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2057058
以舒适为追求的生活目标,在真正体现儒家精神的生活世界里,是从属于庄重敬畏的。宗庙、祭器被放在首位。即使再贫困,也不应该卖掉用来祭祀祖先的祭器,否则即为不仁;再寒冷,也不应该以祭服来御寒,否则即为不敬。
1702057059
1702057060
在《曲礼》中,连仁者之忧也体现在具体的生活细节中:“岁凶,年谷不登,君膳不祭肺,马不食谷,驰道不除,祭事不县,大夫不食粱,士饮酒不乐。”对此,吕大临解释道:
1702057061
1702057062
仁者,以天下为一身者也,疾痛疴痒,所以感吾惨怛怵惕之心,非有知力与乎其间也。以天下为一身者,一民一物,莫非吾体,故举天下所以同吾爱也;故岁凶,年谷不登,民有饥色,国君大夫士均与其忧。君非不能玉食,大夫士非无田禄,仁人之心,与民同之,虽食不能饱也。马不食谷,则刍秣而已,……夺人食而食马与牲,仁人所不为也。凡此,皆与民同忧,自贬之道也。及乎有九年之蓄,虽凶旱水溢,民无菜色,然后天子食日举以乐,则与之同其忧者,无不同其乐也。【708】
1702057063
1702057064
在这一段解释中,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张载《西铭》的影响。仁者之怀,无一物不在其关爱之中。因此百姓的疾痛疴痒,自然会深深触动其惨怛恻隐之心。而正因为仁人君子有此不忍人之心,故当饥年凶岁,必与万民同其忧患始能心安。
1702057065
1702057066
二、《中庸》
1702057067
1702057068
吕大临对《中庸》的诠释,在北宋儒学史上有着相当大的影响。而围绕《中庸》的解释引出的与程颐的中和讨论,更是北宋思想史上一则有名公案。【709】吕大临对《中庸》的理解,似乎受张载影响更大,而与程颐的思理系统不甚相契。在注释“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一句时,吕大临说:
1702057069
1702057070
“天命之谓性”,即所谓中;“修道之谓教”,即所谓庸。中者,道之所自出;庸者,由道而后立。【710】
1702057071
1702057072
在他看来,中是道的根源。【711】“所谓中者,性与天道也”,【712】这就是说,中是属于性与天道这一层面的,是本体;而“道之为言,犹道路也,凡可行而无不达,皆可谓之‘道’也”,【713】道则是实然层面的具体发用。这样一种对道的理解,与张载的本体论中道不是最高的形上者,是很接近的。
1702057073
1702057074
在吕大临看来,中就是此心未着于私意的本然状态:
1702057075
1702057076
“回也其庶乎,屡空”,唯空然后可以见乎中,空非中也,必有事焉。喜怒哀乐之未发,无私意小知挠乎其间,乃所谓空,由空然后见乎中,实则不见也。【714】
1702057077
1702057078
这一“无私意小知”的本心,就是《孟子》所说的“赤子之心”。这里的“空”不是如释氏的禅定那样要断离一切意念,而只是要抛却各种从躯壳上兴起的私念。一旦私心净尽,人自然无所偏倚、无所执滞,从而使心体保持在持中平正的状态。吕大临认为这样一种持中平正的本然心体,就是《中庸》所讲的“中”。对此,程颐指出:“赤子之心,发而未远于中,若便谓之中,是不识大本也。”【715】在程颐看来,只要落在心的层面,即使是尚未着一点意念的心之本体,也已经属于“已发”。既属“已发”,则不能再讲中,而只能言和了。吕大临以心的本然状态为未发之中,以本心的发用为已发之和,这样的解释中,已有了较为明确的心学取向。
1702057079
1702057080
对于“庸”,前面引述过的“庸者,由道而后立”的说法,不易索解。仅从字面文义看,吕大临似乎认为“庸”是由道而生的结果。而这与对“君子之道费而隐”一章注释中的论“庸”之语,并不一致:
1702057081
1702057082
此已上论中,此已下论庸。此章言常道之终始。费,用之广也。隐,微密也。圣人有所不知不能,所谓隐也。费则常道,隐则至道。唯能尽常道,乃所以为至道。【716】
1702057083
1702057084
这里,费和隐分别对应着“常道”和“至道”。常道“易知易能”,至道“难知难能”。【717】但常道与至道之间,不是截然分开的。“能尽常道”,即能充分地实现常道,也就达到了至道。而所谓庸,也就是常道的贯彻始终。由此看来,“庸者,由道而后立”,就是说若能始终由道而行,庸也就自然立于其中了。
1702057085
1702057086
而实现中庸的根本则在于诚:“唯诚所以能中庸。”【718】关于诚,吕大临有这样的论述:
1702057087
1702057088
诚者,理之实然,致一而不易者也。天下万古,人心物理,皆所同然,有一无二,虽前圣后圣,若合符节,是乃所谓诚,诚即天道也。【719】
1702057089
1702057090
所谓诚,就是物理人心之实的通贯如一。人之本心与物之实理,通一无二,能够让这无二之理贯彻始终就是诚。由此,也就分别出了“诚”与“诚之”两种境界:“圣人诚一于天,天即圣人,圣人即天。由仁义行,何思勉之有?故从容中道而不迫。诚之者,以人求天者也,思诚而复之,故明有未究,于善必择,诚有未至,所执必固。”【720】圣人是不劳思勉、从容中道的“诚一于天”;而普通人则不免与实理为二,因此只能以择善固执的方式渐复于一。
1702057091
1702057092
只有“至诚”之人,才能充分实现实理之极,从而参赞天地之化育。其他人则只能“致曲”。对于“其次致曲,曲能有诚”,吕大临注释道:
1702057093
1702057094
致曲者,人之禀受存焉,未能与天地相似者也。人具有天地之德,自当致乎中和,然禀受之殊,虽圣贤不能免乎偏曲,清者偏于清,和者偏于和,皆以所偏为之道。不自知其偏,如致力于所偏,用心不二,亦能即所偏而成德。故致力于所偏,则致曲者也;用心不二,则曲能有诚者也。【721】
1702057095
1702057096
由于人的气禀不同,所以不能将自己本有的天地之德、中和之性充分实现出来,从而陷于个殊的偏曲表现中。这样的偏曲,即使圣贤也往往不能避免。但如能将自己禀性中突出的一面,如伯夷之清、柳下惠之和做到极致,“用心不二”,也能从自己的所偏成就道德。当然,仅仅用心于自己的偏曲之性是不够的,通过“用心不二”达至的一曲之诚,更重要的方面是能够让人“舍其曲而趋其至”,即渐渐超越自己的偏曲,达到“复之初”、“一于理”的高度,从而与至诚者同一。
1702057097
1702057098
诚不仅贯通于人的成德过程中,也是万物化成的枢纽。对于“诚者物之终始,不诚无物”,吕大临注曰:
1702057099
1702057100
实有是理,乃有是物。有所从来,有以致之,物之始也;有所从亡,有以丧之,物之终也。皆无是理,虽有物象接于耳目,耳目犹不可信,谓之非物可也。【722】
1702057101
1702057102
这里,吕大临的论述体现出了程颐思想的影响。在某种意义上,“实有是理,乃有是物”这个命题已经有了理在事先的意味。物的创生,必有其理由;它的消失,也有其原因。因此,物之成始成终,都有道理贯穿其中。在同一段注释中,吕大临对此有更详尽的解释:“夫诚者,实而已矣。实有是理,故实有是物;实有是物,故实有是用;实有是用,故实有是心;实有是心,则实有是事。是皆原始要终而言也。箕不可簸扬,则箕非箕矣。斗不可以挹酒浆,则斗非斗矣。种禾于此,则禾之实可收也。种麦于此,则麦之实可收也。如未尝种而望其收,虽荑稗且不可得,况禾麦乎?所谓‘诚者物之终始,不诚无物’也。”【723】无论人造的器物的成就和功用,还是禾麦等自然作物的收获,都必以实理为前提。这里的实理,与人所生活的意义世界密切关联。在某种意义上,人的生活世界中的一切物,都源于人的意义赋予。这也是儒家强调人的参赞化育之功的根据所在。
1702057103
1702057104
三、《大学》
1702057105
1702057106
吕大临对《大学》的解释,与其《中庸解》相比要简略得多。但其中也有一些别具一格的精到解释。比如论“致知在格物”:
1702057107
[
上一页 ]
[ :1.702057058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