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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64744 尽心功夫,全在知性知天上,盖性即理,而天即理之所从出。人能知性知天,则天下之理无不明,而此心之体无不贯。苟不知性知天,则一理不通,而心即有碍,又何以极其广大无穷之量乎?是以知尽心功夫,全在知性知天上。【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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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64746 尽心是修养功夫,其内容是知性知天。知性知天实即知理,知宇宙根本法则。知此则既明天下分殊之理,又统贯此心之理。而尽心知性知天就是复性,复性就是复理之本然。所以薛瑄认为,全部修养功夫归结到一点,就是知性复性,就是朱子所谓“知性之所有而全之也”。薛瑄的复性说仍以张载、朱子的变化气质以返天地之性为根据。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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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64748 张子曰:“形而后有气质之性,善反之则天地之性存焉,故气质之性,君子有弗性者焉。”此言气质昏浊,则天地之性为其所蔽,故为气质之性。善反之而变其昏浊,则天地之性复明。【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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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64750 而复性的具体功夫,以程颐、朱子的“涵养须用敬,进学则在致知”为纲领。其中“敬”字,薛瑄说之最多。一部《读书录》,反复说明和提揭的,就是敬字。薛瑄把敬字视为一切修养功夫的基础,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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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64752 古语曰:“敬,德之察也。”此语最宜潜体。盖道妙莫测,靡有所定。惟敬,则能凝聚得此理常在。……此敬之一字,乃聚德之本,而为践形之要也欤!【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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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64754 此处践形即实地修养,聚德即积累德行,向性之本体趋进。敬则心惟修德之想。故千古为学之要法,无过于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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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64756 关于穷理,薛瑄所论之范围十分广泛,内而己之身心,外而天地万物之理,莫不有以穷之,而穷理也就是尽性至命。他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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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64758 自一身言之,耳有耳之理,口鼻有口鼻之理,手足有手足之理。以身之所接而言,父子有父子之理,君臣有君臣之理,夫妇、长幼、朋友,有夫妇、长幼、朋友之理,以至万物有万物之理。凡此众理,莫不穷而通之,所谓“穷理”也。既知其理,于一身之理必有以践之,于人伦之理必有以行之,于万物之理必有以处之,所谓“尽性”也。能尽其性,则理所自出之天命,莫不有以造极一原,所谓“至命”也。理也,性也,命也,虽同为一理,初无本末精粗之殊;而穷也,尽也,至也,则各有浅深之序,学者不可不察。体认未至终,未能与道合一。【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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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64760 知万物之理,此谓“穷理”。于一身之理必有以实践之,此“践行”;行人伦之理,此“敦伦”;处万物之理,此“行义”。三者皆尽性事。与穷理合言,亦皆知行合一事。而能尽性,就是至命。穷理、尽性、以至于命,三事一时并了。分述之,则各有次序;合言之,则为一事。皆致知中有体认,践行中有实悟,总之皆与道合一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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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64762 关于格物与穷理的关系,薛瑄认为二者当相辅而行,各致其极。他极服膺二程的“敬义夹持,直上达天德”一语,认此为践行之圭臬。他在格物与穷理的关系上,主张“居敬以立本,穷理以达用。居敬有力,则穷理愈精;穷理有得,则居敬愈固”。【62】认为居敬是穷理的心理基础,穷理是居敬的知识保证,二者夹辅而行。所以“一于居敬而不穷理,则有枯寂之病;一于穷理而不居敬,则有纷扰之患”。【63】如果将修养功夫作为一个统一的行为,则居敬与穷理是这一行为的两个方面:“才收敛身心便是居敬,才寻思道理便是穷理。二者交资而不可缺一也。”【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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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64764 薛瑄平生十分敬重理学诸君子,其中尤服膺朱子,他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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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64766 尧舜之道,非孔子无以明;濂洛之道,非朱子无以发。周子、程子、张子之学,非得朱子为发明,后世纷纷莫知所定论矣。【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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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64768 他一生行谊,也以实践朱子所教为归宿,后人视为冰清玉洁。至其《读书录》,乃一生读书心得。而他一生的事业,皆从此肇端。此点前人论之已详。惟薛瑄十分心仪于元之许衡,视为朱子学之正传,此点则前人多未注意。许衡因仕元,又因主张儒者当以治生产之事以自给为先务,曾遭王阳明、黄宗羲诟病。而薛瑄则极力称扬许衡,他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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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64770 许鲁斋余实仰慕。窃不自揆,妄为之言曰:其质粹,其识高,其学纯,其行笃,其教人有序,其条理精密,其规模广大,其胸次洒落,其志量弘毅,又不为浮靡无益之言,而有厌文弊、从先进之意。朱子之后,一人而已。【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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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64772 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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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64774 元人有以“北有许衡,南有吴澄”并称者。此非后学所敢轻议。然即其书求其心,考其行,评其出处,则二公之实可见也。【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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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64776 似认为二人皆理学中杰出之士,但细加比较,吴澄尚不能与许衡比肩。对许衡之学识、品节与德行十分赞赏。若进一步追问,薛瑄所心仪许衡者究在何处,观《读书录》所记,所在有二:一为许衡之真知实践,不尚口说。薛瑄说:“许鲁斋在后学固莫能窥测,窃尝思之,盖真知实践者也。”【68】又说:“许鲁斋力行之意多。不力行,只是学人说话。”【69】“许鲁斋专以小学、四书为修己教人之法,不尚文辞,务敦实行。是则继朱子之统者,鲁斋也。”【70】薛瑄为一实践之儒,认为孔孟以来之儒学精义,宋儒已发挥殆尽,后人只须按宋儒之说去实行。他也常以简默自警,认为常简默可以见道,德进则言自简,修辞立其诚,则言不妄发。“多言,最使人心志流荡,而气亦损。少言,不惟养得德深,又养得气完,而梦寝亦安。”“养德自谨言始。”【71】他的《读书录》无长篇议论,皆不同时地之心得记录。记述之亦不过备不忘,验身心而已。故薛瑄与许衡之重实行,轻言语,可谓同气相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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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64778 其二,许衡之出处大节无亏,虽仕元不害其为真儒。薛瑄说:“许鲁斋自谓学孔子,观其去就,从容而无所系累,真‘仕止久速’气象。”【72】“鲁斋召之未尝不往,往则未尝不辞,善学孔子者也。”【73】“鲁斋出处,合乎圣人之道。”【74】进而考求许衡何以去就皆合君子之道,则完全在仕元而不献伐故国之谋,与以儒家王道说元世祖,望其行中夏孔子之道。此可谓“用夏变夷”,乃儒者在当时异族入主中原之时立身行己之大节,不同于其他希图富贵而畔故国之人。于此可见薛瑄表彰气节之意。薛瑄处官,也尝数次干犯权臣与阉宦,被下诏狱。刘宗周则对薛瑄未能在于谦案中挺身而出以救其冤死,只是请从末减,有明哲保身之嫌,不够光明俊伟。【75】但综观薛瑄一生之出处大节,不失为一冰清玉洁之儒,不愧其此处褒扬许衡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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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64780 薛瑄一生服膺朱子,又亟称赏濂洛关闽诸君子,前人谓其《读书录》是为《近思录》、《正蒙》、《太极图说》、《西铭》诸书作注解。此说不虚,但其中亦有辨。观薛瑄之意,则以程朱为正法,周、张、邵为博学之资。《读书录》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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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64782 尝观周子、二程子、张子、邵子,皆与斯道之传者也。而朱子作《大学》《中庸》序,惟以二程子继承孟氏之统而不及三子,何耶?盖三子各自为书,或详于性命、道德、象数之微,有非后学造次所能窥测。二程则表彰《大学》、《中庸》、《语》、《孟》,述孔门教人之法,使皆由此而进。……此朱子以二程子上继孔孟之统,而不及三子欤?然朱子于《太极图》、《通书》则尊周子,于《西铭》、《正蒙》则述张子,于《易》则主邵子。又岂不以进修之序,当谨守二程之法;博学之功,又当兼考三子之书邪?及朱子又集小学之书,以为大学之基本;注释四书,以发圣贤之渊微。是则继二程之统者,朱子也。【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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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64784 薛瑄以朱子为道学正统,但对朱子之著作,最注重者为其自著之书,对《朱子语类》的作用,则认为只可作参考。他说:“读朱子语录,不若读《易本义》、《四书集注》、《章句》、《或问》诸手笔之书为定论。有余力,则参考《语录》之类可也。”【77】“读朱子语录、杂书,断不若读其手笔之书。”【78】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薛瑄认为,语录之类是门人记录,其中难免羼入记录者个人意见,何况有的语录经辗转传抄,颇失原貌,故不可尽信。而其中有讲义理明尽者,可发手著未尽之蕴,为自著书之重要参考,此又不可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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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64786 另外,薛瑄自其重实践重体悟轻议论的立场出发,对当时儒家经典之注解太繁的现象也给予批评。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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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64788 各经,四书注脚之注脚太繁多,窃谓不若专读各经、四书正文、传注,熟之又熟,以待自得之可也。小注脚太繁多,不惟有与经注矛盾处,亦以起学者望洋之叹。【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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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64790 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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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64792 学者于正经、传注尚不能精熟,即泛观小注中诸儒之说,愈生枝节而莫知其本。若传注精熟之余,有余力而参看之可也。【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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