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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说,对于性命之最高境界,只能靠悟,悟就是对滞碍的打通,不经过打通滞碍而得超脱,不是真超脱。勘破滞碍,就是格物。而勘破质碍端在于自思自悟,不随人脚跟转。故极精研思最为重要。以极精研思得佛家之悟,以佛家之悟得儒家之仁境,这是万表融合儒释之功夫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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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要说的是胡瀚。胡瀚字川甫,号今山,浙江余姚人。青年时从王阳明问学,阳明授以《传习录》、《博约说》。承叔父胡铎求心之训,悟心无内外,无动静,无寂感之说,有内外动静,皆心之不存故也。存心之心,即性。对阳明殁后同门诸子之良知论,认为皆得良知之一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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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师标致良知三字,于支离汩没之后,指点圣真,真所谓滴骨血也。吾党慧者论证悟,深者研归寂,达者乐高旷,精者穷主宰流行。俱得其说之一偏。且夫主宰即流行之主宰,流行即主宰之流行,君亮之分别太支。汝中无善无恶之悟,心若无善,知安得良?故言无善不如至善。天泉证道,其说不无附会。汝止以自然为宗,季明德又矫之以龙惕。龙惕所以为自然也,龙惕而不恰于自然,则为拘束;自然而不本于龙惕,则为放旷。良知本无寂感,即感即寂,即寂即感,不可分别。文蔚曰良知本寂,感于物而后有知。必自其寂者求之,使寂而常定,则感无不通。似又偏向无处立脚矣。【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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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说对于认识王门良知说之不同甚有意义。可知阳明殁后之最初几年,对良知之不同解说主要有四:即龙溪之四无说,心斋之自然说,刘狮泉之主宰流行说,聂豹之归寂说。龙溪而外,其余数种学说及其评论以下各章详之,这里要注意的是,胡瀚认为,这几种说法都是良知的内容,执其一种,皆有偏弊。且此种拘执,主要是气质性情使然。也就是说,阳明门下必然发生分化,分化的根据主要在由于气质性情的不同所导致的对良知各个侧面的不同侧重。判其中某派为正统,是后来学者根据自己的理论需要而衡定的。同时也说明,王门之分化,对于良知说本身之深化是一种契机,良知各个侧面分别的深入的考察,对于良知整体的综合认识是十分重要的。故大可不必在对阳明学的整体评价上赞扬阳明而贬低王门弟子。这是本书的一个基本出发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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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要注意的一点是,胡瀚对明代著名儒者的评论,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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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清之行,粹然师表,求其卓然之见、一贯之唯,似隔曾、颜一级。文成明睿,学几上达,若夫动不逾矩,循循善诱,犹非孔氏之家法。白沙煞有曾点之趣,而行径稍涉于孤高。敬斋慎密,似有子夏规模,而道业未臻于光大。孟子愿学孔子,而于颜闵犹曰‘姑舍’,吾于四先生亦云。【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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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说薛瑄行为高洁,但学术缺乏一以贯之的宗旨。这可能是说薛瑄达于性天之旨过于笼统,又其著作为读书札记,比较零碎,缺乏一贯性,且没有对学术宗旨的深入论证。“似隔曾、颜一级”,大概是说薛瑄穷理之说甚为丰富,而求仁体验之说则显得薄弱。对于王阳明,用“动不逾矩”来要求似乎文不对题,因为阳明“命世人豪”,本非规矩中人。若循规蹈矩,即非阳明之大。而批评他不循循善诱,似不是如后来刘宗周谓“特其急于明道,往往将向上一机轻于指点,启后学躐等之弊”,【118】而是说他致良知等理论上的言说多了,而具体为人处事之规范,如“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之类,则所得不足。也就是说,他批评的是阳明的教学内容,而非教法。说白沙稍涉孤高,似是指其学贵悟而功夫过于高妙,实事上省察克治不够。至于说胡居仁之道业未臻于光大,此是实情。本来功夫切实但规模狭窄是明初诸儒之一般格局,非止胡居仁,不过胡居仁尤有代表性。胡瀚于此四人“犹曰姑舍”,看来其心目中是以孔子为法,故对此数人有如上之评论。黄宗羲谓其“晚年造诣益深”,看来也是以此评论为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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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以上对浙中几个重要学者的考察可以看出,浙中学者的学术宗旨各各不同,并不构成严格意义上的学派。以往有的研究者将《明儒学案》中各案学者称为某某“学派”是不妥的。各案学者放在一起,只有地域的意义,多为叙述之方便、条贯,非以其成一学派。此后之江右、泰州各案,皆可以此例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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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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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参见吕妙芬著:《阳明学士人社群:历史、思想与实践》,新星出版社,2006年,第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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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此种研究的详细情况参见〔日〕冈田武彦著,吴光、钱明、屠承先译:《王阳明与明末儒学》,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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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参见陈来:《明嘉靖时期王学知识人的会讲活动》,载《中国学术》第四辑;吴震:《明代知识界讲学活动系年》,学林出版社2003年;吕妙芬:《阳明学士人社群:历史、思想与实践》,新星出版社2006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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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章格庵先生行状》,《黄宗羲全集》第十册,浙江古籍出版社,1994年,第53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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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见《明儒学案。浙中王门学案一》,第22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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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见《传习录》上,《王阳明全集》,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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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传习录》上,《王阳明全集》,第1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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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传习录》上,《王阳明全集》,第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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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答邵思抑书》,见《徐爱 钱德洪 董澐集》,凤凰出版社,2007年,第5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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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同志考序》,《徐爱 钱德洪 董澐集》,第5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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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见袁宗道:《白苏斋类集》卷二七《杂说》,及《明儒学案·江右王门学案四》魏良器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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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参见王畿:《龙溪王先生全集》卷二十《中宪大夫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在庵王公墓表》:“每期会,余未尝不与。众谬信,谓余得师门晚年宗说。凡有疑义,必归重于余,若为折衷者。”又见卷十五《天心授受册》:“天心精舍,门人陆生光宅所建,后为尊师阁,以予久从阳明夫子,颇能传其晚年精义,谬以北面之礼属予。”此类记载尚多。大约以王畿为得阳明晚年宗旨,是阳明门弟子的一般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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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朱熹:《四书或问》,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年,第3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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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传习录》上,《王阳明全集》,第3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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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三山丽泽录》,《王畿集》,凤凰出版社,2007年,第1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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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传习录》上,《王阳明全集》,第2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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