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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轼认为,天下要想长治久安,就必须养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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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之有奸,犹鸟兽之有鸷猛,昆虫之有毒螫也。区处条理,使各安其处,则有之矣,锄而尽去之,则无是道也。吾考之世变,知六国之所以久存,而秦之所以速亡者,盖出于此。不可以不察也。夫智、勇、辩、力此四者,皆天民之秀杰也。类不能恶衣食以养于人,皆役人以自养者也。故先王分天下之富贵,与此四者共之。此四者不失职,是民靖矣。……六国之君,虐用其民,不减始皇、二世,然当是时,百姓无一人叛者,以凡民之秀杰者,多以客养之,不失职也。【6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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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六国之所以久存”、“秦之所以速亡”的历史教训中,苏轼体会到养士的重要性。每个世代都会有“智、勇、力、辩”之人,这些人的才智和能力迥出于众人之上,因此,不可能安于困窘平庸的生活。如果统治者不给这些人以适当的安顿,他们就会起来作乱。因此,明智的帝王一定会“分天下之富贵,与此四者共之”。而一旦智、勇、辩、力之士得到了安顿,即使有一时的暴政,国家也不致陷于危亡。这些思考,虽然不免有权谋诈智之嫌,但其深刻处也还是不容忽视的。【6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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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节 论释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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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北宋儒者中,苏轼与释老二教的关系是比较密切的。这样一种融和的姿态,与北宋儒学发展的时代课题,是有些背道而驰的。这也决定了苏氏“蜀学”无法成为宋代儒学的真正主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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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轼早年对佛教是持批评态度的。其《中和胜相院记》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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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之道难成,言之使人悲酸愁苦。其始学之,皆入山林,践荆棘蛇虺,袒裸雪霜。……茹苦含辛,更百千万亿年而后成。吾尝究其语矣,大抵务为不可知,设械以应敌,匿形以备败,窘则推堕滉漾中,不可捕捉,如是而已矣。吾游四方,见辄反覆折困之,度其所从遁,而逆闭其涂。往往面颈发赤,然业已为是道,势不得以恶声相反,则笑曰:‘是外道魔人也。’吾之于僧,慢侮不信如此。【6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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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以后,渐至笃信,且于佛理,所造甚深。仅举其《观世音菩萨颂》,即可见一斑:“慈近乎仁,悲近乎义,忍近乎勇,忧近乎智。四者似之,而卒非是。有大圆觉,平等无二。无冤故仁,无亲故义,无人故勇,无我故智。彼四虽近,有作有止。此四本无,有取无匮。有二长者,皆乐檀施。其一大富,千金日费。其一甚贫,百钱而已。我说二人,等无有异。吁观世音,净圣大士。遍满空界,挈携天地。大解脱力,非我敢议。若其四无,我亦如此。”【690】对于这一转变,《宋元学案》认为是他在政治上受人排挤,于郁抑无聊之际,转而逃入于禅。【6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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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沉溺于释氏之教,苏轼还笃信道教的长生之术。他在《续养生论》中,对于当时道徒中盛行的内丹术,有相当深入的解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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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人教之以逆行,曰:“龙当使从火出,虎当使从水生也。”其说若何?孔子曰:“思无邪。”凡有思皆邪也,而无思则土木也。孰能使有思非邪,无思而非土木乎?盖必有无思之思焉。夫无思之思,端正庄栗,如临君师,未尝一念放逸。然卒无所思。如龟毛兔角,非作故无本性,无故是之谓戒。戒生定,定则出入息自住,出入息住则心火不复炎上。火在易为离。离,丽也。必有所丽,未尝独立,而水其妃也,既不炎上,则从其妃矣。水火合则壬癸之英,上流于脑,而益于玄膺,若鼻液而不碱,非肾出故也,此汞龙之自火出者也。长生之药,内丹之萌,无过此者矣。……汞龙之出于火,流于脑,溢于玄膺,必归于根心,火不炎上,必从其妃,是火常在根也。故壬癸之英,得火而日坚,达于四支,洽于肌肤而日壮,究其极,则金刚之体也。此铅虎之自水生者也。龙虎生则内丹成矣。故曰顺行则为人,逆行则为道,道则未也,亦可谓长生不死之术矣。【6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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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轼晚年尤其注意各种丹方的收集,其《文集》中收有《大还丹诀》、《阳丹阴炼》、《阴丹阳炼》、《符陵丹砂》、《松气炼砂》、《龙虎铅汞说》等修丹炼丹之方。其中如《阳丹阴炼》云:“冬至后,斋居常吸鼻液漱炼,令甘,乃咽入下丹田。以三十瓷器,皆有盖,溺其中,已,随手盖之,书识其上。自一至三十。置净室,选谨朴者掌之。满三十日开视,其上当结细砂,如浮蚁状,或黄或赤,密绢帕滤取。新汲水净淘澄,无度,以秽气尽为度,净瓷瓶合贮之。自至后,取细研枣肉,为丸如桐子大,空心酒吞下,不限数,三五日内服尽。夏至后,仍依前法采取,却候冬至后服。此名阳丹阴炼,须尽绝欲,若不绝,砂不结。”【693】以文章雄视百代的苏东坡,竟至沉迷到从尿溺之中求长生的地步,着实令人慨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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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生死,苏轼亦有基于儒家立场的理解。《东坡易传》对“精气为物,游魂为变”的一段解释,颇值深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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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鬼也。变,神也。鬼常与体魄俱,故谓之物。神无适而不可,故谓之变。精气为魄,魄为鬼;志气为魂,魂为神,故《礼》曰:“体魄则降,知气在上。”郑子产曰:“其用物也宏矣,其取精也多矣。”古之达者已知此矣。一人而有二知,无是道也。然而有魄者,有魂者,何也?众人之志,不出于饮食男女之间,与凡养生之资,其资厚者其气强,其资约者其气微,故气胜志而为魄。圣贤则不然,以志一气,清明在躬,气志如神,虽禄之天下,穷至匹夫,无所损益也,故志胜气而为魂。众人之死为鬼,而圣人为神,非有二致也,志之所在者异也。【6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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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鬼与物、精气、魄、饮食男女之欲关联起来,从而构成了一组与神、变、魂、志气相对的范畴。同时又将《孟子》中志与气的讨论引入进来。当人听命于自己的感官欲望,即是气胜志,如《礼记·乐记》所说“人化物而灭天理”,这样的人活着时只是体魄,死后则为鬼;而当人听命于自己的心志时,则是志胜气,生时为魂,死后为神。这里的志可以理解为能动的超越性,失去了这样的超越性,人就沦为完全被动的物的存在。而在苏轼看来,这样的超越性,是可以在死后继续延续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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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儒学史 第十章 吕大临的儒学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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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大临(1046—1092)【695】,字与叔,号芸阁。京兆蓝田(今属陕西)人以恩荫入仕,不复事科举。自少师从张载。宋神宗熙宁十年(1077)张载去世后,赴洛阳向二程问学。与谢良佐、游酢、杨时并称“程门四先生”。《宋史·吕大防传》附吕大临小传,称他“通六经,尤邃于《礼》。每欲掇习三代遗文旧制,令可行,不为空言以指世骇俗”。【696】朱熹对吕大临评价很高:“吕与叔惜乎寿不永!如天假之年,必所见又别。程子称其‘深潜缜密’,可见他资质好,又能涵养。某若只如吕年,亦不见得到此田地矣。”【697】著有《礼记解》、《易章句》、《论语解》、《孟子解》等。【698】吕大临之学兼有“关学”和“洛学”的影响,在许多问题上形成了自己独有的识见。【699】本章主要讨论他的《礼记解》,并对《吕氏乡约乡仪》(吕大钧著)的主要内容做概要阐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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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礼记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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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大临在经学上的贡献是相当可观的,其中尤以《礼记解》为著。晁公武《郡斋读书志》说:“与叔师事程正叔,礼学甚精博,《中庸》、《大学》尤所致意也。”【700】据陈俊民考证,此书的早期刻本均已散佚无存,但其主要内容被收入到宋代卫湜编纂的《礼记集说》中,从而幸运地存留下来。【7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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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曲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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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礼”与“经礼”相对。关于二者的区别,吕大临做了简明扼要的概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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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礼,礼之细也。《礼》云:“经礼三百,曲礼三千,其致一也。”《中庸》云:“礼仪三百,威仪三千,待其人而后行。”然则曲礼者,威仪之谓,皆礼之细也。布帛之有经,一成而不可变者也,故经礼象之。经礼三百,盖若祭祀、朝聘、燕飨、冠昏、乡射、丧纪之礼,其节文之不可变者,有三百也。布帛之有纬,其文曲折有变,而不可常者也,故曲礼象之。曲礼三千,盖大小尊卑,亲疏长幼,并行兼举,屈伸损益之不可常者,有三千也。今之所传《仪礼》者,经礼也。其篇末称“记”者,记礼之变节,则曲礼也。汉兴,高堂生传《礼》十七篇,今《仪礼》是也。戴圣传《礼》四十九篇,今《礼记》是也。《礼记》所载,皆孔子门人所传授之书,杂收于遗编断简者,皆经礼之变节也。特以此篇名“曲礼”者,盖他篇稍各以类相从,此篇杂记诸礼曲折之文者也。【7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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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大临首先对一般意义上的“曲礼”做了界定,在他看来,“曲礼”是指仪式化的生活空间中的那些细节上的礼仪规范。“曲礼”与“经礼”之间是“不可常”和“不可变”的区别。这里的“不可常”,不是指这些细节上的规定可以任意变改,而是指不可执泥不知变通。这些细节性的礼仪规范因具体情境的不同而有相应的变化。比如《曲礼》说“贫者不以货财为礼,老者不以筋力为礼”,吕大临对此解释说:“君子之于礼,不责人之所不能备,……不责人之所不能行。……礼者,敬而已矣。心苟在敬,财力之不足,非礼之訾也。潢汙行潦,可荐于鬼神,瓠叶兔首,不以微薄废礼,此不以货财者也。五十杖于家,至一坐再至,此不以筋力者也。”【703】因为如果对用来祭祀的物品的整洁和样式做一成不变的规定,那么,贫困之家就不可能致敬尽礼;如果给仪式的外在动作强加硬性的标准,那么身体衰弱的人就只能废礼而不行了。《礼记·曲礼篇》并没有囊括所有作为“礼之变节”的“曲礼”,只是较为集中地汇集了“诸礼曲折之文”。在《仪礼》篇末的“记”及《礼记》各篇中,都有“曲礼”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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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内容看,《曲礼》几乎涉及了生活的各个方面,举凡饮食、待客、事亲、敬长,都有一些非常明确的细节性规范。而吕大临的注释在阐明这些细节规定的同时,更关注对这些规范在人情事理上的根据的阐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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