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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年《传》“所见异辞,所闻异辞,所传闻异辞”,何休借此发挥变易进化的历史观和民族观。孔广森解释说:“《春秋》分十二公而为三世。旧说:所传闻之世,隐、桓、庄、闵、僖也。所闻之世,文、宣、成、襄也。所见之世,昭、定、哀也。颜安乐以为:襄公二十三年,邾娄鼻我来奔。《传》云:邾娄无大夫,此何以书?以近书也。”“二文不异,同宜一世。故断为孔子生后即为所见之世。广森从之。所以三世异辞者,见恩有深浅、义有隆杀。所见之世,据襄为限,成、宣、文、僖四庙之所逮也。所闻之世,宜据为限,闵、庄、桓、隐亦四庙之所逮也。亲疏之节,盖取诸此。凡大夫卒,日者,主为恩痛录之。所传闻世,恩杀,恒不日,彄牙之日有故焉尔。所闻世,恒日,惟得臣、仲遂以罪不日。至于所见之世,虽有罪,皆日卒矣。董仲舒曰:于所见,微其辞;于所闻,痛其祸;于传闻,杀其恩。与情俱也。《解诂》曰:主所以卒大夫者,明君当隐痛之也。君敬臣,则臣自重;君爱臣,则臣自尽。”[66]何休把二百四十二年的春秋历史划分为所传闻、所闻、所见三个阶段并与鲁国十二位诸侯前后相应。三世异辞是因为时代不同,表现为一个变化发展的过程。孔广森这里淡化了何休公羊学所划分的三阶段历史的进化观念,强调的是书法问题,如三世异辞的恩有深浅、义有隆杀,引董仲舒、何休的观点说明书法的不同,反映恩有深浅、义有隆杀,涉及君臣民三者之间的关系。孔广森在这些细节问题上显然与何休的进化之论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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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提出了自己的“三科九旨”,认为“《春秋》之为书也,上本天道,中用王法,而下理人情。不奉天道,王法不正,不合人情,王法不行。天道者,一曰时,二曰月,三曰日。王法者,一曰讥,二曰贬,三曰绝。人情者,一曰尊,二曰亲,三曰贤。此三科九旨,既布,而壹裁以内外之异例,远近之异辞。错综酌剂,相须成体。凡传《春秋》者三家,粤惟《公羊》有是说焉。”[67]上本天道,中用王法,下理人情是强调天人合一、情法不二,天道、王法、人情这三者存在着相互对应的关系,首先要尊奉天道,依次是正王法,合人情,其中的王法受到双重的挑战,王法的公正是天道的要求,王法的执行也要考虑到人情,然后再裁量于内外异例(何休所讲的内其国而外诸夏,内诸夏而外夷狄,三科九旨)和远近异辞(何休所讲的所见异辞,所闻异辞,所传异辞,二科六旨),相互参照,综合考察,挖掘公羊学大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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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三科九旨”,有宋氏与何氏之分,宋氏“三科九旨”见徐彦《公羊传注疏》:“三科者,一曰张三世,二曰存三统,三曰异外内,是三科也。九旨者,一曰时,二曰月,三曰日,四曰王,五曰天王,六曰天子,七曰讥,八曰贬,九曰绝。”另有董仲舒在“天人三策”中说:“孔子作《春秋》,上揆之天道,下质诸人情,参之于古,考之于今”,“天令之谓命,命非圣人不行;质朴之谓性,性非教化不成;人欲之谓情,情非度制不节。是故王者上谨于承天意,以顺命也;下务明教化民,以成性也;正法度之宜,别上下之序,以防欲也。修此三者,而大本举矣。”[68]孔广森的说法不是空穴来风,显然受宋氏、董仲舒的启发。孔广森以此来解释“三科九旨”,没有把握何休所理解的《春秋》微言大义,但这并不等于说违背了公羊学大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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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第一科中时月日问题,孔广森说:“《春秋》之序事甚简,称言甚约。记战伐,知战伐而已,不知其师之名;记盟聘,知盟聘而已,不知其事之为。若乃情状委曲,有同功而异赏,亦殊罪而共罚,抑扬进退,要当随文各具,非可外求。但据记事一言,终无自寻其抑扬进退之大绪。诚求诸系时、系月、系日,繁杀之不相袭,则其明晰有不啻史传之论赞者。东山赵汸尝言之曰:事以日决者系日,以月决者系月,逾月则系时,此史氏之恒法也。东周王室衰微,夷狄僭号,五等邦君,以强弱易周班,而伯之兴,几于改物,其灾祥祸福之变,礼乐政刑之乱,必皆有非常之故焉。”“孔子之修《春秋》也,至于上下内外之无别,天道人事之反常,史之所书,或文同事异、事同文异者,则皆假日月以明其变,决以疑。大抵以日为详,则以不日为略;以月为详,则以不月为略。其以不日为恒,则以日为变”,“以不月为恒,则以月为变,甚则以日为异。将使学者属辞比事以求之,其等哀势分甚严,善恶浅深奇变极乱,皆以日月见之,如示诸掌。善哉!自唐迄今,知此者惟汸一人哉!”[69]《春秋》记载史事十分简略,只让人知道有这一件事,但这件事背后的因果等却略而不书,赵汸则重视《春秋》所载时月日诸书法的不同,试图从中找出寓于其中的褒贬等微言大义。孔广森服膺赵氏属辞比事的方法,强调时月日不同的特定含义。同为记载大夫卒,明确记日的为详,不记日的为略,同是记交聘活动,明确记载月的是详,不记月的是略,不记日的为恒,记日的为变,不记月的为恒,记月的为变。他所讲的时月日在不同文句中表现方式不同,以《春秋》记时的取舍说明圣人的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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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对治乱问题的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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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作《春秋》的目的就是使天下由乱到治,因此治乱关系也是公羊家们所关注的重要问题,孔广森治公羊提出自己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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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拨乱之术,讥与贬绝备矣,而又曰为尊者讳、为亲者讳、为贤者讳,恶如可讳,何以瘅恶?闻之有虞氏贵德,夏后氏贵爵,殷周贵亲,《春秋》监四代之令模,建百王之通轨,尊尊亲亲而贤其贤。尊者有过是不敢讥,亲者有过是不可讥,贤者有过是不忍讥,爰变其文而为之讳,讳犹讥也。”[70]作《春秋》在于拨乱反正,使用讥与贬绝反映了这一点,《春秋》维护周朝旧有的尊卑体制,倡导尊尊亲亲,贤其贤,是想恢复社会秩序,肩负着重建历史上太平治世的历史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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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羊传》哀公十四年:“何以终乎哀十四年?曰:备矣。”何休解释说:“人道浃,王道备。必止于麟者,欲见拨乱功成于麟,犹尧舜之隆,凤皇来仪。故麟于周为异,《春秋》记以为瑞,明太平以瑞应为效也。”“麟”为祥瑞,哀公十四年经文“西狩获麟”表明《春秋》全书记载已完备,这是拨乱反治的标志,有由据乱经升平世达于太平世之义。孔广森则解释说:“上治隐、桓,而贬绝之法立;下录定、哀,而尊亲之义著。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夫夫、妇妇,采毫毛之善,讥纤芥之恶,凡所以示后王统制者,靡不具焉。”[71]上至隐公、桓公而贬绝之法由此而确立,下到定公、哀公而尊亲之义由此而显著,春秋重在端正君臣父子夫妇人伦,对其有褒贬,扬善止恶,为后世统治者立法,总结《春秋》微言大义在此完美无缺。他又说:“方东汉时帝者号称以经术治天下,而博士弟子因端献谀,妄言西狩获麟,是庶姓刘季之瑞,圣人应符,为汉制作。”[72]何休以“西狩获麟”来附会汉代统治者,说明刘家当权的祥瑞,为汉代统治者的合法性服务,因此很有局限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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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公十四年传:“拨乱世,反之正,莫近于《春秋》。”何休释为:“孔子仰观天象,俯察时变,却观未来,豫解无穷。知汉当继大乱之后,故作拨乱之法以授之。”何休作为汉人站在汉家立场上,借诠释《春秋》发挥《公羊传》大义,其目的是为汉人立法,称汉代替秦是拨乱反正,其时代局限是显而易见的。孔广森不是汉人,因此解释不同,说:“子曰:人欲托之空言,不如见之行事之深切著明也。盖理不穷其变则不深;事不当于势则不切;高论尧、舜之道而无成败之效,则不著不明。故近取诸《春秋》,因乱世之事,季俗之情,渐裁以正道。庶贤者易勉,不肖者易晓,亦致治太平之所由基也。”[73]强调孔子作《春秋》不是空洞的说教,而要见之于行事,理要穷其变才深,事要当于势才切,也就是说治《春秋》要有一种危机感、忧患意识,这才能反映孔子在周室式微之际作《春秋》的良苦用心。孔广森所处的时代,清廷已日渐衰落,他也意识到这一点,治《春秋》的目的在于拨乱反正,甚至希望为幻想的太平打下一定的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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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治理天下,他还讨论刑威福的关系,说:“天下者大柄有二:曰威,曰福,二柄举则天下治矣。一有失矣,不以沦亡,则以败乱。下或擅之,小则以霸,大则以王。然威之为用,足以制人而已,王者之末也。福者积微以为用,以晦而张,以柔而强,及其至也,威不足以言之,是王道之本也。何谓福?恩惠是也。何谓威?兵甲是也。先王经世,有赐诸侯弓矢,得专征伐之威,未与臣下得私恩惠之福,故礼家施不及国者,不与大夫得作福于国也。《诗》戒诸侯专封者,不与有国者得作福于天下也”,“有威可畏,有惠可怀,此文王之所以造周也。”[74]威与福为治天下的权柄,二者不可偏废,否则将会出现动乱。用威只能一时称霸,用福则渐进而称王,前者为王之末,后者为王之本。在威与福的关系中,福更为重要。福即恩惠,威即兵甲,先王治国对于诸侯臣子用威,不与诸侯臣子私心恩惠,有威才产生畏惧,恩惠也起到怀柔的作用,恩威并施,这是文王建立周朝的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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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孔广森对公羊的理解与何休的公羊学有所不同,但也不能说没有一点根据,董仲舒等人的公羊学对他有一定的影响,加上孔广森兼治《左传》、《穀梁》,它们的影响也存在,还有就是他所重视的训诂考据学的研究,对诠释《春秋》、《公羊传》微言大义起促进作用。如果以何休的公羊学立场来看,孔广森可以算是另类的公羊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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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刘逢禄的何氏公羊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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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逢禄(1776—1829),字申受,一字申甫,号思误居士,江苏武进人。十一岁见外祖父庄存与,庄存与询问刘逢禄所学,听了他的回答后,叹曰:“此外孙必能传吾学。”其后,读《春秋繁露》、《春秋公羊何氏解诂》。十九岁,从舅庄述祖治公羊学。述祖称“吾诸甥中,若刘甥可师,若宋甥可友”。二十五岁拔贡,与同邑李兆洛(申耆)齐名,号“常州二申”。嘉庆十九年(1814)中进士,官礼部主事、仪制司主事等。其间刘氏“据古礼以定今制,推经文以决疑难。”[75]其为学“于《诗》、《书》及六书、小学多出于外家庄氏(述祖);《易》、《礼》多出皋文张氏(惠言)。至《春秋》则独抱遗经,自发神悟”。“微言千钧一发”,“若钩幽起坠”,“自汉以后府君一人而已”。[76]李兆洛称他:“一意志学,洞明经术,究极义理。凡所著书,不泥守章句,不分别门户,宏而通,密而不缛。”[77]刘逢禄可谓常州学“一代学术转捩之枢”[78],常州学派在他那里真正确立。他的主要著作有《春秋公羊何氏释例》、《公羊何氏解诂笺》、《发墨守评》、《欲梁废疾申何》、《箴膏肓评》、《论语述何》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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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正统公羊学的继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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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逢禄强调《春秋》的重要性,他发挥孔子的话说:“吾志在《春秋》,又曰知我者其唯《春秋》乎!罪我者其唯《春秋》乎!”“学者莫不求知圣人,圣人之道备乎五经,而《春秋》者五经之筦钥也。”[79]“故不明《春秋》,不可与言五经。《春秋》者,五经之筦钥也。”[80]有志于治《春秋》,是因为圣人之道详备于五经,而治五经必须从《春秋》开始,一言而蔽之,《春秋》是打通五经的钥匙,突出《春秋》在五经中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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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之所以重要,是因为它不是简单的史书,其中充满了微言大义,如他所说:“《春秋》说曰:孔子作《春秋》,万八千字,九月而书成,以授游、夏之徒,不能改一字。盖鲁史记之文本,录内而略外,圣人取百二十国宝书而损益之,其大致则略同,故曰:述而不作。述文王非述鲁也。鲁史记之例,常事不能不悉书备载,《春秋》尽削之,其存十一于千百,以著微文刺讥,为万世法。故曰:非记事之书也。”“呜呼!陆淳、赵匡之流,以不知而作,开非圣之罪,而显隐经权之义,且千有余年莫有讲明而切究之也,惜哉!”[81]孔子据鲁史记载而作《春秋》,所采用的是鲁史记载之例,只阐述不创作,实质上是借此阐述周文王的微言大义,或者说是以史料说明尊周室、张三世、通三统、大一统等思想,为后世统治者提供拨乱反治的理论依据,因此说《春秋》并不是记事之书。刘氏对后儒误读《春秋》大义持批评态度。他又说:“《春秋》因鲁史以明王法,改周制而俟后圣,犹六书之假借,说《诗》之断章取义。”[82]如同六书的假借,《诗经》的断章取义一样,《春秋》是借鉴鲁史的材料阐释圣人的微言大义,以史料为我所用,阐述拨乱反治之道,为后代圣王治国提供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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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解释《春秋》的《左传》、《公羊传》和《穀梁传》这三传,刘逢禄也有以下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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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称《左传》为良史,说:“东汉之季,古文盛行,《左氏》虽未列学官”,而并列经传已经很久,“《左氏》以良史之材,博闻多识,本未尝求附《春秋》之义,后人增设条例,推衍事迹,强以为传《春秋》,冀以夺公羊博士之师法,名为尊之,实则诬之。”[83]东汉古文始兴,《左传》作为古文虽然未被列入学官,但也不废,因为它很好地记叙了《春秋》时期的历史,即所谓的“良史之材”,可以与《春秋》单独并行,因此反对以《左传》附会《春秋》,认为这是夺公羊师法,实质上也是贬低《左传》的历史价值。也就是说以《左传》附会《春秋》甚至取代《公羊传》的地位,与其说是抬高它,不如说是贬低它,《左传》的意义在于记事,作为史学著作与司马迁的《史记》、班固的《汉书》一样,其价值不容低估。刘逢禄也治《左传》,梁章钜说他有“古心朴学”[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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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春秋》三传中,钱大昕认为,《左传》胜于《公羊传》,刘逢禄对此写道:“此非《公羊》之不及《左氏》,乃《春秋》之不及《左氏》也。《左氏》详于事,而《春秋》重义不重事,《左氏》不言例,而《春秋》有例无达例。惟其不重事,故存什一于千百,所不书多于所书,惟其无达例,故有贵贱不嫌同号,美恶不嫌同词,以为待贬绝之分,以寓一见不累见之义。如第以事求《春秋》,则尚不足为《左氏》之目录,何谓游、夏之莫赞也?如第执一例以绳《春秋》,则且不如画一之良史,何必非断烂之朝报也?”[85]就记述事件的详细而言,不仅《公羊传》不敌《左传》,即使是《春秋》也不及《左传》。《左传》详于事实的记载,而《春秋》则不同,是“重义不重事”,“有例无达例”,也就是说有一套义理、法则在里面,所谓不书多于所书,隐含着丰富的内容,达例即通例,《春秋》之例体现了一种灵活变通的法则。从历史的角度理解《春秋》,其收获并不大,不过是王安石所说的“断烂朝报”。如把它当成微言大义之书,那么其奥旨对于经世致用不可或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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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春秋》之有《公羊》也,岂第异于《左氏》而已,亦且异于《穀梁》。《史记》言《春秋》上记隐,下至哀,以制义法,为有所刺讥褒讳抑损之文,不可以出见也。故七十子之徒,口受其传旨。《汉书》言仲尼殁而微言绝,七十子丧而大义乖。夫使无口受之微言大义,则人人可以属词比事故而得之。”[86]《公羊传》不同于《左传》与《穀梁传》,《春秋》借事论理,所制定的诸义法包含着圣人的刺讽、谴责、褒贬、隐讳、抑制、损益等,这些微言大义只有公羊家才能读懂。“属词比事”指《春秋》之教,属辞为连属其辞,以月系年,以日系月,以事系日;比事,比次列国之事而书之。本指连缀文辞,排列史事,后用以泛称撰文记事。如果失去公羊家阐释的微言大义,那么《春秋》就变成了简单的史实记述,就这一点来说它反不如《左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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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逢禄断言《公羊传》继承《春秋》,其原因是《公羊传》在汉代有个传递系统,他说:“传《春秋》者言人人殊。惟公羊氏五传,当汉景帝时,乃与弟子胡毋子都等记于竹帛。其时大儒董生下帷三年,讲明而达其用,而学大兴。故其对武帝曰:非六艺之科,孔子之术皆绝之,弗使复进。汉之吏治经术,彬彬乎近古者,董生治《春秋》倡之也。”[87]《公羊传》、《穀梁传》、《左传》传承《春秋》各有不同,但以《公羊传》为正宗,这是因为西汉有《公羊传》的承传系统,其中以胡毋生、董仲舒为主。汉武帝听董仲舒的建议,“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后儒学大兴,今文经一支独秀,朝廷立今文十四博士,尊《春秋》尤其推崇《公羊传》解释《春秋》,公羊学讲微言大义并期以实践,体现经术与吏治的相结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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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进一步指出:“窃尝以为《春秋》微言大义,《鲁论》、诸子皆得闻之,而子游、子思、孟子著其纲,其不可显言者属子夏口授之。公羊氏五传,始著竹帛者也。然向微温城董君、齐胡毋生及任城何郡三君子同道相继,则《礼运》、《中庸》、《孟子》所述圣人之志,王者之迹,或几乎息矣!穀梁子不传建五始、通三统、张三世、异内外诸大旨,盖其始即夫子所云中人以下不可语上者。而其日月之例,灾变之说,进退予夺之法,多有出入,固无足怪。玩经文,存典礼,足为公羊拾遗补缺,十不得二三焉。其辞同又不推其类焉者,又何足算也!”[88]汉时《论语》有《齐论》、《鲁论》、《古论》三种版本,前二者为今文,后者为古文,这里讲的《鲁论》属今文,因此知晓《春秋》微言大义,孔子弟子子夏是《春秋》公羊学的鼻祖,史传公羊高为子夏的弟子,其口传五世到公羊寿才有《公羊传》之作,又有胡毋生、董仲舒的努力,公羊学才得以光大。至于《穀梁传》的创始者穀梁赤也传《春秋》,但不讲《公羊传》所谓的“建五始、通三统、异内外诸”大义,只讲“日月之例,灾变之说,时退予夺之法”,并不得《春秋》要领。《穀梁传》虽属今文,刘氏对它评价不高。相比较,《公羊传》更符合《春秋》,揭示其微言大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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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逢禄《春秋》宗公羊尤其表现为对何休之说的崇拜,他说:“先汉以《公羊》断天下之疑,而专门学者,自赵董生、齐胡毋生而下不少概见。何氏生东汉之季,独能隐括两家,使就绳墨,于圣人微言奥旨,推阐至密。惜其说未究于世,故竟其馀绪,为成学治经者正焉。”[89]公羊学在汉代的承传,除公羊寿之外,西汉董仲舒、胡毋生功不可没,东汉何休集其大成,确立了公羊学的理论体系,准确把握《春秋》微言大义,但其说在历史上并未得到足够的重视。刘氏治公羊学宗何氏义,重新发扬何氏公羊学,正是经过刘氏的努力,何休对清代公羊学才产生重要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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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反对孔广森的公羊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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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逢禄推崇何休的公羊学,对《公羊传》“时月日”总结写道:“昔子思之赞《春秋》也,曰:上律天时。”“故天不言,以三光四时为言,视言相万也。圣人不辨,以时、月、日为辨,视辨相万也。详略之理嫌疑,偏反之以制新义。故君子不必亲相与言,以礼乐相示,而感之者意变色动;《春秋》不待褒讥贬绝,以日月相示,而学之者湛思省悟。故曰先王经世之志,圣人议而勿辨,其言弥微,其旨弥显,使人属辞比事而辨惑崇德,斯善学矣。不善学者,或欲屠其赘而悉致之,或不得其说而胶执之。”[90]《春秋》讲天人感应,借鉴天时,采用记时、记月、记日诸书法,都包蕴深刻的内涵,其详略显微需要用心体会,反映先王经世致用的志向。自谓《穀梁传》、《左传》及晋以后治《春秋》的学者皆没有很好地把握这一点,崔子方《本列》、赵汸《属辞》更加如此。刘氏对不符合何休公羊学的观点采取批评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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