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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83859 又论“四维”之可尊:“管子曰:礼义谦耻,是谓四维,四维不张,国乃灭亡。儒以忠信为甲胄,礼义为干,自非生番野蛮之国,未有不贵道德修身者。此万国古今之通理。国之强盛弱亡,不视其兵甲之多寡,而视其风俗道德之修不修。”〔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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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83861 《中庸注》(1901年3月)论“孔子之教”之可尊:“天下之为道术多矣,而折中于孔子。……因使孔子之教,广大配天地,光明并日月,仁育覆后世、充全球。”〔228〕又论“中庸”之可尊:“天下之道教多矣,然如耳目鼻口,各得一偏,寡能齐天地之容、协群生之宜者。惟孔子中庸之道,虽极平常,而实诣其至极。”〔229〕又论“兼言鬼神”之可尊:“佛氏专言鬼,耶氏专言神,孔子兼言鬼神,而盛称其德。”〔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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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83863 《孟子微》(1901)论孟子之可尊:“夫人有患难,孰不欲人救之;人有仇雠,谁不欲人复之?有救难复仇者,民皆归之,人人欲戴以为主。天下归往,谓之王矣,复何畏于大国焉!耶苏专以救民为义,摩诃末(按:即穆罕默德)专以复仇为义,而成两大教主,民皆归之。得孟子单义如此,而诸君诸国无如何,足见孟子树义之坚,而包括之大,切于人心矣。”〔231〕又论孔子之可尊:“盖知孔子之道之大,乃知诸教之小也。”〔2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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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83865 《论语注》(1902)论孔子之可尊:“使当时孔子西浮印度、波斯以至罗马,东渡日本以开美洲,则大教四流,大同太平之道,当有一地早行之也。传教救人,宜出海外,后学当以孔子、子路为法,无惮艰远矣。”〔233〕又论“贵中”之可尊:“以仁为主,当以智为役。若但仁而不学,亦不可行也。佛、耶为高而难行,孔子贵中而可行。孔子与佛、耶之异在此,学者可留心参之。”〔234〕又云:“中者,无过不及。允执厥中者,中庸之德,中和之理,用其中于民,中国政术、学术尊奉之。此为公理之极,放之四海万国而准者也。”〔2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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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83867 《大同书》(1902)论“中国文字”之可尊:“及国界已除、种界已除后,乃并本国、本种之语言而并舍之,其文字则留为博古者之用,如今之希腊、拉丁文及古文篆隶、印之霸厘及山士诰烈可也。(中国文乃有韵味者,不易去也。)”〔236〕又论中国“文字语言”之可尊:“择大地各国名之最简者如中国,采之附以音母,以成语言文字,则人用力少而所得多矣。计语言之简,中国一物一名,一名一字,一字一音。印度、欧洲一物数名,一名数字,一字数音。故文字语言之简,中国过于印度、欧美数倍。故同书一札,中国速于欧美、印度数倍;若以执事谈言算之,中国人寿亦增于印度、欧美数倍矣。”〔2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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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83869 又论“孔子纪年”之可尊:“三国时,君士但丁始从耶教,于是耶教大盛于六朝、唐时,于是以耶教纪年,追推上世,并定前数以纪之。而自唐、宋间欧洲诸国并起,而教皇独尊,其以教主纪元以归统一,实便于人事也。是时回教亦极盛,相与以教纪年。而印度僧人亦有自尊其教,因以佛纪年者。……凡人服从君主之权势,不如服从教主之道德,且以教主纪年,于义最大,于力最省,允为宜也。若中国既非耶教,自宜以孔子纪年。……然诸教竞争,各尊其教,谁肯俛就?人人各有自主之权、自由之理,不能以多数胜少数论也。”〔2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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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83871 《比利时游记》(1904)论中国“霸资”之可尊:“今者鲑格纳所创之霸义既盛,则有霸资者必借大国乃行之。而地球国之至大,人民至多,能比欧土全洲者,惟有我国。而以莫大之国,又复同文、同教、同俗,结力至大且厚,然则天留我国以霸资者实自二千年之统一得之。吾国人幸生此伟大莫比之国,横视全球,无当我者。”〔2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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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83873 《补奥游记》(1908年5月)论中国“平等无级自由”之可尊:“吾国民无级,人人平等,以地大,故官虽少尊,而人人可得科第而为之,故自由已甚,民气久平,不可以欧人相比例矣。夫大道之行,事理之变,皆自不平而渐底于平,如水流之就下,然但需时耳。故孔子之立升平世、太平世,乃人道之必至,而无可遁者乎!中国平等无级自由之乐,诚为大地之最先进者哉!”〔2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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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83875 《中华救国论》(1912年5—6月)论中国“教化”之可尊:“逸居无教则近禽兽,今是野蛮之国,犹有教以训其俗,岂可以五千年文明之中国,经无量数先圣哲之化导,而等于无教乎?今以中国之贫弱,及前清之失道,人民慕欧思美,发愤革而易其政可也,然岂可并数千年之教化尽扫而弃之?”〔2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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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83877 《丁巳代拟诏书》(1917)论中国“教化”之可尊:“东西相反而相成,冰炭极反而同用。惟今中国之立国,非采东西之新法、新学、新艺,则不能图富强;非保中国之教化、礼俗、道揆,则不能固根本。孔子不云乎,温故而知新。调和新旧,各得其宜,勿令偏颇,以得中和。”〔2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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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83879 《赠刘海粟创办美术学校序》(1921)论“中国画”之可尊:“吾藏宋时油画,已开欧人之先。气运既生动,写形复毕肖,其美至矣,感人深矣。吾遍观各国画院,周游大地,观古文明国突厥、波斯、印度之画,皆迹象板滞而无神韵,不足与于斯文。即欧土自十五纪前,只写神画,亦复钝滞少生气,无秀韵。盖自十五纪前,大地之画,无如中国宋画者。”〔2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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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83881 《〈江南万里楼词钞〉序》(1924)论中国“语文”之可尊:“大地万国语文,皆用拼音。惟中国语文,虽有谐声而用单文,故有属对。夫一阴一阳之谓道,中国文词穷奇偶骈俪之工,整齐绮丽之极,万国无比焉!”〔2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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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83883 《与刘太希函》(1926年10月)论中国“大学”之可尊:“德之榾损伯大学,英之剑桥,法之维曼,皆在西历千二百年后。而白鹿洞乃创自唐代,实为环球最古之大学。”〔2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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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83885 第八节 康有为思想之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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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83887 梁启超《南海康先生传》称康有为是“宗教家”,并以“孔教之马丁路得”誉之。认为其“发明孔子之道者”约有六义:(一)孔教者,进步主义非保守主义;(二)孔教者,兼爱主义非独善主义;(三)孔教者,世界主义非国别主义;(四)孔教者,平等主义非督制主义;(五)孔教者,强立主义非巽懦主义;(六)孔教者,重魂主义非爱身主义。〔246〕认为中国不可直采耶教,此康氏之得也;认为西洋有耶教,故中土必创孔教以应之,此康氏之失也。梁启超肯定康氏之创教,誉之以“孔教之马丁路得”,实偏离“中式思想”之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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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83889 “中式思想”者,“无主文明”也。天何以覆?天自为之,非外力为之。地何以载?地自为之,非外力为之。四时何以行?四时自为之,非外力为之。凡何以成圣?凡自为之,非外力为之。“无主文明”就是认定天地万物各各自化,完全无需上帝,完全无需“第一推动力”。自力高于外力,此“中式思想”也;外力高于自力,此“西式思想”也。自力己足,无需外力,此“中式思想”也;自力不足,非借外力不能成功,此“西式思想”也。总之中土以“无主”为根本,西洋以“有主”为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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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83891 西洋所以立国者,以“有主主义”立之也;中土所以立国者,以“无主主义”立之也。若以为西洋有耶教,中土就必得有孔教,表面看是“儒(中)西并尊”,实质上依然是“以西化儒(中)”。依然是以西洋所以立国者为中土所以立国。而这就抹煞了“中华文明”之特殊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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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83893 “中华文明”最关键之元素是“无彼岸”、“无天堂”,所以能够倾其全力把此岸建成彼岸,把人间变成天堂。中华民族未来之复兴,也只能沿着这条“无彼岸”、“无天堂”的道路走,而不能跑到西洋的道路上去。所以如果康氏果真为“孔教之马丁路得”,则是其失也,而非其得也,是其毁也,而非其誉也。在一个无主的文明头上安“主”,在一个自力的文明头上安“外力”,在一个无彼岸、天堂的文明头上安“彼岸”、“天堂”,在一个无宗教的文明头上安“宗教”,大师不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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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83895 梁启超《清代学术概论》第二十四节评康氏《大同书》云:“虽然,有为著此书时,固一无依傍,一无勦袭,在三十年前,而其理想与今世所谓世界主义、社会主义者多合符契,而陈义之高且过之。呜呼!真可谓豪杰之士也已。”〔247〕“陈义之高且过之”,讲的是《大同书》已实现了对于“西学西理”(如世界主义、社会主义等)之超越。这个评价,用之太早。换言之,不宜用于康氏之早期,而应用于康氏之晚期,尤其是“民二归国”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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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83897 上文已言,《大同书》只是从“以西化儒(中)”之格式转向“儒(中)西并尊”之格式的过渡性作品,其重要性是已认识到“中学中理”有等同于“西学西理”之价值,且仅限于此。至于“超越西学西理”,此时并无明确意识。明确肯定“中学中理”有超越于“西学西理”之价值者,是在“民二归国”之后。这个认识的转变,是以十六年间亲历“欧洲十一国”及美国等三十一国为背景的。没有这个背景,他的认识不会转变得如此彻底而坚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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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83899 钱穆《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分析康氏《大同书》云:“长素思想之来历,在中国则为庄子之寓言荒唐,为墨子之兼爱无等,又炫于欧美之新奇,附之释氏之广大,而独以孔子为说。分析《大同书》含义,虽若兼容并包,主要不过两端:一曰平等博爱,此西说也,而扬高凿深之,乃不仅附会之于墨翟,并牵率之于释迦;一曰去苦求乐,此则陈义甚浅,仅着眼社会外层之事态,未能深入人性、物理之精微。”〔248〕钱穆批评康氏“去苦求乐”之说“陈义甚浅”,实即对于西洋“功利主义”之批评,因为西洋“功利主义”即是算计苦乐并进而“去苦求乐”之学。至于前一批评,实即道出了康氏“儒(中)西并尊”之立场,“中”则有墨、释之学,“西”则有“平等博爱”之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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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83901 钱穆又以“极端守旧”定性康氏晚年思想:“则长素主张变法之极端激昂,居可见矣。乃自戊戌出亡,辛亥归国,而其思想乃以极端守旧闻。民国二年癸亥,长素创为《不忍》杂志,著论大率笃旧之谭也。”〔249〕然此处并未评定“守旧”之得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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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83903 对于康氏“孔教论”之批评,钱穆有一得一失。一得者,谓康氏“始终尊孔”也;一失者,谓康氏“尊孔即尊西”也。其言曰:“长素自维新一变而为顽固,又各趋其极端,而尚有一始终不变之说联系其间者,曰尊孔。方其讲学长兴,固以光昌孔道自任矣;及创为《不忍》诸论,仍以尊孔为职志。”〔250〕此言其“始终尊孔”,“以尊孔一念为之贯也”〔2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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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83905 又云:“西洋有教主,长素则以孔子为教主;西洋有宪法,长素乃以《春秋》为宪法。然长素既主国魂之论,谓立国各有本末,独谓《春秋》之为宪法,不限于一国一时,此则中国有国魂,而西洋可以无国魂,又推孔子太过,仍陷于矛盾冲突之例也。……依长素之言,不啻若谓孔子之大义在中国,而微言则入西洋矣。……故康氏之尊孔,并不以孔子之真相,乃自以所震惊于西俗者尊之,特曰西俗之所有,孔子亦有之而已。是长素尊孔特其貌,其里则亦如彼《不忍》诸论所讥之无耻媚外而已耳。”〔252〕此言其“尊孔即尊西”,“尊孔即媚外”,“以尊西俗者为尊孔”〔253〕,“以尊西俗者为尊孔”〔254〕,“尊孔实为尊西洋”〔255〕,“以尊西俗为尊孔”〔2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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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83907 吾人所以谓钱穆以“尊孔即尊西”评康氏是一种失,只因为此种评判完全不合于康氏第一期与第四期之思想实际。第一期“援西入儒(中)”,是以“中学中理”为刀俎,以“西学西理”为鱼肉,不存在“尊西”的问题。第四期“以儒(中)化西”,是以“中学中理”为大视野,以“西学西理”为小视野,以中土为较高级社会形态(“升平世”),以西洋为较低级社会形态(“据乱世”),也不存在“尊西”的问题。换言之,康有为“始终尊孔”,却并不“始终尊西”,此所以不能谓“尊孔即尊西”也,此所以钱穆之评判有失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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