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牟宗三此时关于智的直觉的理解已经比较成熟,和他后期的表述已经没有太大差别。他实际上是从“道德主体”的角度出发来描述“仁智合一”中的“智”,他认为这种“智”不同于理性和认知,从直觉形态来看,可以说是“摄所归能”、“摄物归心”,这就是要免去对立,把对象收进自己的主体里面来,或者把自己投到对象里面去,成为彻上彻下的绝对。这种直觉形式是实践的、形上学的,而非知识论的,因为知识论的前提是对待关系、对列格局。对待和对列的关系就形成了牟宗三所讲的“理性的架构表现”,“架构表现”中的理性也失去了人格中的德性而成为非道德意义上“观解理性”、“理论理性”,这都是属于知性层上的,民主政治与科学都是知性层上的“理性之架构表现”之成就。牟宗三认为,科学知识之成立,一则是由于经验而限于经验,二则是遵守逻辑数学。经验接触对象使知识有特殊的内容,思想遵守逻辑数学使知识成一系统。知识的成立非预设主客体的对偶性不可,道德宗教可以摄所归能,摄物归心,知识的成立则不能在圆满自足的绝对之境中,而是要自觉地造成主客体之对立,使对象从情意中提炼出来,成为知识的一个对象。外界推出去成为知识的对象,则主体成为认知的主体,二者在对立的关系中凸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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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性的运用表现与架构表现说到底还是道德主体与知性主体的关系,二者究竟是如何一个关系,牟宗三已经考虑很久了,他在这里要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即如何从运用的表现转出架构的表现。他认为运用表现自德性,是属于内圣的事,而内圣则必须通着外王,由内圣而至于外王,是自古儒者所提倡的,《大学》里即有“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说,但在牟宗三看来,这种推衍过于直接,他称之为“直通”,在他看来,通过“直通”的思维模式,是不可能由内圣直接推出科学与民主的。要想沟通内圣之学与现代科学民主,必须进行一种转进,而不是直接推理,牟宗三称之为“曲通”。他举了一个例子来说明“曲通”:比如山川气象并不能产生高楼大厦,高楼大厦本身有其特殊的结构,中间还须经过专家工程师设计,而工程师也有特殊的本质。从山川气象到这一些,都是转折上的突变。他认为,有了山川气象即有高楼大厦,这种直通的讲法,其实只是说了一个形式的必要条件,没有说实际的充足条件。因为没有山川气象,不能有高楼大厦,但有了山川气象,也不能直接即有高楼大厦。因此也可以说没有德性,就不能有科学与民主政治,但有了德性,也不能直接就有科学与民主政治。这其中有一个转折,牟宗三认为,这个转折有两个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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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内圣之德性与科学民主有关系,但不是直接关系;二、科学民主有其独立之特性。这两方面的意义即表示既独立而又相关。(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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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如何能把二者贯通起来呢?牟宗三认为不能用“直通”的方法,所谓直通,就是用逻辑直接推导出来,比如“凡人皆有死,苏格拉底是人,所以苏格拉底有死”,这是一个典型的三段论推理,也就是直通。但理性从运用转为架构表现则不能通过这种直接的、逻辑的方式,而是要通过一种“转折的突变”来完成,他把这种转折称为“逆”的意义。所谓逆,是指德性在其直接的意义中,在其作用表现中,虽不含有科学与民主,但对于道德理性而言,却不能不要求代表知识的科学与表现正义的民主政治。然而成就民主与科学的理性架构表现与德性之道相反,即思辨理性与实践理性相违反,牟宗三就把这种矛盾、违反称为“逆”。至于如何解决这种“逆”呢,牟宗三做了很详细的论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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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要求一个与其本性相违反的东西。这显然是一种矛盾。它所要求的东西必须由其自己之否定转而为逆,其自性之反对物(即称为观解理性)始成立。它要求一个与其本性相违反的东西。这表面或平列地观之,是矛盾;但若内在贯通地观之,则若必须在此一逆中始能满足其要求,实现其要求,则此表面之矛盾即在一实现或满足中得消融。而此实现是一“客观的实现”,如是则即在一客观实现中得消融。由此一消融而成一客观实现,即表示曲而能通。即要达到此种通,必须先曲一下。此即为由逆而成的转折上的突变。如果我们的德性只停在作用表现中,则只有主观的实现或绝对的实现。如果要达成客观的实现,则必须在此曲通形态下完成。如只是主观实现,则可表之以逻辑推理;而如果是曲通由之以至客观实现,便非逻辑推理所能尽。此处可以使吾人了解辩证发展的必然性。辨证的表明,在此处非出现不可。(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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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牟宗三做的这个论证非常复杂。他首先设定了一个前提就是道德虽然不包含民主与科学,但民主与科学是德性的内在要求。虽然思辨理性和实践理性在实现形式上是相反的,但对于道德理性的内在要求来说,却必须要求科学与民主,这是根本的、内在的要求。其实牟宗三这个设定也不无道理。我们直接说道德内在要求民主与科学似乎很难理解,但我们不妨根据牟宗三的思路做一个反向思维,来看看科学行为与道德有没有关系。在我们一般的思路里,科学是纯粹客观的行为,不掺杂任何价值成分,这当然没有问题,因为“科学的中立性”已完全为大家认可。但科学的“行为”或者说科学的“过程”没有价值意义在里面,并不代表科学和价值、意义、道德没有关系。实际上我们生活在一个价值和意义的世界里,我们的行为都是在追求一定的价值和意义的,科学在一定程度上只是实现我们目标的工具或手段。我们首先要明白科学的绝对客观性是对科学“行为”来讲的,但科学背后是有目的的,这个目的可能往往就具有道德价值意味。比如我们举著名科学家袁隆平的例子。他研究水稻杂交,努力使水稻产量增加,就他的研究来说,肯定是客观的研究过程,和道德、价值没有任何关系,但他做科学研究实际上是有目的和动机的,他就是希望解决中国广大人口的温饱问题,他希望用自己的研究来使很多人不致挨饿,这个目标促使他一步一步进行科学研究,他的目标当然是一种道德的判断和追求。从这个角度我们可以说,牟宗三所设定的前提是成立的,即道德内在要求着科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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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提设定完成之后牟宗三又指出,如果从平面的角度看,理性的运用与架构,或者说实践理性与思辨理性是矛盾的。所谓平面,就是指直接的推导过程,也就是在人的主观范围之内,实践理性与思辨理性在形式上是矛盾的。但在实现层面上,即超出了主观、达到了客观层面,二者却并不矛盾,因为思辨理性所达到的结果和实践理性的要求是一致的。牟宗三在这里反复强调,要突破“主观的表现或绝对的表现”,就是要避免仅是主观范围内的比较和单单比较两种理性的形式,而是从思辨理性结果的角度来看二者的关系。这样问题就比较清楚了,牟宗三所讲的矛盾,是指实践理性和思辨理性在形式上的矛盾,而二者的内在贯通实际上就是实践理性的要求和思辨理性的结果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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牟宗三对如何由理性运用转变为理性架构的论证,就是他对道德主体为何以及如何转为知性主体的论证,实际上也就是对良知的自我坎陷问题的论证。和前面的著作相比,《政道与治道》对这个问题的论证是最充分和最详细的,他从目的的层面看二者的内在贯通,从客观实现的角度看二者的一致,对于道德主体为何要转为知性主体有了一个较为充分的证明。但对于道德主体如何转为知性主体,牟宗三在此讲的似乎并不是很清楚。因为牟宗三无论是从目的上讲、还是从客观实现上讲,都是说明道德主体和知性主体是不矛盾的,他认为道德“不能不要求”科学与民主,这个要求只能代表道德主体在主观需求上认为应该出现民主与科学,但至于能不能出现是一个客观存在的问题,不是道德主体认为应该有就会有,所以这里的问题是能不能的问题,而不是应不应该的问题。当然牟宗三实际上是有一个内在逻辑在里面的,他认为主体存在有两种形态,一种是道德主体那样主观的、绝对的存在,在这种状态中,主客是统一的,或者说是即主即客的;另外一种就是知性主体的存在形式,在这种形式中,主客是对待的状态。一旦道德主体认为需要出现知性,需要出现民主与科学,它就会促使另一只主体的出现,而其方式就是否定自己、隐藏自己或者说坎陷自己,这样主客体统一的状态就破裂,主客对立的情况出现,知性主体就凸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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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也完全有理由对牟宗三的论证提出质疑:为什么知性主体一定要由道德主体坎陷出来?按照牟宗三的思路,道德主体似乎是逻辑地先在于知性主体的,知性主体是道德主体根据自己的需要否定其自己而出现的,这当然可以看做解释的一个向度。但道德为什么比知性更具有优先性,牟宗三并没有给我们更完美的揭示。我们也可以问,我们可不可以假设道德主体和知性主体本来就是并列的,不必非由道德主体来坎陷?即使我们承认知性是属于工具理性,我们也不免有疑问:工具理性是由实践理性来指导甚至控制,但是工具理性一定要由实践理性来产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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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分析,我们对于牟宗三的论证有了较为清楚的认识,我们理解了他所讲的道德主体和知性主体的内在关联和一致性,也知道了道德主体对知性主体的指导作用,但我们却无法通过这些论证就得出结论说知性主体是由道德主体坎陷出来的。所以我们不必认为理性架构表现非由运用表现转变而来不可,而是直接认为架构表现和运用表现都是理性不同的表现形式,二者有着一致性和内在关联,这样可能会遇到的问题更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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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所做的工作就是大致梳理了牟宗三五十年代的儒学思想。之所以做这样一步文献的爬梳工作,是为了以一种历史的眼光来审视牟宗三哲学的发展,把牟宗三哲学思想发展的脉络呈现出来。就《道德的理想主义》、《历史哲学》、《政道与治道》三部著作来说,其规模已经很庞大,内容很丰富,涉及的问题也很多,我们不可能进行全面的论述,只是选择了一条线索,即道德主体与知性主体这样一对关系。为什么要讨论道德主体和知性主体的关系呢?因为这一对概念是牟宗三哲学发展到这一时期最重要、最核心的概念。以上我们通过历史和逻辑的双重方式来阐释牟宗三哲学思想的发展,从时代背景、个人境遇等外在、客观角度揭示牟宗三哲学何以产生从逻辑到认知、从认知到道德的转变,并细致地列举了大量的文献,在对文献的引用和分析过程中,将牟宗三哲学发展的脉络一点一点呈现出来,使我们对他思想的发展有了一个非常清晰的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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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术界讨论牟宗三的“道德的形上学”往往直接从《智的直觉与中国哲学》、《现象与物自身》或《圆善论》入手,虽然这种方法也不错,但仅仅做一种静态的分析不足以揭示牟宗三哲学思想的产生、发展、完善;也有的学者试图做一种溯源,寻找牟宗三关于道德的形而上学更早的表述,他们往往寻求到《心体与性体》,虽然这也没有错,但是我们感觉溯源得还是不够彻底,因为在《心体与性体》产生之前牟宗三关于“道德主体”已有了非常多的表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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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所做的文献的梳理、分析工作还有一个意义就是可以由此发现牟宗三哲学和康德哲学的关系。我们知道牟宗三哲学和康德哲学是密切相关的,上面他所讲的《认识心之批判》是他真正进入哲学领域的标志,而此书恰恰也是在康德的《纯粹理性批判》的影响下写成的。此后他的思考和著作都在不同程度地受着康德哲学的影响,这种影响的程度在他不同的著作中也可以体现出来。总体说来,牟宗三在五十年代的著作受康德影响较小,尤其是在道德哲学方面,他更多的是受中国传统儒家哲学的影响,这种影响使他真正确立了自己哲学的根基。六十年代之后,牟宗三才更加重视康德,着力将儒家哲学和康德哲学做一比较,他自己在哲学体系建构上也相当程度地受了康德哲学的影响。我们就可以通过对比来看他在借用康德“现象与物自身”的架构之前和之后分别是怎样理解哲学、怎样建构哲学的,由此就可以更清楚地看到康德哲学与牟宗三哲学的关系,或者说是康德哲学对牟宗三哲学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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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儒学史 第三节 道德底形上学与道德的形上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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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六十年代之后,牟宗三研究的重点转向了中国哲学史,先后写作了《才性与玄理》、《心体与性体》、《佛性与般若》,他之所以把研究的重心由政治转向了学术是有他自己的考虑的。在《历史哲学》等三书中,牟宗三就是想由内圣之学来应对这个业已来临的文化新阶段,以疏导出文化生命的新途径。既然要本内圣之学来解决外王问题,则内圣心性之学的义理就要重新予以展现。佛家有所谓“彻法源底”之语,在牟宗三看来,内圣心性之学便是一切法的“源底”,所以必须透彻阐述之,才能见其究竟、明其归宿。因此,牟宗三五十岁之后便专心于中国哲学史的研究,进一步疏解儒释道三教的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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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这三部书主要都是哲学史研究的著作,但其价值与贡献却不仅仅是哲学史方面的,尤其是《心体与性体》,在牟宗三哲学思想的形成、发展过程中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心体与性体》的写作,自1961年开始,历经八年时间才完稿,共一百多万字,是牟宗三耗费生命心血最大的一部巨著。在当代的宋明理学研究中,《心体与性体》是一部里程碑似的巨著。平常大家讲宋明儒学,一般认为有程朱、陆王两系,或者分为程朱理学、陆王心学和张载气论,但牟宗三提出了另外一种三系说,即在伊川、朱子系和陆王系之外,又提出了胡五峰、刘蕺山一系,后两系可合为一系,是儒学之正宗,伊川和朱子一系是“别子为宗”。牟宗三的这些论断是大胆的、独树一帜的,虽然很多学者对牟宗三的“三系说”提出不同的意见,甚至有质疑和批评,但不能否定的是“三系说”有它独特的价值和意义。我们知道,牟宗三不仅仅是一位哲学史家,他首先是一位哲学家,他的哲学史研究和他的哲学立场是密切相关的。他已有的哲学背景和哲学观影响和决定了他的哲学史研究,他对哲学史上一些哲学家的评价、判断都是以他自己对于某些哲学问题的理解为衡准的;而在疏解往圣前贤著作的过程中,他的学养在提高,他对一些问题的理解在加深,他的哲学体系的架构也更加清晰、明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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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牟宗三哲学来说,《心体与性体》是一部承前启后、继往开来的著作,所谓“承前”,是指他继续了自己在五十年代提出的“道德主体”的观念,无论是心体、性体还是道体、神体等提法,都是“道德主体”这一概念的深化和不同表述,也是牟宗三判教的标准;所谓“启后”,则是指他开始有意识地将儒家的哲学和康德的道德哲学做比较,在比较中逐步完善“道德的形上学”的观念,这一思路是他哲学发展过程中的一个重要转折点,他后来在《智的直觉与中国哲学》、《现象与物自身》、《圆善论》中所做的儒家哲学与康德道德哲学的会通都是真正由此开始的。牟宗三哲学是一直在发展、完善的,虽然在精神实质上,他后期的哲学和他在五十年代的思想是一脉相承的,但在论述的方法上、建构体系的形式上,从《心体与性体》开始,产生了相当程度的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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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体与性体》作为一部哲学史著作和牟宗三在五十年代与七十年代的论著有着明显的不同。在其他著作中,他可以直接论证问题、建构体系,而此书更多的是在一种理论预设之下整理哲学史,在对哲学史的评判中表达自己的哲学立场和态度,所以这种表达是间接的。我们前面提到过,牟宗三在五十年代就确立了“道德主体”这样一个观念,这成为牟宗三建构“道德的形上学”的逻辑起点。《心体与性体》不是凭空就能产生的,而是“道德主体”思想继续发展的结果,如果没有“道德主体”这一概念作为理论基点,很难想象有《心体与性体》的产生。当然,“道德主体”是最简单、凝练的概括,通过《心体与性体》中的阐释,“道德主体”的观念更加丰富、清晰、饱满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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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心体与性体》的综论部分,牟宗三先生开宗明义地讨论了宋明新儒学的定位、价值与“新儒学”新之所以为新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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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牟宗三看来,宋明儒学实际上也就是“心性之学”,而“心性之学”也可以称为“内圣之学”,“内圣”就是“内而在于个人自己,则自觉地作圣贤工夫(作道德实践)以发展完成其德性人格之谓也”。(18)所以“内圣之学”也可以称为“成德之教”,“成德”的最高目标就是圣、是仁者、是大人,其真实的意义就是在个人有限的生命中取得无限而圆满的意义,“成德之教”实际上也就是牟宗三所讲的“即道德即宗教”。在牟宗三看来,“成德之教”既不同于佛教,也不同于基督教,它的特点在于道德不是停在有限的范围内,而是通往无限。牟宗三说“道德行为有限,而道德行为所依据之实体以成其为道德行为者则无限。人而随时随处体现此实体以成其道德行为之‘纯亦不已’,则其个人生命虽有限,其道德行为亦有限,然而有限即无限,此即其宗教境界”。(19)牟宗三这段话非常重要,有三层含意在里面,值得我们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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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牟宗三继续强调“实体”。这个实体是道德的实体,是道德行为的根据,是孔子之“仁”、孟子之“心”。在《道德的理想主义》中,牟宗三即提出了“怵惕恻隐之仁”,“怵惕恻隐之仁”开显了价值之源,构成了人的道德主体。《心体与性体》中所讲的“实体”也就是此“怵惕恻隐之仁”,之所以称之为“体”,是因为它是道德行为的根据。把道德行为和道德根据区分开来,在孟子那里就做了很完整的说明,“孺子入于井”的比喻就清楚地说明了道德行为和道德根据的关系。见义勇为、奋不顾身地去救一个危险的孩子是一个道德行为,但此行为不是偶然的、无根的,在行为的背后有支撑和决定此行为的根据,这就是“恻隐之心”,牟宗三就把孟子说的“恻隐之心”称为道德主体、道德实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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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牟宗三开始讨论“有限”与“无限”的关系。人的生命是有限的,如何在有限的生命中实现永恒,是每个哲学家所要关怀和追问的。儒家,包括牟宗三一直试图在回答这个问题。从经验主义的角度去理解,这个问题是很难回答的,因为有限就是有限,无限就是无限,如何能够虽有限而可无限,这确实是一个很难成立的问题。但牟宗三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讲,他承认个人的生命是有限的,甚至道德行为本身也是有限的,这都没有问题,但有限的行为本身却可以具有无限的意义。更进一步说,道德行为所依据的道德实体却不仅仅限于个人,而是具有超越性、普遍性和永恒性,所以在这个角度上“无限”是可以成立的。“有限”和“无限”关系的提出在牟宗三哲学发展中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他后来在《现象与物自身》中重新诠释康德的现象与物自身的关系,其中很大程度上就是借用了“有限”与“无限”的思路,用这种方法来说明“物自身”的价值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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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牟宗三把“即有限而可无限”的境界称为“宗教境界”。牟宗三的哲学具有很强的宗教性特征,或者说,他对宗教和哲学没有清楚的区分,他时常把“儒学”和“儒教”作为同义语来使用。他曾在台南神学院作过一场演讲,后来讲稿收入《中国哲学的特质》,作为此书的第十二讲,题目就是《作为宗教的儒教》。在这篇讲稿中,牟宗三提出了儒学之所以可以称为儒教是因为他具备了宗教的功能,即它能“尽日常生活轨道的责任”、“启发人的精神向上之机,指导精神生活的途径”。(20)牟宗三把儒学理解为儒教更多的是从内在的精神实质去理解,而不是从外在的形式方面来理解,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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