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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77743 修齐治平也在于好恶,他认为《大学》“所谓齐其家在修其身者,人之其所亲爱而辟焉,之其所贱恶而辟焉,之其所畏敬而辟焉,之其所哀矜而辟焉,之其所敖惰而辟焉,故好而知其恶、恶而知其美者,天下鲜矣。此言修身齐家在好恶也。又所谓治国必先齐其家者下云其所令反其所好而民不从,此专言好也。又所谓平天下在治其国者下云所恶于上毋以使下,所恶于下毋以事上,所恶于前毋以先后,所恶于后毋以从前,所恶于右毋以交于左,所恶于左毋以交于右,此专言恶也。下又云:《诗》云:乐只君子,民之父母。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恶恶之,此之谓民之父母”。“唯仁人为能爱人,能恶人。又曰:好人之所恶,恶人之所好,是谓拂人之性,灾必逮夫身。此言治国平天下,亦在于好恶也。”[24]《大学》所讲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皆从好恶中来,从知修身之好恶逐步推出齐家、治国、平天下之好恶,好恶为礼之所以出,加之上面讲的慎独、格物、正心、诚意,《中庸》、《大学》所讲的核心就是一个礼字,以礼诠释儒家经典的诸范畴,与理学以理来理解这些形成鲜明对照,从中可以看出其试图以礼取代理的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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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77745 凌廷堪强调复性于礼,其间不能缺少慎独、格物、致知、诚意、好恶诸工夫,在他看来,它们也是为礼服务的。对于慎独,他说:“今考古人所谓慎独者,盖言礼之内心精微,皆若有威仪临乎其侧,虽不见礼,如或见之,非人所不知、己所独知也。”[25]反对理学从心性角度论慎独,而是从礼角度理解慎独,如此慎独只是对礼敬慎的一种心理活动,它虽然未发于外,属于自己独知,但一旦发出必然符合礼仪。论格物:“又考古人所谓格物者,盖言礼之器数仪节,皆各有精义存乎其间,既习于礼,则当知之。非天下之物莫不有理也。”[26]同理,不是从格心或格外物而是从礼的角度解释格物,把格物看成是习礼的过程。论致知、诚意:“即一器数之微,一仪节之细,莫不各有精义弥纶于其间。”“盖必先习器气数仪节,然后知礼之原于性,所谓致知也。知其原于性,然后行之出于诚,所谓诚意也。”[27]知晓礼不违背人性就是致知,礼源于性,其行出于诚就是诚意。凡此《大学》讲的诸工夫都离不开礼,礼成了诸工夫的轴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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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77747 三、礼与人伦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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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77749 理学家喜欢把性与道相联,往往离礼空论性道,凌廷堪反其道而行之,不仅言性主礼,而且言道也主礼,他说:“夫人有性必有情,有情必有欲。故曰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圣人知其然也,制礼以节之,自少壮以至耆耄,无一日不囿于礼,而莫之敢越也;制礼以防之,自冠婚以逮饮射,无一事不依乎礼,而莫之敢溃也。然后优柔厌饫,徐以复性,而至乎道。周公作之,孔子述之,别无所谓性道也。”[28]不仅要以礼节制欲,人们的一些生活都要符合礼,礼渗透到人们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以礼制欲,以欲限情,以情规性,一句话,以礼为回归本性之道,而“另无所谓性道”,反对空谈心性与道,把心性与道纳入到礼的范围中。他说:“夫舍礼而言道,则空无所附;舍礼而言性,则茫无所从。”[29]言性不离礼,论道也不离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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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77751 他认为圣人所说的话,简单地理解其义十分明了,不过是无过不及为万世不易的根本法则。深入来讲容易流入于幽深微渺,那不过是贤智之人争胜于异端而已。如此之说是因为“圣人之道本乎礼而言者也,实有所见也;异端之道外乎礼而言者也,空无所依也”[30]。“圣人之道,一礼而已矣。”[31]把礼看成是儒学的核心。这里所说的儒家简明的解释就是礼,因其内含人伦日用,具体而实用。空洞无物,不切实际则是异端禅学,这是以务实的态度理解儒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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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77753 论道涉及德,他分析道德与礼的关系,认为儒家经典所讲的君臣、父子、夫妇、昆弟、朋友之间相交往所遵循的基本规范是天下之达道。智仁勇则是天下之达德。这就是“道与德不易之解也。不必舍此而别求新说也”[32]。道德与礼的关系是,“道无迹也,必缘礼而著见,而制礼者以之,德无象也,必藉礼为依归,而行礼者以之”[33]。讲道德不如讲礼,道德“无迹”、“无象”即太抽象,礼则比较具体,用现在的话来讲道德属于人们的观念形态,通过行为表现就是礼。所学只是一礼,“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少而习焉,长而安焉。礼之外,别无所谓学也”[34]。礼外别无他学。一言以蔽之,礼包括一切,“三代盛王之时,上以礼为教也,下以礼为学也”[35]。对理学从形而上学角度谈论道持否定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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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77755 凌廷堪论道德主要指人伦道德,认为人伦本礼。他强调礼为人伦服务属于天经地义民行,说:“为君臣上下,以则地义;为夫妇外内,以经二物;为父子、兄弟、姑姊、甥舅、婚媾、姻娅,以象天明;为政事、庸力、行务,以从四时;为刑罚威狱,使生畏忌,以类其震曜杀戮;为温慈惠和,以效天之生殖长育。此因礼本于天经、地义、民行而明之。”[36]礼为天经地义是说礼并非凭空产生,它的制定有其客观依据,那就是符合天地的基本法则,以此来维系人类的社会秩序,包括君臣、夫妇、父子、兄弟、姻亲等,如同为政用刑效法四时之义,礼也效法天地,因此说它“天经地义”,符合“民行”,也可以说礼体现了天人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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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77757 他又说:“夫人之所受于天者,性也。性之所固有者,善也。所以复其善者,学也。所以贯其学者,礼也。是故圣人之道,一礼而已矣。孟子曰:契为司徒,教以人伦,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此五者皆吾性之所固有者也。圣人知其然也,因父子之道而制为士冠之礼,因君臣之道而制为聘觐之礼,因夫妇之道而制为士婚之礼,因长幼之道而制为乡饮酒之礼,因朋友之道而制为士相见之礼。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少而习焉,长而安焉。礼之外,别无所谓学也。”[37]性为天赋人受,性虽本善但也只是萌芽,而且容易受到后天的习染影响,人若回归善性则离不开学,贯穿其学者便是礼,学即学礼。孟子所讲的五伦虽然为人性中所固有,但也要制定为礼以便遵行,“因”道而制为礼,强调了礼根源于人伦之道,说明礼是为建立稳固的人伦关系服务的。儒家所讲的学应为礼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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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77759 人伦关系必须以礼来规范,他说:“父子当亲也,君臣当义也,夫妇当别也,长幼当序也,朋友当信也,五者根于性者也,所谓人伦也。而其所以亲之、义之、别之、序之、信之,则必由乎情以达焉者也。非礼以节之,则过者或溢于情,而不及者则漠焉遇之。”[38]“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这五伦根植于人之本性也是人伦,人性是确立人伦的根据,亲、义、别、序、信则由情而实现,这里需要有一个度,礼就是度,以礼节制,即使情适度,人伦关系才和谐有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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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77761 人伦之礼为基本的礼仪,其他诸礼仪皆由此引出,他写道:“知父子之当亲也,则为醴醮祝字之文以达焉,其礼非士冠可赅也,而于士冠焉始之。知君臣之当义也,则为堂廉拜稽之文以达焉,其礼非聘觐可赅也,而于聘觐焉始之。知夫妇之当别也,则为笄次帨鞶之文以达焉,其礼非士婚可赅也,而于士婚焉始之。知长幼之当序也,则为盥洗酬酢之文以达焉,其礼非乡饮酒可赅也,而于乡饮酒焉始之。知朋友之当信也,则为雉腒奠授之文以达焉,其礼非士相见可赅也,而于士相见焉始之。《记》曰:礼仪三百,威仪三千。其事盖不仅父子、君臣、夫妇、长幼、朋友也。即其大者而推之,而百行举不外乎是矣。”[39]父子、君臣、夫妇、长幼、朋友之间的交往都有相应的基本礼仪,如“士冠”、“聘觐”、“士婚”、“乡饮酒”、“士相见”等,但又不局限于此,《礼记·中庸》讲“礼仪三百,威仪三千”,反映古代礼仪繁多,但皆从五伦中基本的礼节入手,因此强调因人伦而制定的诸礼是礼的核心与出发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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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77763 在他看来,礼因人伦而制定,人伦又因礼而愈加牢固,如说:“三代盛王之时,上以礼为教也,下以礼为学也。君子学士冠之礼,自三加以至于受醴,而父子之亲油然矣。学聘觐之礼,自受玉以至于亲劳,而君臣之义秩然矣。学士昏之礼,自亲迎以至于彻馔成礼,而夫妇之别判然矣。学乡饮酒之礼,自始献以至于无算爵,而长幼之序井然矣。学士相见之礼,自初见执贽以至于既见还贽,而朋友之信昭然矣。盖天下无一人不囿于礼,无一事不依于礼。”[40]礼的制作并非凭空产生,它来源于现实的人伦关系,人伦关系是制礼的立脚点,礼制定以后反过来又进一步维系了人伦关系,礼以具体的名文和庄重的仪式使人伦关系有章可寻,表达了它们的神圣性、不可侵犯性。礼与人伦关系的互动,彼此愈来愈牢固稳定,人与人关系和谐,社会长安不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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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77765 他还讨论了礼与义的关系,指出:礼之所尊,尊其义。失其义而陈其数,则为祝史之事,“《礼运》曰:礼也者,义之实也。协诸义而协,则礼虽先王未之有,可以义起也”。“《记》曰:仁者人也,亲亲为大。义者,宜也,尊贤为大。亲亲之杀,尊贤之等,礼所生也。”“父子亲然后义生,义生然后礼作。”“故至亲可以掩义,而大义亦可以灭亲。”[41]对于礼来说,所看重的是其意义即它的价值层面,而不是外在的仪式,因为礼根植人性反映仁心。义之实为礼,礼与义相配合,义即宜,反映人伦关系的尊卑与有序,而确立特定的行为规范加以区别这就是礼。礼由义生,义也由礼显,礼与义为表里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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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77767 凌廷堪把礼与宗法制度联系起来。史载周公的贡献就是制礼作乐,建立封建,他给予肯定,说:“先王制礼,合封建而言之。故亲亲与尊尊并重。封建既废,尊尊之义,六朝诸儒或有能言者。宋以后儒者,因陋生妄,于其所不知,辄以己意衡量圣人,由是说丧服者日益多,而礼意日益晦。”[42]制礼作乐与封建合为一体,体现了亲亲与尊尊并重,前者偏于伦理,后者则属于政治,反映了古代政治与伦理合为一体的特点。然而自从秦废除封建以后,尊尊之义及君之义皆被曲解。由于对尊尊、君之义的曲解,所举行丧服(指居丧所穿的衣服,如斩衰、齐衰、大功、小功、缌麻,此为重要的礼仪)的仪式虽多,其礼之本质晦暗而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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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77769 那么如何被曲解,或者说“尊尊”、“君”的原意是什么?他进一步论道:这里的“尊尊”指“受重者,所受宗庙、土地、爵位、人民之重”,并非单指尊君。他说:“父为长子斩衰三年,母为长子齐衰三年,封建之制,以嫡长为重,因其将为后也,故异其服,皆尊尊之义也。”“持重者,即所受于大宗之宗庙、土地、爵位人民之重也。于前则曰受,于后则曰持。皆受于天子诸侯者,非无形之物也,有重可持。”[43]封建制度的根本在于“尊尊”,“尊尊”即强调的是嫡长承祧的重要性,这里渗透着一种血缘关系,因此与“亲亲”相联系。宗法制度是建立在血缘关系基础上的,因此牢不可破,他反对后世把尊尊仅仅理解为君臣、尊卑。“君”指“至尊者也,天子诸侯及卿大夫有地者皆曰君”。[44]君虽至尊,但也非仅指天子,包括诸侯卿大夫有土地者皆可称为君。他接着说:“《论语》雍也可使南面,此南面指人君,亦兼卿大夫士言之,非春秋之诸侯及后世之帝王也。”“是有地有爵者,皆得南面称君而治人也。”[45]“使南面”并非仅限于春秋时的诸侯及后世所称的帝王,而是指人君,包括卿大夫等,称为君的用现在的话来讲是地主与贵族的融合体,后儒把南面称为帝王是十分荒谬的。凡此种种可以说是对传统纲常的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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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77771 凌廷堪还注重把自己的礼学运用于实践,曾对弟子张其锦说:“向尝谓吾圣人之道,不能外礼而求。由今静思之,真觉确不可易矣。十余年功力,一旦卓然自信,乐不可言。”希望他“于诵读之际,凡说之有以礼为主者,节录大略,使相印证”。[46]嘉庆十二年(1807),他主讲歙县紫阳书院,时人多抄录《复礼》等著作,夏炯记述有云:“予幼随先训导公于新安学舍读书,时凌次仲教授以忧归里,主紫阳讲席。教授向与先人为学问友,至是复朝夕相聚。予旁聆其议论,辄欣喜,以为闻所未闻。其讥刺宋儒,不知其非也。教授又以所作《复礼》上中下三篇广示同人,一时传抄几遍。”[47]后来包括夏炯在内的许多学者都参与礼学的研究及论辩,由此可见其影响非同小可。[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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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77773 凌廷堪对礼学的研究得到当时学者的不同评价,汉学家如阮元说:“次仲于学无所不窥,九经三史过目过诵,尤精三礼,辨析古今得失,识解超妙。”[49]江藩也称他:“读书破万卷肄经,邃于《士礼》,披文摘句,寻例析辞,闻者冰释。”[50]理学家方东树则给予批评,称:“今汉学家历禁言理,第以礼为教。又所以称礼者,惟在后儒注疏名物、制度之际,盖失其本矣。”[51]对凌廷堪的评价有所不同,这是当时汉宋两种不同学风所致。尽管礼的研究很重要,对过分偏于理有补偏救弊的作用,但不能以礼代理,因为礼与理是两个不同层面上的概念,所阐释的是不同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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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77775 第二节 焦循的变通之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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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77777 焦循(1763—1820),字理堂,一字里堂,晚号里堂老人,江苏扬州人。早年为诸生,攻举子业,习诗古文。后科场屡次受挫,托疾不出,蛰居所购雕菰楼中,以著述授徒为事,终老于乡里。阮元称他“性诚笃直朴,孝友最著。恬淡寡欲,不干仕禄。居恒布衣蔬食,不入城市,唯以著书为事,湖山为娱。壮即名重海内。先辈中如钱辛楣、王西庄、程易田诸先生皆推敬之。”[52]焦循除与阮元有姻亲(焦循为阮元的姐夫)关系交往甚密之外,还得到一些前辈学者钱大昕、王鸣盛、程瑶田的赞许。焦循一生为学也十分广博,除治经学之外,精通天文、算学,又兼顾音韵、训诂、诗词、戏曲、医学,被时人喻为“通儒”。主要著作有《易通释》、《易图略》、《易章句》、《论语通释》、《孟子正义》、《雕菰集》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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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77779 焦循儒学思想的核心是变通,他的这一思想以《易》为基础。他说:“余学《易》所悟得者有三:一曰旁通,二曰相错,三曰时行。”[53]所谓“旁通”是指事物可以相互沟通,“相错”是指相辅相成的两种事物构成对立统一的关系,“时行”也即变化。这表明事物之间不仅相互联系,而且在对立统一中不断发展。他据此还提出交易循环的观点。所谓“交”是指“交相爱”、“交由于信孚”,有交易上要守信之义。“易”指既交之后易而变通。交易后上下应之,一阴一阳两两相孚,交易表现为数量对比的意思。他认为交与易的关系是交而不易,则盈不可久,易而不交,则消不可久。交易中的守信和数量等价是交换所必需的,这是他的变通观点在经济领域中的运用。他所讲的变通内涵十分丰富,既包括治经方法上的贯通,反对门户之见,也包括事物对立面的协调与一致,以及论人性、人道等方面的灵活性。以下就以变通为纲,梳理一下他的儒学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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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77781 一、通经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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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77783 焦循治学主张通,表现在治经方法上则是汉宋兼采,考据与义理并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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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77785 他服膺戴震考据与义理统一的观点,指出:“循读东原戴氏之书,最心服其《孟子字义疏证》。说者分别汉学宋学,以义理归之宋。宋之义理诚详于汉,然训诂明乃能识羲文周孔之义理。宋之义理,仍当以孔之义理衡之,未容以宋之义理即定为孔子之义理也。”[54]戴氏既治考据又阐释义理,说明汉学家也讲义理,因此不同意汉学考据与宋学义理之分,考据与义理彼此相联,宋学义理也是孔子义理。但焦氏对科举考试体制下的义理甚为不满,如说:“今学究之谈义理也,起于为八股时文,而中于科第爵禄之见。其童而习之者,唯知有讲章。讲章之所引据,则采摘于宋儒语录。故为是学者,舍宋人一二剩语,遂更无所主,不自知其量,犹沾沾焉假义理之说,以自饰其浅陋。及引而置之义理之中,其茫然者如故也。”[55]建立在八股时文之上的义理是讲章中的义理,它是为科举考试服务的,这种义理采摘宋儒语录,甚至断章取义,并没有懂得儒家的真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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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77787 乾嘉时期汉学大盛,汉学家们为自己复兴汉学而沾沾自喜,他却比较冷静地指出汉学的片面性,说:“学者述孔子而持汉人之言,惟汉是求,而不求其是,于是拘于传注,往往捍格于经文,是所述者汉儒也,非孔子也。”“唐宋以后之人,亦述孔子者也,持汉学者或屏之”,“或知其言之足征,而取之又必深讳其姓名,以其为唐宋以后之人,一若称其名,遂有碍乎其为汉学者也。”[56]汉学中人如惠栋、王鸣盛等尊汉有些极端化,他们把求古理解为求汉,对经的研究甚至以汉人的注疏代替经本文,后人把他们称之为纯汉学派。而戴震已有所不同,他治经重在求其是,焦循赞同这一点。他对于当时的一些汉学家治经以唐宋为限断、对宋以来不屑一顾的态度提出批评,认为唐宋以后治经也有可取之处,应积极采纳,不应淹没其姓名及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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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77789 汉学以重视考据而闻名,但也不乏一些汉学家把考据当成学问而不是治经的方法,焦循表示反对,认为考据只是通经的方法,“自周秦以至于汉,均谓之学”,“无所谓考据也”。[57]他说:“古学未兴,道在存其学。古学未兴,道在求其通。前之弊,患乎不学;后之弊,患乎不思。证之以实,而运之于虚,庶几学经之道也。乃近来为学之士,忽设一考据之名目”,循“反复辨此名目之非”。[58]道在学中意指道在经中,经道不分离,如同学与思的关系一样。考据本来是明经的方法,汉学中人却以此来名学,甚至以考据学来替代经学的研究,作为汉学中人的焦循也不赞同这种说法,而且反复阐释自己的主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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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77791 他既不同意以考据为学,也不赞同把考据等同于汉学,说:“近之学者,以考据名家,断以汉学”,“其同一汉儒也,则以许叔重、郑康成为断,据其一说,以废众说。荀子所谓持之有故,持即据之谓也。”“宁道孔颜误,讳言服郑非,然则服郑之外皆屏之矣。服郑之外皆屏之,则仍两汉譊譊之习,盖必据郑以屏其余,与必别有所据以屏郑,皆据也,皆非圣人一贯忠恕之指也。班固论诸子曰:九家之说,蜂出并作,各引一端,崇其所善”,“其言虽殊,辟犹水火,相灭亦相生。若能修六艺之术,而观此九家之言,舍短取长,可以通万方之略。然则九流诸子,各有所长,屏而外之,何如择而取之,况其同为说经之言乎?”[59]不仅反对以考据名家,也对汉学提出异议。汉学家们只举许慎与郑玄不论其他,也是片面的。“宁道孔颜误,讳言服郑非”,服即服虔,意思是说经注本来是解说经的,而汉学家尊经注却超过圣人之经,显然是本末倒置。其实两汉儒学并非只有许慎、郑玄、服虔几家,再往前推,先秦有六艺之术、诸子百家,已经超过儒家经学的范围,他们各有所长,治学应取长补短,择善从好。凡此说明焦循治经重视贯通,为学有一种汇纳众流、吞吐百家的气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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