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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时那个产生了《孙子兵法》和大运河的吴国,秦汉时那个“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的江东以及以盐铁富甲天下而有七国之乱的吴国,难道它们都不是“独立的大政治组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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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问题,也不是到了东汉以后才有的。春秋时,就有了“南夷与北狄交,中国不绝若线”的说法。这说法,出自《公羊传·僖公四年》。那时的“南夷”,大概指楚国,孔子在《春秋》里,就说“荆”后来改称为“楚”,动辄来侵。春秋时期,一百五十余国,《春秋》里有名的仅七十国,而言楚最多,竟有一百四十三次。除了中原那些老牌封建国家,如齐、晋、郑、卫等,楚无疑最受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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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公以封建,解决了“东西”问题,又引发了“南北”问题。南国,如楚、吴、越,仍持方国立场,没进入周人的家天下格局。也许周朝曾给了它们封建的名义,可它们却拒绝了被封建化。以方国对抗王朝,楚最有代表性。周人封建,荆夷不服,助武庚起兵,兵败,荆人遁入楚地,立国为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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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周公东征后,又有昭王南征。东征,还是解决商的遗留问题;而南征,则要全面解决方国问题。而方国问题中最大的问题,便是楚国问题。许多方国,如虎方、扬越、淮夷等,都加盟楚国。楚已形成了一个大联邦,与周初封建的家天下对抗。楚人在江汉流域,狙击了周人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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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6年12月,陕西扶风出土西周铜器共一百零三件。其中有“史墙盘”一件,作器人“墙”,为周史官,盘中铭文,记载了昭王伐楚。铭曰:“弘鲁昭王,广批荆楚,唯狩南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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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有安州六器,乃北宋时,在安陆(今湖北孝感)出土的一组铭器。作器人“中”,曾随昭王南下,“奋伐荆楚”,亦铸器,铭记南征一事。“中”方鼎,记载昭王十六年伐楚,王命“中”先行;“中”方甗,记载了“中”的南行路线;另一件“中”方鼎,铭记王师“俘金”归,赐“中”采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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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和“中”作的铭器,都铭记了昭王十六年的南征。那一次,王师浩荡,渡汉水,过长江,抢占了铜绿山矿,俘金无数,胜利而归。谁知刚一回朝,钟鼓才鸣,欢庆未罢,江南虎方、扬越又反了。须知,周公东征,踏踏实实打了三年。昭王南征,哪能马到成功,一蹴而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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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王十九年,再起王师,驱车南下,直取江汉。周初封建的“汉阳诸姬”国,踊跃参战,为王师先导。孰料,前次凯旋,此次不归。有关昭王丧师之战,参战各方,皆无语。周人无语,或为尊者讳;楚人无语,以示王师不归与其无关。我们不妨来揣摩一下当时的战局。楚人用兵,或如孙子所言“避其锐气,击其惰归”。放开大路,任王师长驱,待其归时,一路游击,最后,以水战决战于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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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本是中国历史上第一次水战,虽然没有正规的战船,没有正式的水军。但水战却已发生,这是不争的事实。否则,昭王六师难道会自动沉入水底?或曰,土人用了胶粘的船来迎送王师。船行江中,胶已化开,船漏而沉,王师溺于江底。说来近乎逸事,聊为谈资。须知,周有“舟礼”,《尔雅·释水》就有:“天子造舟,诸侯维舟,大夫方舟,士特舟,庶人乘泭。”“造舟”,乃多船并列;“维舟”,以四船并列;“方舟”,为两船并列;“特舟”,指单船;“泭”,指筏子。周人礼制森严,土人怎能沾边?再说,周武王时,已有人专门管理舟楫,负责渡水济河,运送兵员。据《史纪·齐太公世家》载,孟津誓师,抢渡黄河时,太公命“苍兕苍兕,总尔众庶,与尔舟楫,后至者斩”!这位“苍兕”,即为“舟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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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王师不归,必水战所为。初级阶段水战,或如梁山泊好汉“浪里白条”,以水性泅之船底,凿船而沉之。赳赳武夫,王之爪牙,居然死于非命,自然无话可说。楚人胜之不武,也不好意思说。然其意义却深远,犹如后世赤壁之战、淝水之战,皆以一战定南北,渐以战船与战车相抗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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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古典世界 31 国风时代共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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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西周到春秋,五百多年间,周人“诗意地栖居”于《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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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听自我民听。”“采诗”,就是“自我民听”。王在诗里倾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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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希腊史诗,以荷马个人命名,而中国《诗》,则为国风;一为独吟,一是百人、千人大合唱,合唱着风、雅、颂——华夏之精神。司马迁说,古诗三千余篇,皆弦歌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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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多首诗,在黄河、长江之间大合唱,这是何等风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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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者,“讽”也,哀而不怨,怨而不怒,美刺也。赋诗至春秋,使动荡的政治,化作诗的风雅。一诗泯恩仇,一诗起干戈,春秋人吟诗成风。诗随风而扬,“讽”之意味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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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志的诗,风化的诗,从内心咏出而普世——“讽”成了国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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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有十五国风。十五国之地域,都在黄河、长江之间。大致囊括了当时的中国,包括今天的陕西、山西、河北、河南、山东、湖北。当时歌诗有“徒歌”“弦歌”之分,“徒歌”想必就是清唱,而弦歌则必有乐曲伴奏。十五国风,均以各国乐曲伴奏,可见这场弦诗的规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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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有十五国风,第一“风”,就是“周南”“召南”。或曰“南”为钟镈类乐器,演变而为乐曲之名,故称“南音”。后来“音”失传了,“南”留着,就称之为“南”。另有一说,就是周、召二公之风。自北而南,由岐周而迄于江汉,是为南国之南,“南土”“南邦”之谓。关于周、召二公,究竟何所指?有人说,是指周初开国的周公旦、召公奭;也有人说,是指后来“共和”的周公和召公。这两种说法,在时间上,差了好几百年;在空间上,对“南”的理解,也就大相径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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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放在周初来理解,那么我们就要考虑到武王当年一大举措,即将岐周故地,以陕——河南陕县为界,分而治之。周公居东都洛阳,向东南发展,称作“周南”;召公居西都镐京,向西南发展,称作“召南”。南下,是周的发展战略,周人采诗亦随之南下。周地,东南有楚,西南为巴、蜀,故“周南”为楚风,而“召南”则为巴、蜀之风。而傅斯年却说,南国者,自河之南至于江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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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说,未分东南、西南,直指江汉。他指出,周朝在那里建了好多国。周邦之内曰周南;周畿之外,诸侯统于方伯者曰召南。他认为,南国称召,盖因召伯虎,史称召穆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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召伯虎曾为厉王臣,厉王弭谤,他向厉王进言:“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川壅而溃,伤人必多。”他这样说,当然不是要主张言论自由,以自由为立国之本。他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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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光他,整个中国思想史上,都没有人这样想过。可他却在两千八百多年前,将压迫言论自由的危害性指出来了。虽然还是在为王权着想,但他能为此言,想必已有了自由之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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