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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18846 要记住,我们的问题是:关于我们,是否存在某种只有诉诸灵魂才能解释的东西?物理主义者说不存在,二元论者说存在。但我们现在看到,如果我们问的特性是我们的精神生活中能按行为主义术语诠释的方面,而这个方面连下棋的机器人可能都有(在有限的程度上),那么我们就无法非常令人信服地证明二元论。物理主义者可以坚持说,对于我们精神生活的行为方面,确实可以从物理主义的角度来加以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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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18848 但是,我们可以加深或者修订一下这个论证,说清楚我们真正想弄明白的是我们精神生活的情绪方面。一个纯粹物理的东西能不能坠入爱河?它会感到害怕吗?它能希望什么东西吗?机器人真的能感受到情绪吗?也许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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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18850 现在我们是这么论证的:人能感觉到情绪。我们能爱,我们会害怕,我们会担心,我们会兴高采烈,我们会变得抑郁。如果你想一想的话,显然机器人做不了这些。物理的事物感觉不到情绪,所以我们必然不只是拥有物理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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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18852 实际上,我认为现在可以提出,跟电脑下棋的例子不同,目前没有任何机器能够拥有感受。但问题不在于我们是否有这样的机器,问题是:我们是否可能拥有这样的机器?会不会有一种可以感觉到某种东西、拥有情绪等的机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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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18854 让我们看看科学幻想,想一想科幻电影里展示的或科幻小说中描写的器人和电脑。我小时候有一个电视剧叫《迷失太空》(Lost in space),说是一群人跟他们会说话的机器人一起,逃到了另一个星球。因为这是一个电剧,所以每一集中都会出现某种新的激动人心的危险。机器人会嗖嗖嗡嗡地起来,喊道:“危险,威尔·罗宾逊!危险,威尔·罗宾逊!”好像机器人到了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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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18856 还有一个更新的例子。你也许读过道格拉斯·亚当斯的书,《银河系漫游指南》(The Hitchhiker’s Guide to the Galaxy)及其续集。书中有个机器人叫马文,它很忧郁。马文很聪明,它思考宇宙,认为活着没有意义,表现得极为沮丧。有一次,它跟另一个机器人交谈,还使那个机器人也沮丧了起来。(实际上,那个机器人沮丧得自杀了!)在想到这个例子时,好像把“沮丧”一词用在马文这个机器人身上是很自然的事情。它的表现确实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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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18858 我最喜欢的例子是《2001:太空漫游》(2001:A Space Odyssey)中的电脑哈尔。(如果你没看过这部电影,我要提醒你:我会透露核心情节。所以,请谨慎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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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18860 《2001:太空漫游》给了我们一个暗示,其他星球上有生命。刚刚在月球上发现的一个神秘的黑色物体向木星发出了一个无法破译的无线电信号,所以人类向木星派了一艘宇宙飞船去调查。在飞船上,有一个叫哈尔的电脑程序,协助运行飞船。大部分人类宇航员在漫长的飞行中冬眠着。哈尔的目标是确保成功完成任务,但是哈尔自己寻思——我认为这很合理——人类经常把事情搞砸,既然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任务,哈尔决定杀死人类,以确保他们别把事情搞砸了。有一位叫戴夫的宇航员发现了这一阴谋,他试图去阻止哈尔。他采取了他唯一能够抵御哈尔的措施,即关闭程序,有效地杀掉哈尔(如果可以这么说的话)。同时,在这一切发生的时候,哈尔跟戴夫相互交谈。哈尔意识到了正在发生的事情,竭力阻止戴夫,但没有成功。当戴夫开始关闭哈尔的电路时,哈尔对他说:“我很害怕。我很害怕,戴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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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18862 哈尔怕的是什么呢?它怕死,好像我们可以很自然地把害怕赋予哈尔。哈尔的做法完全是一个人感到害怕时所做的。哈尔有理由感到害怕,它做出了相应的行动。它对我们说,它感到害怕。我们好像可以顺其自然地说:哈尔很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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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18864 你可以继续举出类似的例子。当然,这些都是科幻小说,但是我们能毫无困难地理解这些例子,想象它们。我们不会摊开手说:“哈尔感到害怕,这是什么意思?马文很沮丧,这是什么意思?《迷失太空》中的机器人很担心,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可以坚持认为,机器人和电脑不能有情绪;但是这些例子好像说明了:它们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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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18866 但显然,我们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认为这些例子中涉及了什么非物理的情况。这里只有一块块的金属、电线和电路,它们都只是物理对象。于是,我们好像应该说:“为了解释情绪和感受,我们不需要去诉诸灵魂。纯粹的物理对象也有情绪和感受。所以,我们仍然没有理由去设定灵魂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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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18868 对此二元论者会如何回应呢?我想最佳反应是区分感受(feeling)的两个不同方面,也就是情绪的两个方面。首先,又是行为方面。以害怕为例,害怕的行为方面是:当你意识到环境中的某个东西对你形成危险时——它可能会伤害你或杀死你——就会做出相应的反应,采取行动来反抗威胁。你试着去消除、化解危险。简单来说,这只是一个拥有相关的信念、目标、反应和计划的问题,而我们已经看到,下棋电脑也能做这些事情。这是情绪的行为方面。我们好像可以合理地认为,机器人也能做到,物理对象都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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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18870 但是,二元论者的回应关键之处是,情绪和感受还有另外一个方面,即感(sensation):它感觉如何。毕竟,这才是我们称之为感受的原因。除了发生一些行为之外,我们还有内心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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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18872 比如,当你感到害怕时,你有一种很熟悉的冰冷黏湿的感觉。你的心脏在狂跳,你的血流在加速。我无法很好地描述它,但我所说的你一定并不陌生。在感到害怕时,你会有一种感受。在恋爱、担心、沮丧时也一样,跟情绪相伴的还有感受。我们可以这样说:在拥有任何既定的情绪时,还伴随着特定的体验(experience)。(但“体验”一词很含混。有时我们用它指引起内在体验的外在环境。但在这里,我用它指产生的内在精神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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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18874 与每一种情绪同时发生的还有一种体验,就是当你害怕以及担心、沮丧、高兴、恋爱时所感觉到的东西。这种极有影响力的想法是,即使机器人做出了相应的行动,即使它们有着情绪的行为方面,但它们并没有感受方面、体验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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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18876 但是,要注意,一旦你开始用这样的术语来思考,就不需要把自己局限在关注情绪上了。在各种平凡事例中,都有同样值得上心的。现在我正在看着我牛仔裤的腿部,它们是灰蓝色。找找蓝色的东西,看着它。现在思考它,想想看见蓝色是怎样的情形,拥有看见蓝色的感觉是什么样的;想想它跟看到红色的感受或没有任何感受有何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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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18878 在这里,我们还要区分看见红色或蓝色的行为方面,以及看见红色或蓝色的体验方面。毕竟,我们很容易就能造出一个可以分辨红色和蓝色的机器,只要检查物体反射光的频率就行了。比如,我们可以造一台可以区分红色球和蓝色球的机器。实际上,我儿子就有一个能这样做的小机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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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18880 但你想想,这台机器“内部”发生了什么?这台机器看着红色的球时有何感受?它有看见红色的感知吗?它究竟有没有看见了颜色的体验?假设你与所见略同,说:没有,它一点感觉也没有。这台机器根据光的频率来进行区分,但是它没有看见了红色的体验。实际上,它没有任何体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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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18882 我们这里想说的意思非常晦涩不明,但是你应该很熟悉这种观点了。当你问“如果有人天生就失明了,他能知道看见红色是什么样的吗”时,你问的就是这个。这位失明者可能是一位科学家,知道光是如何运作的,以及不同物体会是什么颜色。你递给他一只苹果,他会说:“哦,它肯定是红色的。”也许他会把他的光探测器对准苹果,探测器宣告:“哦,这是一个很红的苹果,比那边的西红柿红得多。”但是即使如此,我们知道,他不仅没有看见红色,他甚至想象(imagine)不出看见红色是何情形,他永远都不会有这样的体验。一旦你开始从这个角度来看待事物,就会意识到,我们的生活中充满了物体的这一方面。物体有颜色,物体有声音,物体有气味,我们都会体验到这些。这是我们的体验的定性(qualitative)方面。当我们问“看见红色是什么样的”“闻到咖啡或品尝菠萝是什么样的”时,我们努力去获取的就是体验的这一方面。我们的体验有定性的性质。实际上,正因为这个原因,哲学家们在关注体验的定性方面时,有时会使用“质”(qualia)这一术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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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18884 就像盲人可能会好奇看见红色是何情形一样,你可能会好奇,有偏头痛是何种感觉(“那种特定的痛是何感觉?”);或者你可能会好奇,发痒是何感觉。回到我们的起点,似乎我们的情绪也有其质的方面:恐惧、高兴和沮丧都有特定的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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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18886 我们的精神生活充满了体验的定性方面。很自然的一个想法是:纯粹物理的对象没有这个方面。纯粹的机器不能感到痛,不能看见红色,不能感到快乐。机器能做行为方面的事情,但是纯粹的物理对象不能拥有体验的定性方面。但是我们有,所以我们不只是物理对象,我们不只是机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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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18888 这个论证如上所述。我认为它是一个很棒的论证,肯定是二元论目前拥有的最佳论证。所以我们要问:物理主义者要说些什么来回应呢?现在物理主义者的最佳回应是:“我是这么做的,可以造一台能在这种意义上拥有体验的机器。”就像我们能用物理主义的术语解释如何造一台拥有欲望和信念的机器一样,一台机器能搞定所有行为方面的事。如果我们能够为体验的定性方面提供一个物理主义的描述,那就太好了。物理主义者如果能勾勒一下这类故事,情况就可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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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18890 但问题就在这里。我们一点儿也不知道该如何讲述这样的故事。假如我们用意识(consciousness)一词来指我们精神生活的定性方面,那我们就得承认,从物理主义者的角度来说,意识仍是一个巨大的谜,我们确实不知道如何用物理主义的术语解释它。因为这一事实,如果二元论者说,为了解释意识,必须相信灵魂的存在,我们就不能轻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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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18892 我们不该轻视二元论者,但这不等于说我们应该信服他们的观点。这是因为,说我们还不知道该如何用物理主义的术语解释意识是一回事,说我们永远都不能用物理术语解释意识则是另一回事。我完全同意,如果我们确定物理对象都不能看到红色、尝到甜味、感到疼痛,那就可以得出结论说,我们不只是物理对象,因为我们能看到、尝到和感觉到。但是我认为,目前我们还不知道这一点。一个简单的事实是,我们对于意识的了解还不足以让我们知道,是否能用物理术语来解释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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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218894 当我思考这种情况时,我总会想到一个类比。试想我们如果处在14世纪,正在试图理解生命,比如植物的生命。我们自问:“能不能用物质术语来解释生命?”对我们来说,这好像是天方夜谭。那怎么可能?毕竟,想想在14世纪我们能够得到的机器。一个14世纪的人,当考虑植物可能是机器这一可能性时,他会怎么想?当我用这样的术语来思考时,脑海中的图景是,植物由齿轮和滑轮组成。齿轮开始转动,植物的芽张开了,或者花朵转向了太阳。这个人显然会说:“天呐!这台机器肯定不是活的!”实际上,按这个套路下去,机器显然都不可能是活的。所有纯粹物质的对象都不可能是活的。那么,为了解释生命,我们就要诉诸某种不只是物质的东西。生命需要某种非物质的东西——某种高于或超脱物质的东西——来加以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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