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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5194 北宋关于乐器制式的讨论,始于宋仁宗景祐元年(1034)。当时的判太常寺燕肃等上言曰:“大乐制器岁久,金石不调,愿以周王朴所造律准考按修治。”【158】由此引出了如何恢复古乐的种种讨论和努力。宋初三先生之一的胡瑗也参与了乐器的改制和讨论。司马光与范镇的辩论是这一讨论的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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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5196 针对范镇“度量权衡皆生于律者也。今先累黍为尺,而后制律,返生于度与黍,无乃非古人之意乎”的疑问,司马光提出了相当深刻周详的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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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5198 夫所谓律者,果何如哉?向使古之律存,则龡其声而知声,度其长而知度,审其容而知量,校其轻重而知权衡。今古律已亡矣,非黍无以见度,非度无以见律,律不生于度与黍,将何从生邪?夫度量衡所以佐律而存法也。古人所为制四器者,以相参校,以为三者虽亡,苟其一存,则三者从可推也。又谓后世器或坏亡,故载之于书,形之于物。今四器皆亡,不取于黍,将安取之?凡物之度其长短则谓之度,量其多少则谓之量,称其轻重则谓之权衡。然量有虚实,衡有低昂,皆易差而难精。等之,不若因度求律之为审也。房生今欲先取容一龠者为黄钟之律,是则律生于量也。量与度皆非律也,舍彼用此,将何择焉?【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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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5200 音律与度量衡在中国古代生活世界中有着紧密的关联。它们共同组建起古代共同体生活的基本节奏。在度量衡与音律的关系里,显然蕴涵着一种和谐世界的构想。而北宋的儒者则大都认为在周礼中,包涵着最具和谐性的理想节奏和尺度。而这样的理想节奏和尺度,则是共同体生活和谐的基本前提。正是在这样一种思路的左右下,范镇才如此热衷于恢复古音律的努力。然而,正如司马光指出的那样,古代的音律已经从根本上亡失了,无论是音律的高低,还是乐器的形制,都已无所依凭。好在音律与度量衡之间的比例关系,还有文献可依。而在司马光看来,“古人所为制四器”的目的正在于使它们之间能相互参校,在其中的某一标准亡失以后,可以经由其他三者推算出来。这是保证古代共同体生活的理想节奏得以延续的根本手段。在音律和度量衡四者之中,音律是容易随时代的变化或年代的久远而改变的。其次是量和权衡,因为“量有虚实”,即所盛事物的量随充实度的不同而变化;“衡有低昂”,物之轻重也会随平衡的高度不同而有所差异。最稳定的则是“度”,即丈量长度的标准。但在司马光生活的时代里,儒者们面临的是“四器皆亡”的状况,也就是说,古代世界的理想标准都已亡失。在这种情况下,贯通古今的不变标准就只有“黍”的大小和轻重了,因此,“黍”是恢复古代理想尺度的最后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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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5202 除了根本观念的讨论外,两人主要的分歧还在于“累黍求尺”的具体方法。司马光对于是不是得到了“真黍”,以及“累黍”的正确方法,就能真的做到“律吕”“无忽微之差”,是深表怀疑的。所以,在得知范镇“铸周鬴汉斛已成”后,司马光认为这是在“劳役心力”,徒“费铜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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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5204 孔子云:“礼云礼云,玉帛云乎哉?乐云乐云,钟鼓云乎哉?”今先王之乐,余音遗文,既不可得而睹闻矣,盍亦返其本乎?《礼记》云:“礼乐不可斯须去身。致乐以治心,则易直子谅之心油然生矣。……乐也者,动于内者也;礼也者,动于外者也。乐极和,礼极顺。内和而外顺,则民瞻其颜色而弗与争也;望其容貌,而民不生易慢焉。”此乐之本、礼之原也。夫乐之用,不过于和;礼之用,不过于顺。【1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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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5206 在司马光看来,乐之根本并不在于器物,而在于人心之和。若人心不和,即使古代理想的器物形制俱在,也无法让理想的共同体生活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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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5208 对于范镇劝司马光读《素问》、《病原》,以疗病养生的建议,司马光回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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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5210 内和则疾疹不生,外顺则灾患不至。疾疹不生则乐,灾患不至则安。既乐且安,志气平泰,精神清明,畅乎四支,浃乎百体。如此则功何以不若伶伦、师旷,寿何以不若召康、卫武?《医经》、《病原》皆可焚,周鬴汉斛皆可销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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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5212 养生疗疾的根本在于中和,而非药物和导引。在这里,司马光体现出了较为一贯的儒者的姿态,与苏轼等人兼用释老的风格有着根本的区别。值得一提的是,司马光也有通贯儒释的思想,但主要是以儒解佛。其中最著名的,当属他的《解禅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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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5214 忿怒如列火,利欲如铦锋。终朝长戚戚,是名阿鼻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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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5216 颜回安陋巷,孟轲养浩然。富贵如浮云,是名极乐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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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5218 孝弟通神明,忠信行蛮貊。积善来百祥,是名作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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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5220 言为百代师,行为天下法。久久不可掩,是名不坏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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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5222 仁人之安宅,义人之正路。行之诚且久,是名光明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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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5224 道德修一身,功德被万物。为贤为大圣,是名佛菩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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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5226 这与其说是会通儒释,不如说是用儒家思想赋予佛教信仰以某种合理性。相较而言,司马光对佛教的态度,比二程和张载要宽容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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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5228 第六节 易 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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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5230 司马光的易学自成系统。与其他北宋儒者仅满足于注释《周易》不同,他更青睐扬雄造作《太玄》的方式。在《潜虚后序》中,他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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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5232 《玄》以准《易》,《虚》以拟《玄》。【1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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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5234 这里的“准”和“拟”都不是直接的阐释,而是通过自己构造的一套象和辞的系统,发挥《周易》的核心思想。在司马光看来,《太玄》是对《周易》的仿作,而他自己的《潜虚》则是对《太玄》的模拟。《潜虚》是司马光自创的一个系统:既有独特的筮法,又有一整套独特的名和象。【162】这个系统的构造,与他对扬雄的仰慕和对《太玄》的研究是密不可分的。《潜虚》后世虽亦有解释,如张敦实《潜虚发微论》,但大体上已无从索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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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5236 除了作《潜虚》来模拟《太玄》以外,司马光还为《太玄》作了注释。司马光虽自幼即闻《太玄》之名,但直到庆历年间,始得其书而读之,并因而撰写了《读玄》一文,对《太玄》推崇备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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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5238 观《玄》之书,昭则极于人,幽则尽于神,大则包宇宙,小则入毛发,合天地人之道以为一,括其根本,示人所出,胎育万物而兼为之母,若地履之而不可穷也,若海挹之而不可竭也。……乃知《玄》者所以赞《易》也,非别为书以与《易》角逐也,何歆、固知之之浅而过之之深也!【1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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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5240 此后司马光又访求各种注本,在研习古代注释的基础上作《说玄》一文。【164】最后,在元丰五年撰《太玄集注》。司马光致力于《太玄》,“疲精劳神三十余年”,而自谓“讫不能造其藩篱”。这固然是谦辞,但恐怕也在某种程度上反映了实际的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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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5242 在《说玄》中,司马光讲到了《太玄》与《周易》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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