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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67801 少承父兄蒙养,以正首训;承祖绳尺,孝友律身。及壮引导,崇信圣学,仁义养心,遂乐从事,誓以终身。东西南北,访证归真。始幸诵传阳明道祖倡讲良知,忽觉醒悟;次获从游心斋业师引发乐学,透人活机。会而通之,知是昭心之灵,乐是根心之生。越、淮崛起二王,豪义天纵,灵聪先得,此知此乐,唤人耳目,定士心志。而复日以阳为明造,时以心为斋明。上益神明,启师徒交震互发,驯造大成,错综理学之绪余,直合夫邹鲁一贯之道脉。千古正印,以衍传于吴农汉,破荒信,彻良知,洞豁乐学,始以耕心樵仁为专业。承流孔孟,辙环南国,继以安身运世为事功。冀得知己,同丽明哲,以措时宜于君臣父子夫妇长幼朋友之交,而实跻于浑噩太和之间者也。……无乃世降风移,王者迹熄,圣学蓁芜,人心汩没,致流覆辙,莫逾今日。游夫目击心感,肌若割切,欲遍移易,江山遥域;欲为含待,难容自息。辗转踌想,韶光流易,遂复谋兹。【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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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67803 此中尽透以阳明、心斋为榜样,以儒学之五伦为教学内容,以启发愚蒙为职志的方向。而他主要救拔的内容,是:“一,急救人心陷牿,生平不知存心养性。二,急救人身奔驰,老死不知葆真完神。三,急救人有亲长也,而火炉妻子,薄若秋云。四,急救人有君臣也,而烈焰刑法,缓民欲恶。五,急救人有朋友也,尚党同伐异,灭息信义。六,急救世有游民也,而诡行荒业,销铄形质。”【69】以上是他的《急救心火榜文》的主要内容。其中救世之心不可谓不切,招徕之术不可谓不精。他又有《告天下同志书》,内容为招集儒学同好,于南京会聚讲学,以“丕正人心,翊赞王化”。故不怕人讥为躁进,唯以肩荷道义,化民成俗为己任。故“为今之计,须吾辈约会以后,倒洗肝肠,直肩要道,内而凝一,外而庄修,不驰眩于多学,不索隐于行怪。所谓依乎中庸,以神孔孟之教,至于无不持载,无不覆帱,凡有血气者莫不被吾学而生化润泽之,又何不可慊当路之怀,理斯民之口,显经纬之文,而翊大君之治者乎?”【70】颜钧文集中表达此汲汲四方,席不暇暖,救民之急的文字尚多,如《新城会罢过金溪县宿疏山游记》、《失题》、《明羑八卦引》、《邱隅炉铸专造性命》、《扬城同志会约》、《道坛志规》诸文中皆是。其所作之《自传》、《履历》述此意尤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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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67805 颜钧的思想,最重要的有以下几点:其一,对“神莫”之义的阐发。颜钧有《辨精神莫能之义》与《辨性情神莫互丽之义》两篇短文专论此义。神者精神,莫者莫能。精神、莫能,皆用以描述心之灵妙。颜钧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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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67807 夫是心也,自帝秉御,渊浩天性,神莫精仁,以为人道。时适乎灵聪之明,为知格诚正之修,允端天下大本者也。是故晰其秉具自灵之精也,睿哲严丽无遗混;御其默运万妙之神也,潜昭隐见无方体。擅其妙运曲成之莫也,测妙时神无声臭。如此氤氲精神,以遂明哲圭宝之能;如此经伦大经,以彰莫见莫显,莫为莫致之成。故曰:心之精神是谓圣。【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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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67809 这里继承了王阳明“良知者天理之昭明灵觉”,心斋之“良知即性,性即天,天即乾”,及《中庸》“天命之谓性”、《易传》之“显诸仁,藏诸用,鼓万物而不与圣人同忧”之意,融合为一,来描述心之灵妙无方,神秘莫测之性质。首先,颜钧认为人心禀赋于天,心是性的显现。它有仁义之蕴,灵妙之德,心为人之为人的根本。心能将性之含蕴变为时措之宜,它是《大学》之三纲八目等修养节目赖以施行的根据,故为天下之大本。心若以两个字来概括,可谓“精神”。精者自其本身所具之德性言,它是一精灵之体,具有睿智、圣哲、严整之特点,不与顽冥之万物相混滥。神者自其德性之表现言,它默运而自成,神妙而合物,潜而能昭晰,显而自隐微。无方所,无体段,而神应立致。此“精神”的变化无方,神妙莫测的性质,又可用一“莫”字来总括。莫者,糅合《中庸》之“莫见乎隐,莫显乎微”,《孟子》之“莫之为而为者,天也;莫之致而致者,命也”二句而成,又称“莫能”,表神妙莫测,经纬曲成之义。颜钧认为,心的蕴藏,心的动能,最后皆表现为“莫”的具体作用。莫既是精神本身,又是精神显现为具体活动的媒介,莫有本体和作用二义。故“莫能载大,莫能破小”,莫能根据精神的需要成时措之宜。故莫又是中庸。颜钧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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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67811 人人好仁无尚,心心知秉莫能,以遂精神,为时时生生化化循环无终始也。夫是之谓“从心所欲不逾矩”。夫是之谓一团生气育类人。自致广大高明,自尽精微中庸,自乐止乎至善,玉英斐也。精神莫能,岂虚间哉!【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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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67813 颜钧对心的神化在其晚年,故有“耋农造习有得于此”之句。【73】他更将“精神莫能”简化为“神莫”二字,并把它和性情范畴连通起来。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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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67815 若性情也,本从心帝以生。其成也,人皆秉具,是生之成,自为时出时宜者也。若“神莫”也,善供心运以为妙为测也。群习远乎道,百姓日用而不自知也,今合其从其供心帝之运。性也,则生生无几,任神以妙其时宜。至若情也,周流曲折,“莫”自善测其和睟。是故性情也,乃成象成形者也。“神莫”为默运也,若妙若测乎象形之中,皆无方体无声臭也。如此互丽冥运,皆心帝自时明哲万善,以为神妙莫测乎性情者也。故曰:性情也,“神莫”也,一而二,二而一者也。如此申晰,是为“从心所欲不逾矩”之学。【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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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67817 这是说,性情为心所有,人人皆具。“神莫”,即心的神妙莫测。性的本质是生生,但此生生靠“神莫”妙为具体之用。情是性之表现,故曲折周流。但“神莫”能测度其是否谐调,所以性靠情来表现,此表现经由精神活动的灵妙作用来运作。此运作是无声无臭的,是默运。就这一点说,性情与“神莫”是互相粘着附丽而不离的,它们是心的活动的不同方面。神莫与性情是一而二,二而一的。颜钧并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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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67819 心之精神是为圣,圣不可知之谓神,不知其然而然之谓“莫”,即是夫子五十知天命以后翊运精神成片之心印。耋农亦从心以为性情,而默会神莫。【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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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67821 颜钧强调的,还是心的灵妙,神秘莫测,并认为孔子晚年达到的,就是这种境界。颜均以阳明、心斋之后心学的传承者自命,把心的灵妙无方、神秘莫测这一点阐扬至极点,故特别拈出“神莫”二字加以发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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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67823 其二,对《大学》、《中庸》的阐发。颜钧不似历代《大学》、《中庸》注家或遵从“我注六经”而随文释义,或遵从“六经注我”而直抒胸臆,他是把“大学中庸”四字看做儒学根本精神,而非《礼记》之篇名。故可读为“大中学庸”,亦可读为“庸中学大”,四字各有深义,合而为一整体。此整体由此四字诠释而意思完足,内容贯通。故可纵横颠倒来读。泰州后学,何心隐之友人程学颜(号后台)曾衍述所闻于颜钧之“大中学庸”义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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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67825 乃知此老竭力深造,自得贯彻,未为怪诞。故信此四字果尼父从心而身有,乃为笔刊。天下之人不皆有之,焉得而能?信使人人身有之,则皆大自我大,中自我中,学自我学,庸自我庸。纵横曲直,无往不达,又焉得而指为怪诞?夫身有之者,岂易拟哉!拟为见解,拟为格套,拟为新奇,皆非也。拟其有自新神焉耳。故曰心之精神是为圣。又是仲尼晚造直捷口诀,含章大中学庸为宪征,脱化化工,任我昭晰。是故自我广远无外者,名为大;自我凝聚圆神者,名为学;自我主宰无倚者,名为中;自我妙应无迹者,名为庸。合而存,存一神也。尼父之学,不可知之学也。……故曰大,曰中,曰学,曰庸,晰之虽有四名,用之井井如一。心神凝凝,知格辚辚,持载覆帱,时出错行,代明并育,不害不悖,此天地所以为大,甚非他伦可拟譬而后趋也,亦非前圣后贤所同贯也。【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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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67827 意思是,“大中学庸”乃颜钧之特别发挥,此发挥乃得孔子“从心所欲”之晚年化境的真髓。虽其杜撰,但为深造有得之言。因为此四字如阳明所谓良知,乃人人自有。为儒学之根本原则,为孔子之单提口诀。它是宇宙本体的具体而微,故可任具眼者之理解而灵活阐释。大中学庸四字,乃心学所谓心或精神之不同方面的描述。大指其含括广远,学谓其凝聚有本而发用不穷,中指心中本具之实理及理之中道性质,庸读作用,指心中之理发用至心的层面之妙应无迹。四字描述心之天人、体用详尽无遗。就天道说,“持载覆帱,代明并育,不害不悖,此天之所以为大”;就人道说,“心神凝凝,知格辚辚”,心凝聚而用之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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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67829 程学颜此衍述,考之颜钧之文,可谓得其真义。颜钧有《论大学中庸》文,将《大学》之修身为本、三纲八目与《中庸》之慎独、致中和、位育,及天命、性道教、无声无臭等糅合于一,概括为大中学庸之旨,此旨的特点在一天人,合内外,特别彰显心的本体义、运用圆神义。他阐释《大学》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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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67831 今夫《大学》以修身为家国天下之本。身之中,涵以心、意、知、格,为时日运用之妙。是妙运也,皆心之自能在中也。此中几动森融曰意,此意拟测贯通曰知,知中自出分寸矩节曰格,格知自善乎身形显设也,为视明听聪,为言信动礼,为孝弟慈让,以絜矩上下四旁,直不啻乎如保赤子之蒸蒸也。【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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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67833 此中心、意、知、格诸概念之解释皆不同于他人,知字格字尤其奇特。此中心字,非纯粹知性之心,乃本体之心,此本体之心不与意、知、格平列,乃蕴涵最高价值——至善、蕴涵“中”之心,且能妙运无方。此“中”、此至善显现为胸中之几微之动曰意,可见此意非一般念头,乃本善之心的涌动,它有善而无恶。此善涌动于胸中为主体觉知曰知。此知非一意之知,乃诸意之自然的、自觉的统贯,有似王阳明所谓良知。而格非对外在事物的量度,而是将统贯的善的意志自动地措置为适合当下情境之宜,具体的表现是视明听聪、言动如礼。故心意知格统是一符合善的价值的概念,故自始至终有“如保赤子”之蔚郁煦暖。颜钧对《大学》的解释,始终不离阳明心斋之矩矱,始终高扬心的本体性、价值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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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67835 颜均对《中庸》的解释也是如此,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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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67837 今夫《中庸》,以慎独致中和、位育之至。独之中运以天命性道,教为戒慎恐惧,而莫乎显见隐微,无声臭也,皆心之神工莫测。测乎大也无外计,究其中也无内隙。学聚以时庸也,则为御天造命,愤乐在中,无入而不自得焉。忘食忘忧,忘寝忘年,至止乎神焉已矣。【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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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67839 此中“独”为宇宙本体,慎独即与本体合一。达此境界,故能致中和、能位育。《中庸》头三句之天命、性、道,皆此独体之运行、展开。戒慎恐惧,正达此本体之修养功夫。而对本体之证解、体认,对功夫之张设、施行,皆神妙莫测之心体之功用。而欲心体有此体认张设,皆圣学功夫之积累,而自发用为识见胸襟。此即“学聚以时庸”。至此境界,则对本体之证解为御天,对己在此天命中之职分之自觉为造命。终生在此中,发愤忘食,乐以忘忧,此即“止至乎神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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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67841 观以上文字,可知颜钧对《中庸》一篇的理解,已趋高明之境,有形上学之浑融旨趣。加上以上对《大学》具有相同趋向的诠解,颜钧固可从中糅合、提炼出其“大中学庸”之旨。故颜钧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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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67844 夫是中也,主乎大之生。夫是大也,家乎中之仁。是故为学以翕丽乎万善之妙,晰庸而适达乎中正之道。是道是妙,根乎氤氲,化工天成,知格明哲,以律修齐治平。出类拔萃,震乎乐在其中,巧力覆载持帱,以峙三纲九经。此尼父独慎中和,以止至善;聚斐切磋琢磨,瑟喧赫于杏坛者也。耕樵(颜钧自号)神会心领,亦矢誓必有为。……故晰剖《大学》《中庸》之绪功,合晰仁道翊运之矢毅,表彰杏坛邱隅之独至。【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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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67846 “大中学庸”四字之“中”,指理,指性,故其性质为生生,为仁。而“大”为此“中”字里自然推出之描述、赞叹。其最所赞叹者,为性理之生生之仁。故为学即在体认此生生之仁而与之为一,然后将此运用时宜。若追究此仁之根源,必至氤氲之天。而从格物致知至治国平天下之实功,端赖心之运用。其中知格明哲为内圣之学,由内圣约束修齐治平之外功。内而仁道,乐在其中;外而翊运,设施为三纲九经。此为孔门根本之学。可见,颜均的“大中学庸”四字,实际上是以《大学》《中庸》为纲目,将《论语》、《孟子》的精髓糅合于其中,可视其为四书之要义、四书之概括,或曰儒学之总精神。虽出语怪诞,而意实精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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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67848 颜钧又把他的“大中学庸”之旨和周易相贯通,以周易之时乘六龙凸显其中的因时变易之义。颜钧有《论大学中庸大易》一文,其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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