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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198221 悲剧结束了,故事还未停止。过了五百多年,普罗米修斯忍受了无数的苦难,还守着那个秘密。他这样做,是为了保护人类,因为宙斯曾试图毁灭之,而人类还很幼稚。他相信人类终将成熟起来,届时会出现一个英雄时代。在英雄时代,神将与人类和解,而英雄也将把他解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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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198223 挣脱了神的襁褓,人类英雄辈出,变得像神一样,强大而有力量。人类终于自立,他是多么欣慰!谁也不能毁灭人类,因为人类懂得敬神,并遵从命运。现在,他已无须守着秘密,他只是在等待,等待那个命中注定的英雄的到来。他要等待!到那时,他将把秘密公开,与宙斯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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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198225 赫拉克勒斯来了,用箭射落了恶鹰,用棒打碎了镣铐,解放了普罗米修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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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198227 此时,普罗米修斯终于说出了那个将要危及宙斯统治的秘密:“让雷电之神宙斯不要同海神忒提斯结婚,因为命运女神告诉他,忒提斯的儿子将比父亲更强大,不论他的父亲是谁。”于是,宙斯将忒提斯许配给了希腊英雄裴琉斯,他们的儿子就是希腊人中最伟大的英雄阿喀琉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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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198229 普罗米修斯自由了!他的自由并非来自宙斯,而是来自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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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198231 他的肉体不再被恶鹰撕裂,他的生命从此不再忍受死而复生的苦难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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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198233 人类知恩图报,马人基戎愿代他下地狱,这是超越了神的人类伦理;人类开始认识自己。在神赐的灾难中,人类理解了命运,将命运转化为法律。有了法律,人类就超越了神的意志,走向自治。普罗米修斯走下高加索山,手腕上,铁铐仍坠挂一块山石,表示他尊重人类的法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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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198235 他毕竟是个偷盗者,偷盗,不仅触犯了众神的意志,而且违背了人类的法律。不管他是出于神的正义,还是为了人类利益,他都必须如遵从命运一般,接受法律的惩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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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198237 自由可歌可泣,但即便是神,亦须牢记“毋过”之神谕。或如孔子所言,发乎情而止乎礼;或如苏格拉底的正义,置生死于度外,无条件服从法律。而苏氏之根柢,正在普罗米修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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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198239 人类解放了神,这是何等高昂的人文精神!神为人类做了守法的榜样。在普罗米修斯的生命里,狄俄尼索斯的自由精神和阿波罗的法治理性,何等完美地融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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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198241 人与神和解,宙斯与普罗米修斯和解。在和解中,人类进入新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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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198243 “普罗米修斯”的意义,在于它揭示了“受难与服从”的悲剧式的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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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198245 “服从”,有两种意味,一是外在向度的权力之意味,在革命与法治之间,普罗米修斯“服从”法治;另一是内在向度的道德律之意味,从普罗米修斯到苏格拉底,还有耶稣,他们的“服从”,都转向内心的律令,心中的道德律已然开启。埃翁曰:“在怅然愁思中,我吞食了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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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198250 回到古典世界 [:1702197143]
1702198251 回到古典世界 19 民主走向弑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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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198253 人类拯救了神,那时候,人就是神,神在大地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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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198255 然而,自由行走的雅典人,走着走着,从命运之巅迷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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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198257 伯里克利宣称,公平交易与同情怜悯只适用于个人,无关国家。他使雅典民主登峰造极,同时也将雅典引向帝国主义。帝国主义潜移默化地腐蚀了民主的道德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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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198259 繁荣的雅典,变得财大气粗,用金钱来发展民主。为了吸引贫民参政,他大搞财政补助,使雅典民主政体一度具有了“伯里克利的面貌”。但他绝不会当僭主,因为他是自由民主的真正的信徒。他的“财政补助民主制”,受到了有识之士的批评,而广大贫民却为他热情欢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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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198261 他品行高贵如梭伦,而手腕好似庇西特拉图;他在理性上捍卫贫民利益,可他的品位则迥异;贫民敬重他,却与他保持距离,而野心家则利用了这一距离,对他发动袭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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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198263 他用来对付盟国的策略,被政敌用来对付他自己;他的措施告诉人们,民主可以相对,而策略也不妨高于原则,国家利益就是真理。他的帝国主义,调动了雅典人阴暗的集体无意识。既然他能以国家利益实行帝国主义,那么,反对他的人又何妨以国家利益为借口搞阴谋诡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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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198265 强调国家利益,忽视国家正义,动摇了立国根基。雅典帝国成了金子的碉堡,在金子的碉堡里成长起新生代,就像迈锡尼文明末世的王国子弟。他们野心勃勃,而缺乏实力;他们追求时尚,却扬弃历史;他们好弄权术,全然无视正义。对他们来说,前辈英雄,已是过时人物;而当代英雄,则舍我其谁?他们夸夸其谈,却无真才;他们沉湎于精致优雅的小诡计,对于真理却不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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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198267 浮华子弟,成了好战分子。他们内心空虚,却自以为强大无比,他们自命天骄,生来就要不可一世。在他们眼里,伯里克利已经过时,只能当作他们的靶子。他们撵走了他的朋友,还让他的情人出丑;他们在雕塑家的行径里找他的岔儿,他的儿子也攻击他。而他本人在开战不久,就染上了瘟疫。在瘟疫中,他无声无息,孤独地死去。在新生代的野心里,暗含了一种“弑父”的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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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198269 这个意识,在神话中,起源于宙斯。它在希腊文明的集体无意识里,形成了一种强大的暗示。在现实中,则有伯里克利之子对父亲的恶毒攻击,还有那个不问青红皂白,无论如何要将父亲告上法庭,让父亲为那犯罪的仆人偿命的游叙弗伦的故事,而诗人则将它们综合起来创作了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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