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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7947 朱子认为,子思所作的《中庸》,和上面他所阐发的古代道心人心说是一致的,《中庸》里面讲的“天命率性”就是道心,“择善固执”就是精一,“君子时中”就是执中,《中庸》所说与尧、舜、禹相传,若合符节,高度一致。而孟子则继承和发扬了《中庸》的思想,继承了先圣以来相传的道统。在孟子之后,道统中断了,道学没有再传承下去。《大学章句序》中也说《大学》思想在孟子以后失传,但《中庸章句序》则整个论述道统的传承和中断,更具有代表新儒家文化抱负的意义。北宋以来的理学之所以称为道学,也是因为他们一开始就以接续孟子以后中断了的道统自命。朱子甚至认为,二程得孟子之后的不传之学,主要是依据和有赖于对《中庸》的考究。他还指出,《中庸》在宋代以来的道学中具有与佛老抗衡的理论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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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7949 朱子的友人石子重把二程和二程后学对《中庸》的解释集结一起,而朱子认为其中颇有杂佛老之说者,故他经过多年的研究体会,“会众说而折其中,既为定著章句一篇”,即会通北宋以来道学的《中庸》解释,著成了他自己的《中庸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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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7951 二、“中”与“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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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7953 朱子首先定义“中庸”,他在篇首辨其名义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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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7955 中者,不偏不倚、无过不及之名。庸,平常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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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7957 子程子曰:不偏之谓中,不易之谓庸。中者,天下之正道,庸者,天下之定理。此篇乃孔门传授心法,子思恐其久而差也,故笔之于书,以授孟子。其书始言一理,中散为万事,末复合为一理,放之则弥六合,卷之则退藏于密,其味无穷,皆实学也。善读者玩索而有得焉,则终身用之,有不能尽者矣。【9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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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7959 朱子的开篇所引述的“子程子曰”,是杂引《遗书》、《外书》中二程论及“中庸”的话,如“不偏之谓中,不易之谓庸。中者,天下之正道,庸者,天下之定理”,出自《遗书》卷七;“中庸乃孔门传授心法”,见于《外书》卷十一;“《中庸》始言一理,中散为万事,末复合为一理”,出自《遗书》卷十四;“《中庸》之书,其味无穷”见于《遗书》卷十八;“如《中庸》一卷书,自至理便推之于事,如国家有九经,及历代人物之迹,莫非实学也”,出自《遗书》卷一;“善读《中庸》者,只得此一卷书,终身用不尽也”,见于《遗书》卷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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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7961 在这些二程的论述中,朱子最重视的,是对于“中”和“庸”的解释。但朱子也结合了二程门人如吕大临的说法。如“中”字,吕氏以“盖中之谓义,无过不及而立名”。【953】朱子便吸收其说。所以朱子对“中”的解释,结合了二程的“不偏不倚”说和吕大临的“无过不及”说。至于“庸”字,二程本来解释为“不易之谓庸”、“庸者天下之定理”,但朱子却解释为“庸,平常也”。《中庸或问》里对此作了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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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7963 曰:庸字之义,程子以不易言之,而子以为平常,何也?曰:惟其平常,故可常而不可易。若惊世骇俗之事,则可暂而不得为常矣。【9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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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7965 朱子强调“庸”的平常义,除了照顾训诂的根据外,主要是认为平常的东西才是实践中能长久的,诡异高难的东西无法长久,强调道理不能离开人伦日用,也隐含了对佛教离开人伦日用去追求高明境界的批评。朱子说《中庸》是“实学”,也是强调中庸的道理不离事事物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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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7967 三、戒惧与慎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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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7969 以下我们逐段地对朱子的《中庸》首章诠释进行分析和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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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7971 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命,犹令也。性,即理也。天以阴阳五行化生万物,气以成形,而理亦赋焉,犹命令也。于是人物之生,因各得其所赋之理,以为健顺五常之德,所谓性也。率,循也。道,犹路也。人物各循其性之自然,则其日用事物之间,莫不各有当行之路,是则所谓道也。修,品节之也。性道虽同,而气禀或异,故不能无过不及之差,圣人因人物之所当行者而品节之,以为法于天下,则谓之教,若礼、乐、刑、政之属是也。盖人之所以为人,道之所以为道,圣人之所以为教,原其所自,无一不本于天而备于我。学者知之,则其于学知所用力而自不能已矣。故子思于此首发明之,读者所宜深体而默识也。【9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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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7973 所谓“犹命令也”,是把古代思想中的“天命”说诠释为自然主义的造化过程。造化赋予万物气和理,这种赋予好像是天的命令,其实是造化的自然过程,并没有一个主宰者在下命令。天之造化以阴阳五行为材料,生成万物,在这个生成过程中,一方面阴阳五行之气聚合而成万物的形体,另一方面在形体生成的同时,理也赋予了事物,成为事物的本性。天把理赋予了事物而成为其本性(所谓“天命之谓性”),所以性即是理。朱子在这里把二程“性即理也”的思想与《中庸》联结起来,既阐明了性非空虚之性,而以理为性,又从性的天道来源说明了性与理的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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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7975 人与物都禀受了天赋的理,理在天是阴阳五行之理,禀受到人物之身,成为健顺五常之性。人与物循其本性去作,就是道,道就是行为的当然之则。人的性各个相同,但气禀各个不同,从而对阴阳五行之气的禀受有过有不及,有清浊厚薄,这就使得人之本性的表现受到气的影响、遮蔽。性的表现受到蒙蔽,如此率性之道也就有所乖戾,于是需要修整规范。圣人根据人物本来的性制定各种制度规范,规范就是所当行,所当行是对所行而言,以使人的行为过者不过,不及者能及,都可以达到中,这就是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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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7977 朱子指出,《中庸》首章的前三句话,是要人知道性、道、教都是“本于天而备于人”的。本于天是指根源于天,来源于天;备于人是指完全地具备于人身之内。用当代新儒家的话来说,就是超越而内在。天道是客体,内在是主体,《中庸》认为这二者是关联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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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7979 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离,去声。道者,日用事物当行之理,皆性之德而具于心,无物不有,无时不然,所以不可须臾离也。若其可离,则为外物而非道矣。是以君子之心常存敬畏,虽不见闻,亦不敢忽,所以存天理之本然,而不使离于须臾之顷也。【9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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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7981 道是日用常行之理,但道不是外在的、与性无关的,日用常行之理亦即本性所有之德,具备于人的内心。从文本来说,“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是就规范、当然而言,不是就存在、实然而言,即不是说在存在上无时无处不相离,而是说要注意不使它离开,由此才合理地引出戒慎恐惧的功夫,以使之须臾不离。但朱子顺其“率性之谓道”的说法,一方面把不离说成实然上的不离,一方面从当然功夫上说不离。用功夫的不离来保存实理本然的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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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7983 无论如何,朱子更重视的其实是戒慎、恐惧。他解释说,为了使当行之理不离于心,一个要成为君子的人必须常常心存敬畏,不能有顷刻的间断,即使没有接触事物的时候,也必须如此,这样才能保存内心本然的天理。照“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的说法,特别强调在不睹不闻时保持心的敬畏。人心的意念活动一般是因接触外物而起,《中庸》则强调在不接触外物时也要警惕意念的活动,心也要有所修养。这种修养方法就是未发的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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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7985 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见,音现。隐,暗处也。微,细事也。独者,人所不知而己所独知之地也。言幽暗之中,细微之事,迹虽未形而几则已动,人虽不知而己独知之,则是天下之事无有著见明显而过于此者。是以君子既常戒惧,而于此尤加谨焉,所以遏人欲于将萌,而不使其滋长于隐微之中,以至离道之远也。【9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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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7987 但是在朱子看来,慎独和戒慎恐惧是不同的,戒慎恐惧于不睹不闻,是指自己没有接触外物的见闻知觉活动时,慎独是指别人看不见自己时。用本章结尾的说法,戒慎是未发的存养功夫,慎独是已发的省察功夫。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是说隐暗之处最明现,微细之事最显著,《中庸》认为人心正是如此。一个人在幽暗的房间里,别人看不见,自己的行为只有自己清楚知道;一个人不在幽暗之处,别人看得见的行为,但不能看到你的内心,你的内心你自己清楚了解。有时你并没有行为,但内心在活动,这种内心的活动情况也只有你自己明白知道。这些都是“人虽不知而己独知”。内心有所活动,便是已发。所以无论如何,君子必须特别谨慎地审查自己的内心活动,把人欲遏止在将要萌芽的时候,不让它在隐微中滋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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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7989 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乐,音洛。中节之中,去声。喜、怒、哀、乐,情也。其未发,则性也,无所偏倚,故谓之中。发皆中节,情之正也,无所乖戾,故谓之和。大本者,天命之性,天下之理皆由此出,道之体也。达道者,循性之谓,天下古今之所共由,道之用也。此言性情之德,以明道不可离之意。【9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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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7991 朱子认为,这一段是讲性情关系的。喜怒哀乐的发动是情,喜怒哀乐未发是性,用他在其他地方的说法,性是未发,情是已发。在这个讲法中,“中”是指性,强调性未发作为情时的不偏不倚。“和”是指情,指情发作的合乎节度。“中”所代表的性是“天命之谓性”的性,是天所赋予人的性,是天下之理的根源,所以说是天下之大本。率天命之性而达到和,这是最通达的大路,故云“天下之达道”。中是道之体,和是道之用,体是静,用是动,有体而后有用,体立而后用有以行。这样,朱子就以性情、已发未发、体用的结构疏解了这一段,并把“中”与天命之性联结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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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7993 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致,推而极之也。位者,安其所也。育者,遂其生也。自戒惧而约之,以至于至静之中,无少偏倚,而其守不失,则极其中而天地位矣。自谨独而精之,以至于应物之处,无少差谬,而无适不然,则极其和而万物育矣。盖天地万物本吾一体,吾之心正,则天地之心亦正矣,吾之气顺,则天地之气亦顺矣。故其效验至于如此。此学问之极功、圣人之能事,初非有待于外,而修道之教亦在其中矣。是其一体一用虽有动静之殊,然必其体立而后用有以行,则其实亦非有两事也。故于此合而言之,以结上文之意。【9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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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57995 照朱子这里的讲法,戒慎是与中有关的功夫,慎独是与和有关的功夫。因为戒慎是不睹不闻的功夫,不睹不闻是静的状态,推到至静,就是不偏不倚的中,如果能存守住这个状态,就是极其中。慎独是自己的独知,是有知有觉,不是静,而是意念发动,此时要精细辨察,存天理去人欲;从自己的独知,推到应接事物时,都能保守这样的状态,就是极其和。但中和不能分开为两事,须合而言之,故曰“致中和”。照《中庸》的说法,人如果能把中和发挥到极致,就能参与宇宙的化育,有助于宇宙的化育。朱子对此的解释是,因为天地万物与人是一体相通的,人心正则天地之心亦正,人之气顺,则天地之气亦顺。这种万物一体的思想也成为理学思想体系的重要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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