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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五伦并举的是五常,后者是指仁义礼智信:“天之赋人以形,即命之以性,其美亦有五,曰仁义礼智信。五者,天下之常道。举天下之理,枝派万殊,莫不毕在五性之中。”【507】“人之受命于天以生,存于心则有仁、义、礼、智、信五常之性,接于身则有父子、君臣、长幼、夫妇、朋友之伦。五常者,五伦之则也。”【5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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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常五伦还是许谦用以分判圣人之学与异端之学的标准:“凡非圣人之道而别立异端者,皆异端,此是总名。虚无寂灭又是其中目之大者。老氏以无为道,而其用专以清净为宗;释氏以万物皆空,然后见其本性,而以寂灭为期;圣学止是五常人伦,一切都是实事,全然相反。”【509】五常人伦之说突出一个常字,以显示其非高妙难行之道:“圣人之道,常道也,不出于君臣、父子、夫妇、昆弟、朋友,应事接物之间,致其极则中庸而已尔,非有绝俗离伦、幻视天地、埃等世故,如老佛氏之所云者。其道虽存于方册,而不明于世久矣,周、程、张、朱诸子出,而辟邪扶正、破昏警愚。”【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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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知行问题上,许谦继承了朱熹有关知行并进的理论:“人之于道,不过知行两事耳。知者,智也;行者,仁也。”【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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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读四书丛说》中,通过解说朱熹的格物致知学说,许谦阐发了“格物致知以明心”的观点:“格物即是此心去格。”【512】“明心”主要是明“分殊”而不是那个笼统的“理一”。格物致知也是从一事一物(分殊)开始:“‘即凡天下之物莫不因其已知之理而益穷之,以求至乎其极’,此正是格物用功处,但只把致格两事统说,在里惟极我之心知,穷究事物之理,格物之理,所以推致我之心知。‘用力之久,一旦豁然贯通’,是言格物本是逐一件穷究,格来格去,忽然贯通。始知事人之理,便知事鬼之理;知生之道,便知死之道。……盖事虽万殊,理只是一,晓理之在此事如此,便可晓理之在彼事亦如此。到此须有融会贯通,脱然无碍。”【513】强调从“分殊”下手格物致知,还有与佛教以及心学划分界限的用意:“若于事物上不学得道理,便说一贯,只是虚谈,穷事物之理既多,不知一贯,却又窒息。”【514】“所谓致知,当求其所以知而思得乎知之,非但奉持致知二字而已也,非谓知夫理之一而不必求之于分之殊也。……举大纲弃万目者,几何不为释氏之空谈也。近日学者,盖不免此失矣,吾侪岂可踵而为之乎?”【5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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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程、朱一样,许谦也特别提倡读书,重视考索名物:“程先生教人格物有三事,或读书,讲明义理;或论古今人物,而别其是非;或应接事物而处其当否。……三事又当以读书为先。”【516】“一事一物,可为博闻多识之助者,心谨志之。”【517】许谦还尝试用程朱的格致理论去诠释孟子的“尽心知性”命题:“性即天地万物之理具于心者。知性则穷究物理,无不知也;无不知,则心之全体尽明矣。朱子谓尽心,知至之谓;知性,物格之谓也。”【518】在存心与致知关系问题上,他赞同朱熹的“非存心无以致知,而存心者又不可以不致知”的立场:“非尊德性则不能道问学,既尊德性又不可不道问学。既尊德性之后,有所不知不能,则问而知之,学而能之。既知,既能,即须行之。即所谓道问学也。”【5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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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评论孟子“知言养气”之说时,许谦表达了知先行后的思想:“孟子之学是知言养气。知言即知道。知道属心为内,养气属事为外。格物致知以明心,遇事行义以养气。”【520】他因此主张“知言以开其先,养气以培其后”,【521】这是要求在道德修养中以道德意识为先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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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谦又主张“知行兼进”:“学以事言,不以理言。凡一事必有一理,有此理必有此事。但习其事而不思其理,则昏罔而无得;但思其理而不习其事,至于临事,其心又必危疑不安。欲学者知行兼进。”【522】他要求学者一边明理一边力行:“为学之道先立志,欲求至于圣贤,却随事只管低头做将去,明一分道理,便行一分道理。一边明理,一边力行,却不要计较功效。须要见得圣人亦是人做,我亦可学而至。学之所以未至者,只是理未明,行未力耳。长持此心,笃志行之,自少至老,不倦到头,却随人力量高下,见其成功浅深,最不可作界限。”【523】这就是所谓“致知力行并行不悖”:“致知力行,并行不悖。若曰必格尽天下之物然后谓之知至,心知无有不明然后可以诚意,则或者终身无可行之日矣。圣贤之意,盖以一物之格便是吾之心知于此一理为至,及应此事便当诚其意,正其心,修其身也,须一条一节逐旋理会,他日凑合将来,遂全其知,而足应天下之事矣。”【524】这与朱熹的知行观已经有所不同,后者曾提出:“知、行常相须,如目无足不行,足无目不见。论先后,知为先;论轻重,行为重。”【525】强调明理而力行这一点,也是他用以反对佛老以及心学的一个口实:“古之立言者,诵于口而可以心存,存于心而可以身践而成天下之务,则圣人之道也。今口诵之,而不足明乎心;降其心以识之,而不可施于事,是则老佛之说尔。为老佛之说者措之事,固不能行于跬步,而自理其身,庸可以为善人?则好为异说者,其风又下于彼矣。”【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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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儒学史 第六章 元代陆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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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南宋末到元初,陆学虽然远不如朱学兴盛,但也有承传,到了元中期,甚至还出现了“中兴”之势。元代陆学的传播区域主要为陆九渊的家乡江西以及陆九渊高足所在的浙东地区。元初陆学代表人物是刘埙,中兴人物则是陈苑和赵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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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刘 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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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埙(1240—1319),字起潜,江西南丰人,学者称水村先生。少负伟略,却遭逢宋元易代,遂以名节自持,绝意仕进。然而,他虽隐居,却不能忘世,晚年竟二度出任学事,招致物议。其著书甚丰,然多亡佚,今存《水云村泯稿》、《隐居通议》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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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埙之学,一以陆学为宗,而又援朱证陆,后来明代王阳明著《朱子晚年定论》,亦企图论证朱陆始异而终同,四库馆臣因此评论说:“其论理学,以悟为宗,尊陆九渊为正传,而援引朱子以合之”,“盖姚江晚年定论之说,源出于此。”【5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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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埙竭力为陆九渊争取正统地位,鉴于程朱派理学家已抢先占据道统要津,他首先提出所谓道统遗论:“自孟子推明道统,见于七篇之末章;其后,韩文公作《原道》,伊川公序明道,皆承其意推明之,而皆不能无遗论。孟子说见知、闻知,而武王、周公不得与于太公望、散宜生之列;昌黎论传道,而曾子、子思不得续孔子之脉;伊川则又谓孟子之后一人而已,千四百年间,汉董生、唐韩子,以至宋周子,俱不与焉。非遗论欤?”【528】这是说,以往的各种道统论都有所遗,那么,究竟遗漏了谁呢?他的意思很清楚,那就是陆九渊:“鸿蒙未分,道涵太极。太极既判,道属于群圣贤。自尧、舜叠传,而达乎孔、孟。自孟氏失传,而俟夫宋儒。故有周、张、二程浚其原,而周则成始者也。有朱、张、吕、陆承其流,而陆则成终者也。脉理贯通,心境融彻,殆天地重开而河洛复泄也。道之统绪略见是矣。”【529】他将陆九渊与朱熹、张栻、吕祖谦相提并论,又突出朱陆并立的意义:“乾道淳熙间,晦庵先生以义理之学阐于闽,象山先生以义理之学行于江西,岳峻杓明,珠辉玉将。一时学士大夫雷动风从,如在洙泗,天下并称之曰朱陆。”【530】但他真正想说的是朱不及陆:“晦庵殁,其徒大盛,其学大明,士大夫皆宗其说。片言只字,苟合世好,则可以掇科取士。而象山之学反郁不彰。然当是时,虽好尚一致,而英伟魁特之士,未尝不私相语曰:时好虽若此,要之陆学终非朱所及也。”【5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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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埙还对朱陆异同发表了自己的看法,他的意见是朱陆合辙。他主要从三个方面进行证明。第一,圣贤学说宗旨相同:“夫人惟一心,心惟一理,群圣相授,继天立极,开物成务,何莫由斯。孔子曰:性相近也。孟子曰:先圣后圣若合符节。岂至于学,能独异乎?”【532】第二,引用陆九渊心同理同的观点:“抑文安公之训曰:宇宙即是吾心,吾心即是宇宙。千百世之前,有圣人出焉,同此心同此理也;千百世之后有圣人出焉,同此心同此理也;东海有圣人出焉,同此心同此理也;南北西海有圣人出焉,同此心同此理也。此其寥廓高朗,会万归一。彼此尚同异者,不愧死哉!”【533】第三,引用朱熹的言行为据,包括朱熹赞扬陆九渊的一些话,朱熹告诫门徒不要疑陆、攻陆的一些话,朱熹晚年自悔,其思想与陆学趋于一致。此外,刘埙还驳斥了“陆学近禅”、“陆不讲学”的说法,他提出,“性命之学不能不与禅相近”,如果说陆近禅,那么朱同样近禅。他辩护说,陆不是不讲学,不是不教人读书,而是教人读书要“先识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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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埙虽然推崇陆九渊,但并不完全株守陆学,在承认心即理的同时也吸收了理学的某些观点,这主要表现在他论心物关系上。他吸收了程朱的理气说,认为万物都由气聚而成:“一气之初,万物相见,故虽天地必有初也。”【534】在批判佛教空观时,他提出宇宙皆实的观点:“然心目所及,宇宙之内,触景皆实物,游氛幻色,亦足点滓,将指何者为空?而又何观?”【5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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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埙对“悟”做过很多论述,四库馆臣说他“以悟为宗”,不为无故。刘埙所说的“悟”,既有作为认识开端的“启蒙之悟”,又有所谓“妙悟”。“悟”的出现有几种情况:一是习闻既久而忽然大悟,二是沉思既深而“一日涣然有省”,三是因事顿悟。刘埙之所以重视“悟”,这是崇尚易简的陆学的内在要求,同时也是他对理学流弊的一种抵制:“夫以悟为则,固未足以尽道。然诚妙悟,则亦几于见道矣。朗澈澄莹,纤翳不留,高出万象之表,于太初邻,其视埋头故纸、迷溺训诂而卒无益于自得者,不差胜乎?”【5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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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陈 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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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苑(1256—1330),字立大,江西贵溪人,学者称静明先生。自幼业儒,后读陆九渊书而大喜,曰:“此岂不足以致吾知邪?又岂不足以力吾行邪?而他求也!”【537】于是尽求其书及其门人所著经学等书读之,“益喜,益知,益行”,【538】以倡明陆学为己任。时朱学以科举之复而大盛,陈苑提倡陆学,颇为世所议,但他却矢志不渝:“闻先生说者,讥非之,毁短之,又甚者求欲中之,而先生誓以死不悔,一洗训诂支离之习。”【539】黄宗羲对陈苑不随波逐流力挺陆学的行为予以很高评价:“陈静明乃能独得于残编断简之中,兴起斯人,岂非豪杰之士哉!”【540】在陈苑的努力下,陆学为越来越多的人所知:“从之游者,往往有省,由是人始知陆氏学。”【541】全祖望将其视为元代陆学中兴的主力:“中兴之者,江西有静明,浙东有赵偕。”【5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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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苑之学以究明本心为宗旨,据其门人介绍,其学“大抵谓圣贤之业之见于言语文字者,无非明夫人心,而学焉者亦必于此乎究”。【543】很明显,这是陆学家法。陆九渊即认为,本心一明就会达到胸无滞碍的境界。同样,陈苑也相信,心本无碍,有所滞碍,是己私所赋:“吾心之灵,本无限碍,本无翳滓,本无拘系,本无浪流。其有不然者,己私赋之也,非天之所予者。”【544】因此,克去己私,就能恢复无碍的本心,达到与万物为一体的境界:“万物皆我,我即万物。”【545】陈苑也用究明本心之学教导学生,高弟祝蕃(字蕃远)即“笃于陆氏本心之学”,李存(字明远,一字仲公)则“孜孜究明本心”,另一门人曾振宗(字子翚)用功既久,一日忽大悟万物皆备之旨。【5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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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门人所记载的言行,陈苑本人没留下什么著作,这与他重视省察本心,不以言语文字为意有关。从他对门人李存的教育即可看出这一特点。李存早年以博学通儒自励,对“天文、地理、医药、卜蓍、道家、法家、浮屠,诸名家之书”都有所用心。后来去见陈苑,陈苑告诉他“无多言,心虚而口实耳”。他不明白,再去请教。陈苑仍说:“无多言,心恒虚而口恒实耳。”于是他“夙夜省察,始信力行之难,惟日孜孜究明本心”,甚至将自己以前所著的书都焚毁了。【547】在陈苑看来,为学之道没有什么多话可说,保持虚心和言行一致就行了。这正是陆学易简之教的路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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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苑一生隐居讲学,不求闻达,“困苦终其身,而拳拳于学术异同之辨。无千金之产、一命之贵,而有忧天下后世之心”,【548】表现出很高的风格。陈苑门生甚多,其中,祝蕃、李存、舒衍、吴谦号称“江东四先生”,这些人为传播陆学都做出了贡献。黄宗羲评述说:“祝蕃、李存、舒衍、吴尊光(谦),志同而行合,人号‘江东四先生’,皆出于陈氏。金溪之道,为之一光。是故,学术之在今古,患其未醇,不患其不传。苟醇矣,虽昏蚀坏烂之久,一人提倡,曒然便如青天白日,所谓此心此理之同也。”【549】这一系陆学的后劲还有元末明初的著名学者危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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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危 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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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素(1303—1372),字太朴,一字云林,金溪人。在元,累官至参知政事。元亡,欲以身殉,不果,曾设法保护累朝实录。入明,明太祖尝问以元兴亡之故,颇受礼重,授翰林侍讲学士。晚年以亡元旧臣仕新朝受劾,谪居和阳,未几病卒。著有《说学斋稿》、《云林集》等,收入《危太朴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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