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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 子贡问道:“怎样才可以叫作知识分子?”孔子说:“对自己的行为、活动保持羞耻意识,出使国外不辜负国君的使命,这可以叫知识分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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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贡说:“请问次一等的。”孔子说:“宗族中都称赞他孝顺父母,乡里中都称赞他尊敬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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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贡说:“请问再次一等的。”孔子说:“说话守信用,行为很实在。像嘣嘣响的石头子,像一般老百姓啊,但这也可以算作次一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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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贡说:“今天那些搞政治的人怎么样?”孔子说:“咳!这班度量狭小、见识短浅的人,算得上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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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朱注》:斗,量名,容十升,筲,竹器,容斗二升。斗筲之人,言鄙细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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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 《荀子·哀公》:“孔子曰:君之所问,圣君之问也。丘,小人也,何足以知之。”此“小人”即“普通老百姓”之谓。可见,“小人”并不是道德不好的人,只是一般普通人而已。而且还能“言必信,行必果”,也不容易。比起博雅君子来,当然差一等,但比“今之从政者”,还远远高出一筹。所谓“行己有耻”的“耻”,广于今日用语的“羞耻”含义,包括总感到自己有不够的地方的意思。知识分子并非具有知识而已,而必须体现在行为、活动中,今日亦应如是也。徒有知识而毫无国家民族的历史责任感,甚至学问博雅而行为卑鄙者,能算知识分子?儒家孔学之所以不止是哲学,不止于高头讲章者,固在此矣。这才是所谓“吃紧处”。其次序是有德、誉于国、家(家族)及个体。“今之从政者”则连一般老百姓的品操也没有,所以何足道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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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1 子曰:“不得中行而与之,必也狂狷乎!狂者进取,狷者有所不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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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 孔子说:“得不到与合乎中庸的人在一起,那么就与狂士和洁者吧。狂士积极进取,洁者有所不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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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朱注》:行,道也。狂者,志极高而行不掩。狷者,知未及而守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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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 “中”、“中行”、“中道”、“中庸”,同一意思,指进退有度。“狂”是积极进取,“狷”是消极抵抗。 “进取”、“有所不为”均好懂而不必翻译。“狂”、“狷”也有不合流俗、不守常规的特征。 可见,孔子并不喜欢后世之“谦谦君子”。曾参一派的“三省吾身”搞功过格似与“狂”、“狷”有点格格不入?或许,那也可算另一种“狷”?孔子以“有所不为”释狷,比朱注强多了。我常讲在中国前数十年来的现实情况下,“进取”或“有所为”很难,甚至不可能;但“有所不为”即不同流合污、随波逐流,还是在各种不同程度上可以做到的。陈寅恪即一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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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2 子曰:“南人有言曰:‘人而无恒,不可以作巫医。’善夫!”“不恒其德,或承之羞。”子曰:“不占而已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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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 孔子说:“南方人有句话说,人没有恒心,不可卜卦行医,这句话很好。”“不能坚持,便招羞辱。”孔子说:“那也就不去做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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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康注》:巫所以交鬼神,医所以治疾病,非久于其道,则不能精,故记曰:医不三世,不服其药,欲其久也。太古重巫医,故巫医之权最大,埃及、犹太、印度、波斯皆然。犹太先知即巫也。耶氏则兼巫医而为大教主矣。盖巫言魂而通灵,医言体则近于人,其关系最重,故孔子重之,欲其有恒而致精也。二三其德,则无可成之事,故执德者亦在有恒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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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 这章难解,旧说甚多,姑译之而已。但中心意思在于强调恒心,坚持韧性精神,还是很明白的。巫医古时也是卜卦者。卜卦在远古是非常烦琐复杂的事情,可能是世传,需要极大的耐心和毅力。“不恒其德,或承之羞”,是古卦辞。意思大致是,不坚持下去,便会失败而招来羞辱。我认为中国文化来自巫史(巫的理性化),已见他注。“恒”在远古巫术卜辞中有“神秘久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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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3 子曰:“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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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 孔子说:“君子和谐却不同一,小人同一却不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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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集释》《郑语》史伯曰:夫和实生物,同则不继。先王以土与金、木、水、火杂,以成百物。是以和五味以调口,刚四支以卫体,和六律以聪耳……聘后于异性,求财于有方,择臣取谏工而讲以多物,务和同也。声一无听,物一无文,味一无果,物一不讲。……晏子……对曰:和如羹焉。……先王之济五味和五声也,以平其心,成其政也。声亦如味,一气、二体、三类、四物、五声、六律、七音、八风、九歌,以相成也;清浊、小大、疾徐、哀乐、刚柔、迟速、高下、出入、周疏,以相济也。君子听之,以平其心,心平德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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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注》:“和”与“同”是春秋时代的两个常用术语,《左传·昭公二十年》所载晏子对齐景公批评梁丘据的话,和《国语·郑语》所载史伯的话都解说得非常详细。“和”如五味的调和,八音的和谐,一定要有水、火、酱、醋各种不同的材料才能调和滋味;一定要有高下、长短、疾徐各种不同的声调才能使乐曲和谐。晏子说:“君臣亦然。君所谓可,而有否焉,臣献其否以成其可;君所谓否,而有可焉,臣献其可以去其否。”因此史伯也说:“以他平他谓之和。”“同”就不如此,用晏子的话说:“君所谓可,据亦曰可;君所谓否,据亦曰否;若以水济水,谁能食之?若琴瑟之专一,谁能听之?‘同’之不可也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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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 与“君子群而不党”、“周而不比”等章同义,即保持个体的特殊性和独立性才有社会和人际的和谐。 虽政治,亦然。“同”、“比”、“党”就容易失去或要求消灭这种独立性和差异性。这话今天还很有意思,强求“一致”、“一律”、“一心”,总没有好结果,“多极”、“多元”、“多样化”才能发展。从注中可看出,“和”的前提是承认、赞成、允许彼此有差异、有区别、有分歧, 然后使这些差异、区别、分歧调整、配置、处理到某种适当的地位、情况、结构中,于是各得其所,而后整体便有“和”——和谐或发展。中国哲学一直强调“和”,也即是强调“度” (处理各种差异、多元的适度),强调“过犹不及”和“中庸”,其道理是一致的,此即所谓“吾道一以贯之”。这就是中国的辩证法(中庸、和、度、过犹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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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4 子贡 问曰:“乡人皆好之,何如?”子曰:“未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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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人皆恶之,何如?”子曰:“未可也;不如乡人之善者好之,其不善者恶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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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 子贡问道:“满村的人都喜欢他,怎么样?”孔子说:“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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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贡又问:“满村的人都厌恶他,怎么样?”孔子说:“不行。不如村里的好人喜欢他,坏人厌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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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康注》:圣人之论人,不采诸众誉,而并察诸众毁,盖不为恶人之所毁,亦必无可信者也。后世仅知采众好,则所得皆媚世合污之人,所由不入于尧舜之道也。若行议会之选举,先选一次举乡望之善者,乃由众善者复选之,庶几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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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 与“众恶之,必察焉;众好之,必察焉”(15.28章)同一意思。孔子并不喜欢“好好先生”和“乡愿”,但“好好先生”总是生活中的优胜者、幸运儿、富贵人,或高官厚禄,或平稳一生;古今皆然,随处都是,亦可叹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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