《四库全书总目提要》评价其书说:“今观其书十四篇,大抵因孟子之言,推阐以尽其义。独其不自立论,而心假借姓氏,类乎《庄》、《列》之寓言。”认为林慎思借用这种形式,对儒家义理“委曲发明,亦时有至理,不可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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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蒙子》是林慎思直接由己立论的一部书,从其《自序》中知道,他还著有《儒范》七篇,今佚。其序称:“旧著《儒范》七篇,辞艰理僻,不为时人所知。复研精覃,一旦斋沐祷心灵,是宵梦有异焉。明日召蓍祝之,得《蒙》之《观》,曰:伸蒙入观,通明之象也,因自号伸蒙子。”此即其自号与书名的来历。《易·蒙卦》,正义曰:“蒙者,微昧闇弱之名”。即蒙是蒙昧、昏懦的意思。林慎思在此是以卦象解易,从卦体上看,蒙上卦为艮,一阳已出地上,下卦为坎,一阳尚在地中,阴阳交错,时属将明未明之象,故曰蒙。由蒙之观,观卦由蒙之九二升五而来,二阳俱出地上,阳爻象征光明,故曰“通明之象也”。由蒙而观,这一开启伸张光明之途的过程即谓之“伸蒙”,另外,“观”还有“王者道德之美而可观也”意,适以见志,因以伸蒙子为号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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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蒙子》其书的内容,则是其与“二三子辩论兴亡,敷陈古今”,就所涉及的问题,引古证今,以申明自己的见解。全书共三卷,分别题以《槐里辨》、《泽国纪》和《时喻》。“《槐里辨》三篇,象三才,叙天地人之事;《泽国纪》三篇,象三人,叙君、臣、人(即民)之事;《时喻》二篇,象二教,叙文武之事。”《四库全书总目提要》评价说:“惟上卷《喻时》一篇,释仲尼小天下之义,词不尽理,其余皆持论醇正,非唐时《天隐子》、《无能子》所可仿佛。《崇文总目》列之儒家,盖为不忝。”认为其价值超过《无能子》等道家著作,无愧为儒门佳作。元代学者陈留孙为其书所作序云:“伸蒙子著书于槐里,其自序曰:‘如有用我,吾言其施,我学其行’。其自负之重乃如此。设使终身不达,抱空言而死槐里。伸蒙子不终于蒙也哉。及其出万年为宰,其言亦既施矣,然而终不能救唐之亡者,所施不遐也。”认为他在万年县作宰,其言其学已得施行,只惜未居高位,所施未能及远,故未能挽救唐朝的覆亡。陈留孙视林慎思为唐未“奇士”,“其骂巢而死,是以平昔之言皆足以取信于天下后世,而其重若泰山。”与《续孟子》相较,《伸蒙子》多直抒己说,现实针对性也更为强烈。兹据二书所论,择其荦荦大端,分二题综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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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道刑政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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