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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廓然无际,生几者,性之呈露处也。性无可致力,善学者唯研几入于极深,其庶矣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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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几者,非于念头萌动辨别邪正之谓也。此几生而无生,至微至密,非有非无。唯绵绵若存,退藏于密,庶其近之矣。白沙先生云:至无有至动、至近、至神焉。发用兹不穷,缄藏极渊泉。旨哉言乎!【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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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他把几看做生几,而所谓生几,是性体之生意之呈露,此几唯是善,不过极端微细而已。而因几是动而未形,有无之间,故气机亦萌动,与生几若即若离。此时之研几,即保存此微细之善而养至广大坚固之势。此即“入于极深”。而保存此微细之善,就在于使它绵绵若存,退藏于密。如陈白沙之静中养出端倪,几即端倪。唯此几为善,为性之呈露,为一切善的行为的根据,故发用不穷。而它本身因极微细,或缄藏渊深。此处之研字,细审而保藏之意多,研穷而识知之意少。研几实为知行合一。故塘南提醒人注意,研几绝非念头生起而后辨别善恶。念头上辨善恶是粗几,是显著之有,非动而未形,有无之间者。研几重在保存本有之善端,念头上辨别则重在区分善恶,二者确有隐显、轻重之不同。塘南之讲学语录可证此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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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研几之说何如?”曰:“周子谓动而未形、有无之间为几。盖本心常生常寂,不可以有无言,强而名之曰几。几者,微也,言其无声臭而非断灭也。今人以念头初起为几,即未免落第二义,非圣门之所谓几也。”【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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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几重在善端之保存,塘南在他处亦有说明,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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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然不动者诚,感而遂通者神,动而未形、有无之间者几。”此是描写本心最亲切处。夫心一也,寂其体,感其用,几者体用不二之端倪也。当知几前无别体,几后无别用,只几之一字尽之。希圣者终日乾乾,唯研几为要矣。【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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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感者,心之体用,寂者性,感者情,寂者体,感者用。几者性体之呈露为情之初际,它即体即用,故为体用不二之端倪。几前为性,几后为性之呈露,故曰几后无别用。无别用者,即此体是用。故几之内容为善,尚未与形气混杂。研几即识取此微细之善而存养之。此义在对《大学》“慎独”一词的解释中也体现出来。塘南有《石经大学略议》,其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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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者一性之呈露,而万有之根柢,所谓坤复之间。此几默然常运,了无朕迹,不可以有无言者也。于此慎之,是谓“不远复”之学。……独固难识,而慎亦未易言。邵子言:“子之半,一阳初动而万物未生,吾心之真几息息常生而无生相。”其独之谓乎!独为生之端,于此不慎,则意驰而漓其本。故贵于慎也。慎者,研几入微,精以一之之功也。【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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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处独即几,即“一性之呈露而万有之根柢”。坤者纯阴,复者纯阴之一阳。而独者坤复之间,所谓动而未形者。“子之半”同此义。慎者保此独、几而使之精一之功。慎独即研几。慎独研几是后天功夫,塘南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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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先天也。独几一萌,便属后天。后天不能不习气隐伏,习之不尽,终为性之障,故必慎之。至于习气销尽,而后为悟之实际。故真修乃所以成其悟,亦非二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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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贵悟而已,无可措心处。才一拈动,即属染污矣。独为性之用,藏用则形气不用事以复其初,所谓阴必从阳,后天而奉天时也。【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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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之功夫在去除独之障而复其初。阴必从阳,后天而奉天时,则重在先天之保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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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几、慎独,是保任先天微细之善端。研几、慎独皆淡泊、恬退之学,此义塘南晚年提掇尤为切至,其时之讲学语录几全为此类警诫语。如《瑞华剩语》中的几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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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学以研几为宗,盖中道也。几未易言,故必极深乃为实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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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贵知止,而《易》象之言“止”曰:“君子思不出其位。”唯思不出位,则入微而得其本然之止,非强为也。“思不出位”,其研几之指诀乎?此心真几,其混沌初辟之灵窍,而万有肇端之根柢乎?潜心退藏于密,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拱之。此君子所以暗然而日章也。【1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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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深、思不出位、退藏于密,皆淡泊恬退之学,唯此才能慎独、研几。塘南并且认为,《大学》、《中庸》之所言,一言以蔽之,曰慎独、研几。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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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庸》首揭天命之性,而谓未发为天下之大本。篇中言明善择善,正指性之至善为本之说也。其言独,曰不睹闻、隐微,而即曰“莫见莫显”,正所谓动而未形、有无之间。其描写独之面目可谓亲切矣。既言戒慎恐惧,而末章详言“尚”、“暗然”,由微自以入德,潜伏于人所不见,敬信于不动不言,笃恭于不显不大,于声色之末,而归极于无声臭之至。正潜藏收敛、研几入微之旨也。《大学》举其略,《中庸》示其详也。贾逵谓:“《大学》为经,《中庸》为纬,皆出于子思之笔。”其信然哉!【1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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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见塘南晚年学说之重点在将生生不已之性体收归于淡泊恬退之心体,将对本体之透悟落实于慎独、研几之实修,将归寂、主静之旨作为其生生密几显现之条件。先天后天、本体功夫打并为一,既克服了聂双江割裂先天与后天、已发与未发、动与静、体与用的倾向,又克服了钱德洪在后天意念上用功,不能直接上通本体因而落于第二义的缺点。同时因为重视研几、慎独之实修,从而避免了王龙溪顺任先天本体,疏落后天功夫的偏向。他的慎独学说对刘宗周也有一定影响。另外塘南之学由于形上之识度特精,概念之间的分析与融摄有较高的程度,因而整个理论在论证、体悟的深度和含摄面的广度方面都超过了江右余子,可谓能光大王学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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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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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黄宗羲:《明儒学案·江右王门学案一》,中华书局,1986年,第33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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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简胡鹿崖巨卿》,《邹守益集》,凤凰出版社,2007年,第50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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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复夏太仆敦夫》,《邹守益集》,第50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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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录诸友聚讲语答两城郡公问学》,《邹守益集》,第73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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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简君亮伯光诸友》,《邹守益集》,第49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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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简鲍复之》,《邹守益集》,第49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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