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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 “仁”在这里似可指是某种具有神秘性的人生最高心理状态,这是不是即宋明儒学吸收释氏学说后所宣讲的“喜怒哀乐之未发”(“父母未生我时面貌”)的“孔颜乐处”?这种境界亦可谓“高峰体验”(peak experience)[马斯洛(A.Maslow)],常是瞬间把握,稍纵即逝,难以长久保持,所以也如禅宗的瞬刻永恒感?宋明理学常以“颜子何好所学论”,来描述这一要旨:这“好”当然并非以贫困为乐,而是贫困等等不能改损他的这种心理境界。儒学之不以贫困本身有何可乐,这与某些宗教颇不相同。后者认为贫困、受难、痛苦体现上帝意旨,因以身受之而乐,从而去刻意寻求苦难,虐待自身,以此来获得拯救和超升。儒学无此,其最高境界即这种“天人合一”的神秘快乐。前面引袁枚批判理学,由于没有注意这种“乐”,便显得轻浅。但宋明理学将此“乐”与“喜怒哀乐”截然分开,又强调必须去此世俗情感(“七情”)才能获此“至乐”,因此将“性”与“情”、“已发”与“未发”分开,显然是佛学的宗教影响。今日任务似在于:既承认有此具有神秘性、宗教性的高峰体验和心理状态或人生境界,但又不必与世俗情感截然对立和绝对区分。这就是关键处, 亦“七情之正”与“天人之乐”的关系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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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 季康子 问:“仲由 可使从政也与?”子曰:“由 也果,于从政乎何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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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赐 也可使从政也与?”曰:“赐 也达,于从政乎何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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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求 也可使从政也与?”曰:“求 也艺,于从政乎何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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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 季康子问孔子:“子路可以搞政治吗?”孔子说:“子路果断,他搞政治有什么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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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贡可以搞政治吗?”孔子说:“子贡明达,他搞政治有什么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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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有可以搞政治吗?”孔子说:“冉有多才多艺,他搞政治有什么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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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朱注》程子曰:……非惟三子,人各有所长。能取其长,皆可用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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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 可见搞政治,主要仍在才干、能力,而并不是心性修养或“内圣”。这是孔子不同于程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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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 季氏 使闵子骞 为费 宰。闵子骞 曰:“善为我辞焉!如有复我者,则吾必在汶 上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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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 季氏要闵子骞作费地的官长。闵子骞说:“好生替我辞掉吧!如果再来找我,我就逃到国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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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杨注》:汶上暗指齐国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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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 表示坚决不干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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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0 伯牛 有疾,子问之,自牖执其手,曰:“亡之,命矣夫!斯人也而有斯疾也!斯人也而有斯疾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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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 伯牛有病,孔子去探问他,从窗外握着他的手,说:“没办法,真是命运啊!这样的人竟会生这样的病啊!这样的人竟会生这样的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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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康注》:言伯牛有德,不应有恶疾,而竟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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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 为什么“从窗外握手”而不入内看望,有各种说法,有说得了“恶”病(传染病?),等等,均不重要。重要的是此章足见孔子远非教主或神仙,并不能使盲目明、病者起,而只能慨叹命运的无据,这本就是人生和生活。所以“尽人事而听天命”乃儒学义理。“命”者,偶然性也,既非宿命,也非神意。即使尽力而为,也总有各种不可抗御、不可预测的偶然,人生常如此,只有深深感慨而已。偶然性之不可测,才有“命”的慨叹,可见“命”非理也,它与“气”相连而使人难以解怀。出生,经历,此身存在,莫不偶然也。所谓“天不易知”、“命不可测”,只好奋力人事,知其不可而为之,仁学之悲怆情怀,苦难意识,乃乐感文化之不可缺欠之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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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1 子曰:“贤哉,回 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 也不改其乐。贤哉,回 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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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 孔子说:“真有贤德啊,颜回。一盒饭,一瓢水,住在破巷子里,别人经受不住那忧愁,颜回却不改变他的快乐。真有贤德啊,颜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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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朱注》程子曰:颜子之乐,非乐箪瓢陋巷也,不以贫窭累其心而改其所乐也,故夫子称其贤。又曰:箪瓢陋巷非可乐,盖自有其乐尔。其字当玩味,自有深意。又曰:昔受学于周茂叔,每令寻仲尼颜子乐处,所乐何事?愚按:程子之言,引而不发,盖欲学者深思而自得之。今亦不敢妄为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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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 前章已说明此“孔颜乐处”。马王堆帛书《五行篇》有:“君子无中心之忧则无中心之智,无中心之智则无中心之悦。无中心之悦则不安,不安则不乐,不乐则不德。”“乐”在这里虽然并不脱离感性,不脱离心理,仍是一种快乐;但这快乐已经是一种经由道德而达到的超道德的稳定“境界”(state of mind)。 这里的“忧”,当然也并非一般的忧愁,但可释为海德格尔的“畏(死)”或“烦(生)”。但“畏”如只是封“死”的忧,在儒学看来,便过于空泛而无谓。“死”有多种,其共同性也许只在于生物性的终结,如只是“畏”此,乃一意识或超前意识之动物而已。因之“忧”、“畏”对儒学说,当有更多的具体内容。《韩诗外传》说:“君子有三忧,弗知,可无忧乎?知而不学,可无忧乎?学而不行?可无忧乎?”宋儒范仲淹说:“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可见,忧、烦、畏于儒学均仍执着于此际人生,拥有具体内容。 从而“忧”而思,而学,也才有“智”,有“悦”(“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而后达到“乐”的境界。亦“知之”(认识),“好之”(道德),“乐之”(审美)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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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2 冉求 曰:“非不说子之道,力不足也。”子曰:“力不足者,中道而废。今女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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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 冉有说:“不是不喜欢你的思想学说,是我力量不够。”孔子说:“力量不够,走到半路才会停住。你现在是画定界限不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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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朱注》:画者,如画地以自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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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义》:凡人志道,皆必力学。人不可一日勿学,故于学自有不已之功。圣门弟子,若颜门大贤,犹言欲罢不能,既竭吾才,欲从末由,其于夫子之道,盖亦勉力以至。然循序渐进,自能入德,奚至以力不足自诿?《里仁篇》夫子云:有能用其力于仁矣乎?我未见力不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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