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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包载万物于内,所感所性,乾坤、阴阳二端而已,无内外之合,无耳目之引取,与人物蕞然异矣。人能尽性知天,不为蕞然起见则几矣。【4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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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张载明确区分天之“所感所性”与人物之“感”的不同:天的所感,只是乾坤、阴阳二端之间的相感,没有人和物那样的内外分别,也无需耳目等感官的引领和作用,因而也就不是人和物之间的那种类型的“感”。“蕞然”这个词指出人与物之间“感”的狭隘。在个殊的人物中间,只有能“尽性知天”的圣人,其所感与天相近(几)。于是我们看到,“感”被分成了三类:其一,天的乾坤、阴阳的“二端”之“感”,此种“感”是周普无私的;其二,人与物之间的合异之“感”,此种“感”是“蕞然”拘蔽的;其三,能“尽性知天”的圣人之感,而圣人之“感”即是由人的“蕞然”之“感”向天之“感”的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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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圣人之“感”,《正蒙·太和篇》中有这样的论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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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静无感,性之渊源,有识有知,物交之客感尔。客感客形与无感无形,惟尽性者一之。【4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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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人之“感”是渊源于太虚的“无感无形”与人物之间的“客感客形”的统一。而这一统一就是向天之“感”的复归。“大率天之为德,虚而善应,其应非思虑聪明可求,故谓之神,老氏况诸谷以此。”【410】一方面,天本太虚“无感无形”之德;另一方面,“上天之载,有感必通”,又是虚而善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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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世界中真实的作用,物之间的感是多种多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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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之道不一:或以同而感,圣人感人心以道,此是以同也;或以异而应,男女是也,二女同居则无感也;或以相悦而感,或以相畏而感,如虎先见犬,犬自不能去,犬若见虎则避之;又如磁石引针,相应而感也。若以爱心而来者自相亲,以害心而来者相见容色自别。“圣人感人心而天下和平”,是风动之也;圣人老吾老以及人之老,而人欲老其老,此是以事相感也。感如影响,无复先后,有动必感,咸感而应,故曰咸速也。【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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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感”之中,只有圣人的感是正感。圣人之感的实质在于同,“能通天下之志者为能感人心,圣人同乎人而无我,故和平天下,莫盛于感人心。”【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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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感与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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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的结果是“通”。《正蒙·太和篇》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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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而后有通,不有两则无一。故圣人以刚柔立本,乾坤毁则无以见易。【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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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感”至“通”,是由“两”而至于“一”的过程。彼此相异的物,由“感”的合异的作用,而建立起相通的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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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通”相对的是“碍”和“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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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虚则清,清则无碍,无碍故神;反清为浊,浊则碍,碍则形。【4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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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我们可以看到,“虚”、“清”、“神”和“通”(无碍),与“形”、“浊”和“碍”构成了存在状态的两个极端。在这一论述中,“通”的根据在于“太虚”,“通”可以看做是对由“形”而生的“碍”的超越。然而,这样一来,就引生出一个问题,为形气所限的具体的事物是否有与其“客感”相应的“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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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蒙·太和篇》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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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气清则通,昏则壅,清极则神。故聚而有间则风行,风行则声闻具达,清之验与!不行而至,通之极与!【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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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清”、“通”与“昏”、“壅”的对立,是“清”、“通”与“碍”、“浊”对立的另一种表述。其次,“通之极与”这一表达,透露出在张载的思考中,“通”是有一个等级序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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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另一段广为征引的论述中,我们可以更清楚地看到“通”这个观念在张载思考中的组建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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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物莫不有是性,由通蔽开塞,所以有人物之别,由蔽有厚薄,故有智愚之别。【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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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与物的分别和差等,正是以“通”和“蔽”的程度为依据的。而人的德性养成的实质,正是一个由“蔽”而“通”的过程。而“通”是“感”的结果,因此,“感”就成了超越“壅”“蔽”的作用。反过来说,“壅”“蔽”也就意味着“感”的缺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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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说来,“感”作为超越个体与他者建立关联的作用,其本身即是对自身有限形气的超越。然而,物都有其特定的“感”。正如我们在前面的讨论中指出的那样,并非所有的“感”都是正当的。张载《横渠易说》中论及《咸》卦时说:“咸,感也,其爻虽相应而词多不吉,顾其时如何耳。”在张载看来,《咸》卦诸爻之所以大都不吉,其原因在于“失时”。“时”成了判定“感”的正当性的标准。“时”的概念不可以凭空理解,而应将其放在张载自己的经典解读的话语系统中寻求理解。在解释《孟子》“圣之时”的论断时,张载说:“‘圣之时’,当其可之谓时,取时中也。可以行,可以止,此出处之时也。至于言语动作皆有时也。”【417】这里,“时”意味着依具体情况而变的正当性。因此,“圣之时”既是对有所限定的具体情况的正确把握,将自己置于具体状况的约束之下,同时又是对一切具体状况的超越。这里呈示给我们的,正是一种真正的、具体的普遍性,与我们通常理解的形式逻辑意义上的种属之类的抽象的普遍性有别。这样一来,“失时”就意味着在某种程度上为有限的状况拘蔽,从而部分地丧失了自己的超越的普遍性。事实上,在张载的思考中,这种真正的普遍性正是圣人之所以为圣人的本质:“谷之神也有限,故不能通天下之声;圣人之神惟天,故能周万物而知。”【418】由此,人物之间的“客感”及与之相应的“通”,表面上构成了对自身有限性的超越,而实质上倒恰是其“壅”“蔽”的表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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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感”必是普遍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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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之为言皆也,故语咸则非事。【4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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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皆”应读作“都”,是无所不包之意。“语咸则非事”,事与理相对,因此,只要说到咸,就落到了理的层面,而理必是普遍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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